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堃。你覺不覺得自從我蘇醒了之后,變了許多?”沈默一邊組織著語言,一邊切入主題。
“確實。你想說什么就說,我聽著;想問什么就問,我必知無不言?!狈綀页烈饕宦?,真誠道。
“你還記得嗎?我曾跟你說過,在我昏迷的那三天,夢穿回了花季,又上了一遍高中。還以靈魂的形式,陪媽和女兒在老厝待了近六年。”沈默悄悄抬眼觀察方堃的反應(yīng),見他點了點頭,依然認真傾聽,臉上并無異色,于是繼續(xù)道,“在陪伴她們祖孫倆的時候,我親眼看到她們生活的不易,也看到了你的不易,一切都是我的任性和不懂事罷了。”
方堃搖了搖頭,伸臂覆上沈默緊握杯體的雙手,將它們攏在掌心。肢體的接觸,把沈默最后的那一絲顧忌也擠出了腦海。
她暢言道:“江海洋本應(yīng)該在我們社會實踐之后溺水身亡的,而我卻再三勸他遠離江河,還跟他父親提了一次。所以當(dāng)他以醫(yī)生的身份出現(xiàn)在我面前時,我的內(nèi)心驚駭不已?!鄙蚰惺艿阶约郝曇舻妮p微顫抖,也感受到方堃漸漸收緊的掌心。
“還有你和薛曉琪,她本應(yīng)該是你的初戀女友。后來因為她另攀了高枝,你才相親認識了我。”沈默又悄眼看向方堃,見他眉頭微鎖,眸光一瞬不瞬地盯著她,于是連忙垂下眼瞼,繼續(xù)道,“我承認自己是處于妒忌,一心想取代她的位置,讓你至始至終都只屬于我一個人。所以我制造了那次偶遇,還天天跟你一起跑步,又送你杯子?!?p> “一杯子,一輩子。所以你早就知道其中的含義了,對嗎?不是我一個人自作多情而已?!狈綀液龅亻_口道。
沈默嫣然一笑,不好意思地點點頭,繼續(xù)道:“說實話,你那時候年少輕狂,讓我受不了。還是現(xiàn)在的你更符合我的審美品位?!?p> “可是無論什么時候的你,都讓我心動?!狈綀也懖惑@地訴著情話。
沈默耳根泛紅,忸怩地喝了口溫?zé)岬募t茶水,胸口泛著淡淡的甜蜜。
抿了抿鬢角碎發(fā),收拾好蕩漾的心神,沈默繼續(xù)繞回了正題:“當(dāng)年薛曉琪說她懷孕了,我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她嫁禍于你??墒亲蛱祗w檢時,我遇見了他們母子倆……那個年輕人,跟你長得太像了……”
方堃的眉頭鎖得更緊了。他努力思索著什么,表情悲憤而糾結(jié)。
沈默不忍,但還是咬唇道:“有沒有一種可能,你當(dāng)時喝得爛醉,或是被下了藥……”
方堃面如墨色,暈不開的濃稠,艱難地搖了搖頭,默默地喝著冰紅茶。
“還有一種可能,就跟江海洋一樣,那是個憑空多出來的人……我的錯……破壞了平衡,是要付出代價的。方堃,是我的錯……”沈默憋回了眼眶中的淚,可那泫然欲泣的樣子,更讓方堃心疼得緊。
“怎么會那么湊巧?你去體檢,他們也去,而且就在江海洋的辦公室遇上了呢?”方堃低沉的聲音響起,冷靜地闡述自己的疑惑。
是?。∩蚰怖潇o了下來。
江海洋……這個男人總給她感覺怪怪的,卻又說不出哪里奇怪。
薛曉琪就更不用說了,從頭到尾就不是什么好人。
可是,那個酷似方堃的年輕人,又該如何解釋呢?沈默再次陷入了死局之中。
“如果是一個局的話,他們必定撒著網(wǎng)等著我們?nèi)肟幽?。換言之,他們比我們還著急;所以我們切不可自投羅網(wǎng)?!狈綀蚁肓讼耄a充道。
沈默的心有些明朗了。若真是這樣,她和方堃只要彼此信任,就不會被有心人利用了去。只是那個孩子……
“對于那個孩子,要真是你的呢?”沈默不想說,但還是不得不把問題往最壞的方面去思考和解決。
“親子鑒定。”方堃又大口地吸了兩下冰紅茶,斬釘截鐵地說,“我覺得這就是個陰謀?!?p> “但如果真是我的,你會如何?”方堃停了停,又看向沈默問道。
“你當(dāng)如何?”沈默不答反問。
“我問心無愧。但若真是我的,定搞清楚前因后果,該負的責(zé)任也應(yīng)當(dāng)承擔(dān)……”方堃越說越郁悶,干脆不說了。
“我相信你。”沈默嘆了口氣,伸手拍了拍方堃的手背,安慰道。
面前的美食,剩了大半,兩人再也沒有品嘗的胃口。
于是,二人向老板要了個袋子,把吃食打包好,再添了兩杯檸檬紅茶,兩份吃食,回家打發(fā)家里的那只“小饞貓”,順便也給老人家捎上一份。
“哎喲,買那么多,哪里吃得完?你們這些年輕人哪,就興亂花錢!”張桂蘭夸張的聲音仿佛又回蕩在耳際,沈默忍俊不禁。
“笑什么?”方堃起動了車子,溫柔地注視著她。
“沒。想著媽和女兒看見這一包吃的,會有什么反應(yīng)。晚飯煮點稀粥或綠豆湯,就能應(yīng)付了吧?!鄙蚰Φ馈?p> “再就著點兒小菜,挺好?!狈綀腋胶偷馈?p> 暢談之后,沈默不再惴惴不安。事實證明,逃避和猜忌都解決不了問題。那就靜觀其變,泰然處之便是。
再一次看向遠處的天空,沈默不服輸?shù)匕迪聸Q心:神吶!就和你斗一斗吧!說不定這一局,是我贏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