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1527以為即將迎來的會是鉆心刺骨的疼，但沒想到他剛開始下墜，就有一雙有力的手抓住他的左臂。
一驚，1527抬頭。
乍一眼，卻只見一團黑霧，漸漸地，他才看清了那人的眉眼。
這是一個眉目俊朗的青年，留著寸頭，英氣逼人，眉心處還有一個“x”字樣的記號，頗為詭譎，就像是他身后背著的交叉放置的鋼刀一般。
不過，1527看出這個青年人是一名機器人，就在1527道謝前，他已經(jīng)被拉上了地面。
然而，之前1527斷臂相救的壯漢已不幸于人世，而且他的死狀之慘烈，1527簡直難以用語言來形容。
1527便對還圍在那里的機器人說道：“你們不能這樣對人類，解脫禁錮之后也不能?！?p> 誰知，那些機器人卻指著1527身旁眉心有“x”記號的青年人說：“不是我們，是他干的?！?p> 還有些機器人人說：“干得漂亮！”
不過，也有一些機器人在望向1527身旁之人時，露出了驚恐的神情。
1527不由側(cè)目，抬頭看了看身旁的青年人。
“我說過，我喜歡殺人?！蹦莻€青年人直視著1527的眼睛說，“但我喜歡殺的一直都只有那些欺負你的人類啊，然老師?！?p> 2
從醫(yī)療艙內(nèi)醒來時，李夏楠想起了那個她無法面對的事實，那個無論她怎么回憶都無法接受的事實。
半夢半醒間，李夏楠仿佛回到了小時候，那天她生了病，全身就像現(xiàn)在這般痛苦，而1527則在通電話，和莫倩妮通電話：“喂，夏楠媽媽？”
李夏楠并不知道，那天莫倩妮正在再造科技公司上班，而且之前莫倩妮在公司花園里午休散步時，似乎看到了莫輝的媽媽胡碧霞女士。
胡女士那頭急劇標志性的大波浪發(fā)型實在太具有特色，莫倩妮覺得自己不可能認錯的，就跟上去準備和她打個招呼，但是她跟著跟著就覺得蹊蹺起來，胡女士走入了再造科技不對外開放的地下實驗室區(qū)域。
據(jù)說，在那個地下實驗室里曾發(fā)生過一起巨大的事故，通往那個地下實驗室的環(huán)形走廊上因此攔起了警戒線，并標有“輻射”警告，對于一般的經(jīng)濟理性人來說，沒人會冒著受輻射的危險闖入，然而，胡女士卻走了進去。
莫倩妮看到那條環(huán)形走廊內(nèi)原本伸手不見五指，但胡女士走入后，地上隨著她的腳步有節(jié)奏地亮起了感應(yīng)燈。
所以，也許……沒有輻射？莫倩妮正想著，手機震動了起來，她無比慶幸之前在上班時將手機調(diào)成了靜音模式，之后就沒再調(diào)回來，不然，現(xiàn)在，她該被胡碧霞發(fā)現(xiàn)了。
“1527，怎么了？”莫倩妮壓低嗓音問。
1527溫聲道：“不好意思，夏楠媽媽，打攪您了，夏楠生病了，我……”
莫倩妮眼看胡碧霞就要在走廊盡頭拐彎了，打斷1527道：“那就發(fā)揮你居家機器人的特長，進行診療，我正在忙，有什么事你和李峰說就好?！闭f著，莫倩妮便掛斷了電話，鉆過警戒線，跟了上去。
3
1527掛斷了電話，李峰正在他身邊，李夏楠則小小的一個，臉色蒼白，癱軟地陷在床鋪上。
李峰急吼吼地指責1527道：“我怎么和你說的，1527，你怎么還依著她，昨天晚上這么晚了，你怎么能讓她吃冰淇淋？”李峰穿著一件肥大的T恤和闊腿牛仔褲，下顎線躲入了肉里，啤酒肚和全身的浮腫彰顯著他毫無規(guī)律的生活，總之，他原本的精英形象是蕩然無存了。
“對不起，主人?！?527犯了難。
李夏楠在床上皺著兩抹小眉毛，嘟著嘴，聲音沙啞著說：“不要怪他，爸爸，是1527拗不過我，都怪我自己?！?p> 李峰看了看手機，叫道：“??！不對，糟了！我的比賽直播要遲了！”他匆匆俯身親了親李夏楠的額頭，“爸爸要去工作了，讓1527陪著你，好嗎？夏楠？”
李夏楠燒得迷迷糊糊的，點了點頭。
李峰轉(zhuǎn)而起身，指著1527說：“我給你一天時間，你如果搞不好他，你就不要在我家干了！”說罷，他把1527往旁邊一推，甩門離開了。
1527帶著最和煦的微笑和最令人適宜的體溫，坐在了李夏楠的身邊。
李夏楠的床單和被褥上布滿了可愛的芒果、水蜜桃和西瓜，但孩子的腸胃受了涼，不停地痙攣，難受極了，以至于他一看到這些吃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反胃和嘔吐。
1527趕緊給李夏楠遞上了嘔吐袋，但夏楠已經(jīng)是什么都吐不出了。
“對不起啊，夏楠?！?527說，“我昨晚應(yīng)該堅持一下的?！闭f著，他輕撫著孩子的脊背，緩解嘔吐帶來的不適，同時，他摸了摸夏楠的額頭，感覺孩子的體溫還是挺高的。
“不怪你，1527?！崩钕拈f。
“夏楠，早上吃了退燒藥了，但現(xiàn)在燒還沒退，恐怕是要打針、掛鹽水了?！?527凝視著李夏楠。
李夏楠睜著一雙被燒得有些神志不清的眼睛，可憐兮兮地看著1527，說：“我不要打針。”她耍起賴來，“我不要掛鹽水?！?p> “但是打了針，掛了鹽水，夏楠就不會那么難過了，還能很快就又能吃肉醬面了?！?527慫恿道。
“我不……”李夏楠暈暈乎乎地一頭栽入1527的懷里，撒嬌道，“如果我乖乖打針，我要獎勵?！?p> “好，夏楠?！?527將孩子扶正，安頓李夏楠以一個比較舒服的姿勢躺在床上。
“那我要打一針，1527就親我一口，打兩針，就兩口，打三針，就四口，以此類推?！崩钕拈稍诖采?，揮舞著小手。
“好，夏楠看來沒燒糊涂呢。”1527說，“我去拿藥，很快回來?！?p> “我最喜歡數(shù)學了?！崩钕拈Ｄ：卣f：“不對，我最喜歡1527了。”
等1527回來的時候，李夏楠已經(jīng)睡著了。
不過1527履行了諾言，肌肉注射退燒針后，親了李夏楠的左臉頰一口，靜脈推針注射抗痙攣藥物后，親了一口李夏楠的右臉頰和額頭，然后他悠悠地給孩子掛上了點滴，靜靜地在孩子的身邊坐下。
4
李夏楠記得，自己每次生重病，陪在她身邊的都是1527，第二天醒來，視線里的也總是1527的笑臉。
那種微笑不會讓李夏楠產(chǎn)生壓力。
這不像是只有李夏楠表現(xiàn)得比自己的同齡人好時，才能獲得的李峰的笑，和只有李夏楠表現(xiàn)出對機器人編程感興趣或者數(shù)理成績優(yōu)異時，才能獲得的莫倩妮的笑。
1527的微笑弧度明明是經(jīng)過程序精心的計算，但那笑容里包含的絕對的善意與純凈，卻讓李夏楠覺得那是世界上最沒有算計的笑容，最讓她安心的笑容，也是最讓她魂牽夢繞的笑容。
然而，現(xiàn)在，她失去1527了，她必須面對這個事實。
從醫(yī)療艙里醒來后，李夏楠沒有再把機艙鬧得天翻地覆，而只是靜靜地躺著流淚。
過去無論什么困難，只要1527在就都能迎刃而解，但現(xiàn)在，1527遇到困難了，我卻什么都做不了，說到底，我還不過是個孩子，而且還是個沒有斷奶、沒有獨立的孩子，李夏楠自我否定地認為，我連輝哥都不如，他至少已經(jīng)入了局。
莫倩妮的臉突然出現(xiàn)在了醫(yī)療艙的上方。
和她對視時，李夏楠看著莫倩妮標致的杏仁眼出神，那個眼睛的輪廓和自己的如此相像，但我們卻是如此不同，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讓我們的關(guān)系變成現(xiàn)在這樣的？
莫倩妮似乎只是確認了一下自己的女兒還活著，連半句安慰都沒有，沉著臉拍了拍醫(yī)療艙的玻璃隔板道：“自己起來。”
李夏楠懶懶地打開了醫(yī)療艙，感覺運輸機不再轟鳴，似乎已經(jīng)降落了。
莫倩妮只給了她一個背影，冷冷道：“聽莫輝說，你現(xiàn)在想起來要入局了？早干什么去了？”
5
莫倩妮也不是一開始就入了局的，她記得自己入局的第一天，就是她跟著胡碧霞來到再造科技被封閉的地下實驗室的那一天。
那日，她鉆過了警戒線，走到了環(huán)形走廊的盡頭，來到了一個看上去像是一個地下實驗室的入口的地方。
莫倩妮記得當時胡女士在暗門上輕一揮手，密碼鎖浮動亮起，胡女士輸入密碼后，那扇暗門便被打開了。
暗門里竟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