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七覺得這個聲音挺耳熟,可死活想不起來是誰,她不由往后看去,就見一個十八九歲的男子橫坐在駱駝上,蹺著二郎腿,嘴角掛著不懷好意的笑。
初七不由驚詫,面上卻不動聲色。她沉吟了會兒,喃喃道:“好面熟呀……??!我想起來了,是王二家的放牛娃子!”
成禮:“……”
初七笑著說:“既然你我是老熟人,那就把駱駝還我們,自此井水不犯河水,我也不會去報官的?!?p> 成禮哼笑著從駱駝背上跳了下來,扯開嗓門與大胡子說:“二叔,這就是挑唆謝三郎的賤人,害我被他從駝隊里趕出來?!?p> 話落,大胡子的眼睛瞪得更圓了,“嘩”的一下,抽出腰間佩刀。
“原來就是你……斷我們的財路!”
初七眨巴大眼睛,很天真地問:“謝家的駝隊和你的財路有何干系?”
成禮歪嘴一笑,譏諷道:“你也是在駝隊里混的,平時有多少油水怎會不知道呢?”
聽了這話初七明白了,之前有聽阿囡說過駝隊時常會丟東西,總免不了一兩個手腳不干凈的,成禮經(jīng)常呆在李商身邊,家境也不算差,少東西時自然不會想到他,結(jié)果他竟然有個做匪的二叔。
初七恍然大悟,又道:“該不會就是你們打劫謝阿囡的駝隊,搶去兩箱貨吧?”
話成禮和大胡子相視一眼,有恃無恐仰天大笑,囂張的笑聲驂人得很。
“是又如何?反正你們幾個今天都別想活!”
大胡子邊說邊用刀點了點面前的兩個人,最后以刀尖對準(zhǔn)了初七,這時,初七發(fā)覺慧靜不見了,她不由緊張起來,眼睛偷偷地往兩邊瞟。
蕭慎上前半步,大義凜然道:“死有重于泰山,輕如鴻毛,我……”
初七拿胳膊肘狠狠地捅了他一下,“你能不能別說話?”
蕭慎沉下臉,“你能不能別涮我臉面?”
“我何時涮你臉面了?我早就看不順眼了,老喂我吃綠果子。”
“綠果子不是挺甜的,我看你吃得也很開心?!?p> “你分明就是想毒死我!”
……
兩人當(dāng)著大胡子面爭得面紅耳赤,大胡子見狀都有種想勸架的沖動,就在這時候,籬笆圈里的駱駝躁動起來,柵門不知被誰打開了,一群受驚的駱駝逃出來,直往松林里鉆。
這損失可不小,大胡子連忙下令讓人去追駱駝。
成禮卻道:“不能把他們放跑了,引來謝惟我們?nèi)纪甑?!?p> 一語驚醒夢中人,大胡子連駱駝都不要了,又瞅準(zhǔn)了初七和蕭慎,初七吹了一聲長哨,一股勁風(fēng)突然從西邊刮來,毫不留情地刮倒了大胡子。
沒想到這風(fēng)竟然是阿財,阿財?shù)谋成线€趴著慧靜。
慧靜伸出手,焦急地說道:“兩位施主,快走!”
蕭慎微怔,還沒反應(yīng)過來,初七就把他往阿財背上托。
“先生,你先走,這里我來對付!”說罷,她拿下阿財馬鞍上的弓箭,二話不說連射幾箭,兩記破空聲后,大胡子的左右手便倒在了地上。
大胡子愣住了,低頭一看,兩手下只是腿上中箭,初七顯然是手下留情,大胡子不想把事鬧大,成禮卻慫恿道:“二叔,這女子鬼精得很,千萬不能放走,萬一她回去告訴謝三郎,我們都得死!”
“二叔,咱們之前是有吃香喝辣的好差事,全是因為她!”
“二叔,我在李商面前做牛做馬這么多年,不就是為了混這口飯吃,她把飯碗砸了,就是滅我成家的威風(fēng)?!?p> “二叔,殺了她!”
成禮催命似地叫囂,好似與初七有殺父之仇。二叔也是個莽漢,火瞬間就被煽旺了,瞪著通紅的雙眼狂揮大刀。
“小雜種,拿命來!!”
光憑力氣,初七自然不是他的對手,好在這一年來初七跑山嶺、追野雞,不但練就敏捷的身手,還特別會跑,她就與大胡子耗著,他打她就閃,他追她就跑,哪怕一群人圍上來,她也能找出破綻,如條泥鰍般從他們手里滑走。
漸漸的,大胡子體力不支,喘得上氣不接下氣,他手下那幾個歪瓜裂棗也跑不動了,初七雖然累,但絕對不在這伙人面前暴露疲態(tài),她挑準(zhǔn)時機,喊話道:“你們放走我,債就一筆勾銷,我絕對不會與謝三郎說半個字?!?p> 大胡子心動了,恨不得馬上甩掉這個累贅,他有氣無力地問道:“你可說話算話?”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大胡子擺擺手,“那你走吧?!?p> “不行!”成禮又跳了出來,“我把她的駱駝偷回來,就是為報一箭之仇,人千萬不能放走!”
話音剛落,成禮撿起地上短刀朝初七天靈劈去,千鈞一發(fā)之際,初七被陣風(fēng)刮了起來,再睜開眼時,她已經(jīng)到了阿財?shù)谋成?,原來是慧靜騎著駱駝來救她了。
“太好了!”初七死里逃生,不禁欣喜,可回頭看去,成禮也跨上了馬,緊追而來,一張怒氣橫生的臉扭得像惡鬼。
初七抽出箭筒里最后一支箭,搭在弓弦上,她本想嚇退他,可效果甚微,他分明就是要來索命。
眼看成禮越追越近,初七突然改了主意,她猛地下腰,利落地朝后射出一箭,箭精準(zhǔn)無誤直中成禮的右眼。
“啊?。?!”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成禮從馬上摔了下去。
“我們快走?!背跗邔垤o說道,慧靜還不知身后發(fā)生了什么事,咬著牙駕起阿財逃出了這閻王殿。
從沒見過這等世面的慧靜害怕極了,直到阿財停下,她才慢慢緩過神來,而這時候蕭慎不知道去了哪兒。
初七問:“我?guī)煾溉チ四膬海俊?p> 慧靜東南西北亂指一通,說不上來。
“他說先把他放下來,接著就不知道了,我怕你有危險,所以回頭去找你?!?p> 初七聽得著急,心想:這師父做事怎么不靠譜?于是她又回頭找他,半路上遇到一排兵卒風(fēng)急火燎地朝籬笆那兒跑去。
初七感覺不對,不由跟了他們一小段路,就聽見領(lǐng)將在吼:“將軍有令,殺無赦!”
這話說了沒多久,就見前邊火光沖天,大胡子以及他的籬笆圈全都被燒掉了。
雖然初七答應(yīng)大胡子放人就不追究,但蕭慎并沒答應(yīng)過,而這伙兵馬也是他找來的,至于怎么找的則是另話。
這事到此也算了結(jié)了,初七偏偏有顆憐憫之心,放不下跑進松林的駱駝們,于是她帶著阿財鉆到林子里,花幾天功夫把駱駝們?nèi)紶炕貋恚缓筚u到集市大賺了一筆。
蕭慎得知后不由嘆道:“真是富貴險中求,你和謝惟一模一樣,半點虧都不肯吃?!?p> 初七反駁,“我都差點沒命了,賺幾頭駱駝錢是應(yīng)該的,倒是先生你,在這窯洞里幾十年求得是什么?”
蕭慎沒有回答,回到窯洞中后又過起了平凡無聊的日子,以前慧靜還會來竄門,或許是因為此事被劫之事,讓她看透了蕭慎的呆瓜本質(zhì),徹底破滅了她少女情愫,再也不來了。
這事沒過多久就傳到了謝惟的耳朵里,此時正秋風(fēng)瑟瑟,銀杏葉隨風(fēng)而舞,在院中鋪就一條金黃色的毯,謝惟披著大氅步走在風(fēng)葉之中,躊躇許久。
謝阿囡恭敬揖禮,問道:“三郎,要不要把初七接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