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山上下來,已是艷陽高照。幸而一路有綠蔭掩映,沒有炙烤的灼熱感。
不知是過度勞累,還是寒暖交替,沈默居然病倒了。
咬著牙堅持回到最初的住處后,她已然燒得起不來床。
隨行的校醫(yī)給沈默開了些處方藥,讓她在宿舍休息。
她拒絕了任何人的陪護(hù),堅持自己一個人留在宿舍養(yǎng)病。
一個熱水瓶,一個大水杯,牛飲一下午,出了一身汗,終于把燒退了下來。
一個人躺在床上,沈默感覺腦子清明了許多,不再是之前的那般渾渾噩噩。
今天下午,按計劃是進(jìn)行心肺復(fù)蘇的演練。對于青少年,乃至成年人來說,這樣的急救演練都非常有意義;沈默心下還是覺得頗為遺憾。
“默姐!”江海洋的聲音在屋外響起。沈默皺了皺眉頭,下意識地攏了攏衣領(lǐng),從床上爬了起來,靠著枕頭坐直了身子。
按規(guī)定,男女生是不能互相串門的。如今宿舍只有沈默一人,江海洋的到訪,雖是探病,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總歸是不妥的。
不過,這江海洋也是有分寸的,“將上堂,聲必?fù)P”,出聲后數(shù)秒,他又道了聲:“我進(jìn)來咯!”,才擰開房門,探進(jìn)頭來。
接著跟進(jìn)了另外幾個小腦袋,分別是羊羊、小帽、小倩和可樂。
沈默暗暗松了口氣,表面上仍一副淡然的表情道:“你們怎么來了?”
“我們的隊長生病了,作為隊員,來探病不是應(yīng)該的嘛!放心吧,我們向教官申請過了,可以待半個小時。
“男生負(fù)責(zé)送飯、洗碗,女生負(fù)責(zé)洗衣服、護(hù)理。嘿嘿?!?p> 江海洋一邊打開飯盒,一邊得意地說,“默姐,原本沈玨那小子也想來,但是被我攔住了。我跟他說你需要休息,一下子不能太多人探病。咱默姐可不是什么阿貓阿狗都能來慰問的,對吧?”
沈默好笑地白了江海洋一眼,懶得跟他抬杠。聞到飯菜的香味,她頓覺饑腸轆轆,才想起自己還未進(jìn)晚餐。
江海洋給她盛了一碗白米粥,就著一點清淡的小菜,連同調(diào)羹一起送到沈默面前。
沈默也不跟他客氣,接過小碗,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不一會兒,一碗白粥就見了底。
“嗯,不錯!有食欲就說明快好了?!笨蓸废駱O了快樂的小鳥,脆生生地道。
“是啊,是啊?!毖蜓蚝托∶币琅f很拘謹(jǐn),連聲附和道。顯然,他倆是被江海洋硬拉來避嫌的。
“默姐,有什么需要洗的衣服嗎?我?guī)湍阋徊⑾戳恕!毙≠婚_口道,“這可是教官的指令,你別不好意思?!?p> “好的,謝謝。遲一些我換下來一并給你。那就麻煩你了哦?!鄙蚰淮蛩愀@些孩子客氣了。
“水至清則無魚”,適時地讓他們照顧照顧自己,也是不錯的。禮尚往來嘛,否則就顯得太不合群了。
“甭客氣!這兩天你照顧我們,累得都病了,現(xiàn)在輪到我們照顧你了!”小倩大手一揮,豪氣地道。
沈默覺得這小倩雖然長得一副清高復(fù)古的美人相,但骨子里卻藏著一顆女俠的心。
“是啊,是啊!”而這兩個拘謹(jǐn)又木訥的大男孩兒,此時除了隨聲附和之外,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默姐,大病初愈,吃一碗就好了。休息一會兒吃藥?!苯Q笠桓备呒壸o(hù)理的派頭,給沈默倒開水,拿藥,不點兒都不把自己當(dāng)外人。
沈默看著這群可愛的孩子,心頭涌起一陣暖意。
想想這幾年生病,哪一次不是自己一個人咬牙扛過來的?
什么“小病不休息,遲早得大病”,什么“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道理不是不懂,可生活的壓力迫使人們不敢停下腳步,大多數(shù)的普通人都是沒有資格生病的。
成年人的世界里,誰不是“打落門牙和血吞”地硬抗呢?
生了病,能像這樣躺在床上靜靜地休息,什么心也不用操,還有這么多人來慰問,一切就跟做夢似的……
呵!可不就是在做夢嘛!沈默自我解嘲地想著。
半個小時的探病時間轉(zhuǎn)瞬即逝,熱鬧的人群離去,屋內(nèi)又恢復(fù)了平靜。
直至熄燈時間,舍友們才躡手躡腳地回來,輪流洗漱,睡下,已是深夜。
沈默始終假裝熟睡,省去了禮貌性的慰問和答復(fù)。
一夜好眠。
當(dāng)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進(jìn)窗檐的時候,沈默在鳥兒們清脆的歌聲中睜開了雙眼。
雖然身體因昨日的抱恙而有些酸痛,但內(nèi)心的幸福感卻盈溢而出。
洗漱完畢,她第一個離開了宿舍,沐浴在溫暖的陽光之中。
“沈默,病都好啦?怎么不多睡一會兒?”身后傳來教官洪亮的嗓音。
沈默感慨自己如今是“一病成名”,連教官都記住了她這個病秧子的名字了。
“報告教官,都好了!躺了一整天,出來曬曬太陽,省得發(fā)霉了!”沈默回頭,迎上教官詢問的目光,粲然一笑道。
“好哇!今天要游“世外茶園”,看茶藝表演。剛好給你去去晦氣!”教官也幽默地回應(yīng)道。
迎著清晨的柔風(fēng),沈默感覺自己一身的病氣,都隨之消散,連同心底的那一絲陰霾,也被陽光射透,無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