“堂尊,到南安的差役回來了,恁猜的并無差錯,這是南安給恁的書信?!?p> 談完事的章爵正往嘴里繼續(xù)舀飯,然而章熹此時走了進來稟報,說完了還從懷里掏出一封書信。
章爵急忙放下碗筷,接過書信仔細看了一眼,就對章熹吩咐:“命人升堂。”
這時邢氏也放下碗筷起身:“我去給相公拿官服。”
“娘子且慢慢用飯,這事為夫自己來便是了,如何干麻煩你!”
章爵擺了擺手,急匆匆的就往房間而去,迅速穿好官服,再度風風火火直往大堂奔去。
而章祀此次并沒有跟著前往,他已經(jīng)將整個案子以及說給章爵聽了,屆時只需按部就班,將犯人定罪便是。
至于他只需要安安心心吃飯即可。
邢氏、章祀二人,期間并不曾說一語,慢條斯理咀嚼著口中飯菜,直到吃完過后,章祀這才起身:“娘,你歇息一下,讓我來收拾?!?p> “你年紀尚小,眼下正是讀書時刻,何能在這些事情費心?”
兒子孝順,邢氏又如何不心里歡喜?
不過歡喜歸歡喜,但是她還是覺得兒子應該以讀書為重。
眼下自己丈夫是官,可小叔子也曾入仕,而且?guī)讉€侄子聽說讀書也頗為用功,過些年應該就能參加秋闈。
自己兒子雖然年齡還小,但是時間可不等人,必須迎頭趕上才行。
不然他們一家,又如何能夠繼續(xù)做章家的族長?
籍此邢氏便將活搶了過來,讓兒子安安心心去讀書。
“娘這番話卻是好生沒了個道理,讀書是讀書,與這家事有個什么計較?
今日孩兒不做,來日恁不在孩兒身邊,那這些事何人來替我做?”
邢氏卻并不認同章祀的說法:“日后你成家立業(yè),又哪來沒人做?”
在她的觀念里,男主外,女主內,并無任何問題,又不是誰閑著沒事,既然大家都在做分內之事,這不是非常正常的事?
可章祀對于這種習慣性觀念,那就更加不敢茍同:“即是妻子,當如陰陽混一,何來這妻子就一定需要做這般事?好了,娘親且暫歇,休要再做這般論詞。”
“那好,你且自己謹防些個,休要摔了那碗筷?!?p> 邢氏雖然也曾讀了不少書,但自知與這個能與丈夫大論長短難分勝負,能說會道的兒子,還是差距甚遠,故而也不繼續(xù)爭執(zhí)不下,只是轉言道:“你爹還沒吃完,你把飯留著,等下給他送到二堂去吃。”
“孩兒省得!”
說罷,章祀開始收拾桌面餐盤,將剩余菜肴、碗筷端回廚房,搬了個凳子將碗筷洗凈,再拿抹布將桌子油漬、殘渣、米粒清除,然后漿洗抹布。
一切完畢,章祀又拿來食盒,盛了點米飯、夾了點菜肴,一起放到食盒,直往二堂而去,放好之后再轉到大堂。
走到大堂門口,章祀也不進去,只是貓在門邊細細探聽。
只聽那章爵厲聲道:“好你個魯陽,想你也是食皇家俸祿的生員,文章傳家的高第,竟敢這般刁鉆,難道想要本縣動刑不成?”
章爵話音落下,堂內便傳來一身朗笑:“非是小人刁鉆,實在是太爺?shù)脑?,讓學生不知如何作答。
學生一直在南安府一夢樓尋歡,樓里老鴇與姐兒可以給我作證,又怎能在一夜之間,從南安到上猶來回殺人?要是縣尊定在下一個狎妓之罪,小人倒是甘愿伏法?!?p> 這魯陽問的也說的也確確實實有那么些道理。
從上猶到南安府,雖然也不是很遠,但是想要在一夜之間作案,而且還是不被老鴇和妓子察覺不在場。
這別說是他一個書生,便是梁山好漢的神行太保,只怕也做不到這種事情。
當然,最重要的是城門每當夜黑,是需要關鎖城門的,直到第二天才會打開。
那么換言之,魯陽是不可能做到這一步。
“啪!”魯陽的反問之后,只聽氣拍一聲脆響,又迎來章爵的聲音:“賊廝好生刁滑,且將這廝推到一邊,將那賴二帶了上來,不要讓賴二看到這廝,更不許這廝發(fā)出任何聲音?!?p> 章祀聽到這里微微點頭,臉上充滿著笑容贊道:“就應該這樣?!?p> 畢竟魯陽是生員出身,見過的官員,肯定不在少數(shù),心里素質要比旁人強上不少,而且又無鐵證證明,想要讓他伏法,無疑是癡人說夢。
倒是那賴二,雖然是奸猾的市井小人,但對于官府心里還是有天然畏懼。就像后世普通人,遇到警察上門,哪怕什么事都沒犯,心里多少還是有些打鼓。
這并非做賊心虛,而是刻在骨子里,對官府、權貴的懼怕,所以從賴二身上作為突破口,遠遠要比得在魯陽身上來的容易。
為了避免賴二看到魯陽神氣模樣,從而感覺靠山尚在,于是不肯招供,所以章爵也命衙差做了相對防備。
只見一會兒之后,賴二被帶上公堂,當場喊冤:“大老爺,小人冤枉,還望老父母明鑒?!?p> 章爵冷哼一聲:“明鑒?這么說你這廝是準備不肯認罪?”
“小人確實不知犯了個什么罪,便被老爺提溜上了公堂!”賴二一臉茫然,苦思良久,任然是一頭霧水。
“你!”章爵頓時氣血上涌,平緩數(shù)息之后,便道:“去年盛夏,城西魯陽找你,說要讓你半夜出船一趟,在重利誘惑之下,你便答應了,當夜你二人還在吉緣賭坊輸了不少銀子。
可就在第三日,府衙收到報案,東山腳下一良家婦人,外出燒香拜佛不知去向,據(jù)本縣查,你那天白天不曾出船,晚上卻在賭坊賭牌,可有此事?!?p> “縣尊這話是什么意思?”賴二神情一怔,然后反問:“對,小人的確去賭坊耍了錢,老爺該如何判決,小人當是聽從個吩咐,決計不會否認。”
“耍刁!”章爵一頓氣拍,然后再說:“你賭錢敗壞民風此事本官暫且不論,可你賴二一個打漁為生的,哪來這許多錢財前去賭?
不用急著否認,歸仁鄉(xiāng)村民、吉緣賭坊主事,都可作證,確信你連續(xù)數(shù)日,輸了不少于五兩銀子。”
“小人不曾想過要否認,草民先前便已經(jīng)認罪,我的確是去了那吉緣賭坊,也的確是去耍了錢。
賭錢的事我也認了。
便不知太爺還想讓我認了個什么罪,反正小人便不過是那個鰥夫一個,性命不值得個什么錢,還請青天明說了個,休要叫小人死了個不明白。
至于說小的輸了不下五兩銀子,卻是不知道從個什么地方說了起來,休說五兩,便是五百文,小人見過的次數(shù),也是少之又少,怎叫一個不下于五兩?”
“好你個賴二,直是有些個潑皮耍賴。”章爵氣的一頓氣拍,然后傳喚證人上堂:“傳吉緣賭坊主事,上堂做證?!?p> 公堂衙役隨后唱名傳喚,不便多久吉緣賭坊的主事,便上了堂去,作揖下禮:“小人吉緣賭坊主事三子,拜見青天大老爺?!?p> 章爵手虛扶,然后便道:“你可認得你身旁那廝?”
三子盯著賴二左看看,又看看,看了將近半炷香后,點點頭:“雖然不知道這廝是個哪里人氏,但他曾經(jīng)有一段時間,經(jīng)常往我每吉緣賭坊耍錢,所以小人認得這個人?!?p> “你且將如何認識他的事情,說來本官聽聽,也讓縣衙記錄在案,免得少那許些個麻煩?!?p> “好的大老爺。這廝第一次去賭坊是個什么時候,小人卻是記不得了。
不過其中有一次跟了魯大官人一同出現(xiàn)在賭坊,小人卻是記住了他。
因為他太好記了,身上那個魚腥味,便是擱著一里地都能問了出來,就這般人物,有緣結識魯大官人,想讓人不記住都難……
后來也不知他是走了個什么狗屎運,突然多了許些個錢財,每次到我們賭坊耍錢,有一次丟出個半兩重的葉子。
我家坊主曾經(jīng)還問過小人,怎么那銀葉子上面,還有個‘魯’字,和前些天魯大官人給的錢上面刻字一模一樣。
這般好是叫小人想了許久,都不得想通但一想,這廝以往跟魯大官人一同進我每賭坊玩,說不定是好友,因此沒有放在心上?!?p> 三子說完以后,章爵再不疾不徐,看了賴二一眼:“你是招與不招?”
賴二此時卻是有些慌了,當初接受魯陽錢的時候,他比較機警,覺得寶鈔跌價太狠,因此只道是要那銀子,不要寶鈔。
誰知道,魯陽居然在銀子上面刻有印字,這下他可算是百口莫辯。
緊張之余,同時也在盡快想辦法圓謊,于是咬牙道:“魯大官人與我交好,贈些銀錢與我,那又算的什么?不信可招那魯大官人來詢問便是,看是否為他饋贈?!?p> “到了這般田地,你居然還敢嘴硬,且不說你是個什么人物,魯陽是否會無私贈與錢財與你。
可你與魯陽從南安府擄走良家婦女,然后半夜偷偷運出城去,上猶來之事,你以為就無人知曉?”
章爵算是看出來了,眼前這個人就是不掉棺材不落淚,因此也不想繼續(xù)饒舌,而是一步步開始將他知道的事情說了出來。
賴二眼皮一拉,繼續(xù)狡辯:“小人不知道你在說些什么,更不知曉什么半夜偷運婦女?!?p> 可面對他如此明說,賴二依舊裝傻充愣,故而索性章爵收斂急于破案的新宿,卻是輕頓氣拍:“傳歸仁鄉(xiāng)百姓!”
“草民等拜見大老爺!”
村民在差役傳喚之下,一起走進公堂,曲身行禮參拜。
“休的多禮!”章爵將一眾百姓請了起來,再環(huán)顧小吏輕道:“且拿些凳子過來,給幾個老人家落座?!?p> 歸仁鄉(xiāng)百姓臉上盡是惶恐之色,不停作揖:“小人那哪般人物,如何敢在公堂,和大老爺同坐?”
“忒是多言,國朝尚老愛幼,更無那百姓上王法大堂不得予坐之說?”
章爵手輕輕擺動一下,然后揮了揮手,讓衙役趕快送上小馬扎。
百姓得到座位,又謙讓不得,遂拱手再謝:“多謝大老爺!”
章爵微微頷首,接著道:“去年盛夏一季,原本停泊著湖邊的船只,那天是不是都在?”
這時百姓之中一人站了出來,裝著膽子回稟:“回稟大老爺,倒不是這般,如果沒個大風大浪,偶爾也會有人晚上也會出船,所以未必就停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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