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風街雖然不是很大,倒也不至于只有肖白一個孩子。家里大人忙,孩子們早早的就放養(yǎng)在外邊,成群結隊。
肖白沒什么朋友,這條街上的孩子都不愛跟他玩。
好像有一道天然的隔閡把他們隔開來,盡管有時候,這條屏障不是我們想要的,可他的確存在。
也是,誰愿意跟這樣的一個人一塊玩呢?
玩起來也沒意思。
老道是個大忙人,整天白天就出門去,晚上也很少回來,男孩年紀小,早就養(yǎng)成了獨立的習慣。
自己做飯,自己睡覺,自己讀書,自己練字。
看著別的孩子亂跑,說實話,肖白并不羨慕這些人,他并不覺得整天跑來跑去是一件多么快樂的事,至少在他看來,這件事著實有些傻氣。
當然,別人看他同樣也覺得他有些傻氣。
呆呆的,笨笨的,還不喜歡說話。
男孩的生活很規(guī)律,早上五點半起床,早早起來燒一壺熱水,洗漱完畢后到“王記粥鋪”招呼客人,忙到?jīng)]人的時候自己盛碗早飯吃。
十點半開始讀書,老道的藏書很雜也很多,五花八門,三教九流什么都有,從這一點來看,老道絕對不是個什么正經(jīng)道人。
老楊百貨,挺俗的一個名字,倒也有幾分人間煙火氣。
“老楊百貨”里有一支鋼筆,男孩很喜歡,只是他買不起。
老道也是個窮光蛋,更別提。
肖白很懂事,他從來沒有表露出一絲自己的渴望來。老道很疼愛這個孩子,要是男孩開口,老道肯定是要買的,只是那樣不好,他也說不出來如何不好。
提前成熟,終究是窮人的權利。
男孩只有在買糧食的時候,偷偷打量幾眼玻璃柜臺里的鋼筆。
黑色的筆身,金屬外殼,陽光照下去,流光溢彩,閃爍著迷人的光輝。
少年住的這條街上,住著一對夫婦,夫妻倆都是老師。
兩個人就一個孩子,一個兒子,跟自己差不多大。
叫什么自己倒不知道,自己對這兩個人有印象,還是因為,那個跟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某一天從商店里出來,手上拿的正好就是自己喜歡的鋼筆。
身后的一男一女,笑得很開心,這一幕,正好被自己撞上。
肖白有點觸動,說不羨慕,那是假的??墒钦f羨慕,倒也沒多少。
到底是少年人心思,見不得別人好,見不得自己不好。
春來秋又去,花紅又柳綠。
一眨眼,又是幾年。
第三紀元二百六十六年,這一年,少年十三歲。
這年冬天,老道死了。終究是年歲大,沒能熬過這個寒冬。
臨死的時候,老道把男孩叫到跟前,臨走的人說話總是顫顫巍巍的,老道也不例外。
老道這人孤寡了一輩子,臨走還有個人見證,倒真說不上是好事還是壞事。
按老道的話說就是:“反正不孬?!?p> 老道把孩子叫到跟前,顫巍巍拿出自己的存折出來,盡數(shù)全給了孩子。
老道的錢應該是夠自己治病的,但是他總說自己沒病,其實還是舍不得花錢。
是啊,哪里不需要錢呢?
孫子還要上學,自己肯定是教不出來的。
再說,自己活這么大歲數(shù),早就活夠了,再活下去也沒什么意思。
小屋里,老道躺在床上,估計是職業(yè)操守,臨了也沒給自己算上一卦。
也稱得上是足夠敬業(yè)。
“孫子,這里邊是爺這么些年掙得錢,不多,但是你省著點花,肯定夠你上完學了?!?p> 少年看著老人,心情復雜,少年有些替老道不忍心。
這是一種很復雜的情緒,往往是不忍心夾雜著不愿意。
少年眼角通紅,燈光下,小臉挺黑。
老道“嘿嘿”笑笑,已是喘氣都有些困難:“別為我哭,不值得?!?p> “你給爺記住,一定要上學去,多讀書。”
老道混濁的目光落在少年身上,像是在看一塊未雕琢的寶玉,眼神中滿是期待。
“爺爺沒什么能耐,給不了你更好的東西。”
“你這輩子也就只有這么一次機會,孩子,記住,成蛇就鉆草,成龍就上天。”
“窮人的命就只是一條命,老道我死了就死了,沒什么大不了?!?p> 男孩哭的很傷心,自己的爺爺,本來就這么一個親人,現(xiàn)在也沒了。
這一天,生活的重擔終于傳遞到少年郎身上,老道再也扛不住了。
不過,生活還要繼續(xù),人總是要向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