螢火蟲,九霞山二人行
“什么?怎么回事?陛下怎么老糊涂了!親孫女都這樣對待呀!”無影張挎著一張臉,聽說了這事兒既是氣憤又是不解,在一群人圍在一起的帳篷里面,深深為她感到不樂意。
“你這是說的什么話!趕緊閉嘴吧你!小心朝廷通緝你!”刀疤臉趕緊打住,避免這小子再說大話。
“通緝?我們岐山十八義早就被通緝過了,難道害怕他們?有本事就來呀!他奶奶的,我又沒說錯!這件事小主人確實委屈呀!咋滴,現(xiàn)在救人支援也犯法呀?”
蒲算笑了笑,心道這幾個人平日里對他態(tài)度不咋地,對小主人的事情到時候情真意切。
“唉我倒是好奇,幾次聽說你們曾經(jīng)給通緝,就在此地,給大家伙講講唄?反正大家都是一條船上的人?!?p> 蒲算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樣子,椅靠在司徒盈旁邊,眉飛色舞。
“去去去,關你什么事!現(xiàn)在當務之急,就是要想想我們下面怎么辦!”
“就是啊,主人,我們千里迢迢來到這里,難道就要無功而返嗎?怎么都覺得掃興?!?p> 柳煙煙抱著長劍,一聲不吭,長眉之下是一雙清冷孤傲又含有幾絲不安的畫面。
司徒盈努力把自己從痛苦中抽身出來,主持大局,“大家別說了,都回去吧?!?p> “回去……是回家還是回帳篷……”一道陌生的聲音在人群的某個角落傳來,卻都經(jīng)過了每個人的心,這也是他們都想要問的問題。
“回家吧,是我對不起你們,興師動眾過來,竟然搞成這樣的地步,我真的很對不起,以前,我知道大家都很照顧我,很關心我,這些都是因為江爺爺?shù)木壒?,現(xiàn)在,我意識到了,是我錯了,我不該那么依賴你們,我應該學著長大,自己處理事情,自己承擔后果的,謝謝,真的感謝。”
說完,她長長地鞠了一躬,全場沉默三秒。
刀疤臉:主人怎么可以說出這樣的話?都不把我們當親人了嗎!
無影張:說好的一輩子效勞呢!一輩子鎖在一起呢!
老萬:我可不要,說的這是什么話!
蒲算:這家伙今天吃飽飯了果然不一樣,連話都能說這么長了,有進步??!
顯然,寂靜過后,大家心里七上八下,變到嘴里就是七嘴八舌,一片亂哄哄的,誰也不愿意就這樣離開。
“主子,我們都是衷心的,縱使江盟主對我們多有交代,要好好保護你,但是,我們也是從心底里疼愛您,您是我見過,最勇敢,最有責任心,是成熟,最值得我們學習的一個孩子!”
司徒盈:…………
她頓了頓,話在胸中,有口難開,一下子有些慌神。
“我們不走!主子去哪兒,我們就去哪!”
她無奈,第一次覺得這個場面是她不能應付的。
只見一只大手揚在空中,清了清嗓子,裝模作樣道:“咳咳咳,大家,聽我說兩句,認識我的人都知道,我蒲算是咱主子的貼身保鏢啊,主子的心思我最懂了!”
司徒盈:?????
刀疤臉:你是貼身保鏢,我們是什么?
蒲算忽然感受到周圍一股寒意,不行,必須趁著他們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把話說完,結束戰(zhàn)斗。
“你們知道為何陛下今日會如此生氣嗎?不就是一句話,天子善妒,你們想想,主子六歲的年紀,就帶了我們那么多人,這一個個還武功賊高強,比禁衛(wèi)軍都好使了,就算是再親也要懷疑一下呀!”
“所以,是我們害了主子,我們不應該跟在主子身邊?”
“對,這位兄弟正解!”
“滾,誰是你小兄弟,我是你爹!”
“行行行,爹,現(xiàn)在聽孩兒一句勸,帶著大家趕緊走吧,這一路原形,朝內(nèi)空虛,大家也忙的很,不如幫著江盟主好好看著這大武江山,好讓皇帝陛下在前戰(zhàn)無憂?。 ?p> “對!這位兄弟說得對!”
“沒錯,分析的太棒了!”
“真是個聰明人!我怎么想不到呢!”
蒲算:因為你笨!
局面扭轉(zhuǎn),司徒盈再次被推上風口浪尖。
“你們……對,就是這樣,大家先回去吧,朝內(nèi)拜托你們了?!?p> “唉,主子都這么說了,我們自然是辦的漂漂亮亮的!”
全體解散,人去樓空,才過一夜,她就已經(jīng)變成了孤家寡人,不過也好,猛獸往往獨立性走,只有牛羊才會成群結隊。
“三二一,快閉眼!”
“你干嘛呀!”她躺在被窩里,突然一只手伸了進來,嚇了她一哆嗦,掀開被子一看,竟然是鬼鬼祟祟的蒲算。
“咳咳咳,你要什么時候走?。俊?p> 她不可思議道:“我?我不走!”
“啊,這都不走,你不怕被你皇爺爺砍頭?”
她撇撇嘴又氣憤堅毅道:“我要把哥哥救出來。”
“哥哥?哥哥我不就在你面前?”
“滾滾滾!討厭!你是誰哥哥!”
“有些人以前還一口一個蒲算哥哥叫的親熱,現(xiàn)在就這么排斥人家,真不是個好妹妹!”
“你……你怎么會是個好哥哥!大半夜不睡覺,跑到女孩子屋里來,你想干什么!不知道男女有別嗎?”
黑暗中微微的月光照著,他看不真切她的臉,不過心想,要是看清了,估計又得紅一片了。
“你算什么女孩子?六歲的娃娃而已,給你看個東西!”
“走開,我不看!”說完,她便把被子蓋住自己的腦袋,死活不翻身,不看他。
“哎呀呀,給個面子嘛!你這么兇,這么不配合,以后誰敢娶你這個女孩子啊?”
“關你屁事,滾滾滾,你打擾我睡覺了!”
“不是,你好歹看一眼,我弄了很久的,真的會讓你看一眼就難以忘記的!”
“走開啊!我不看!”
“真的?”
“不看!”
“那好吧,看來,我這東西就留給煙煙看吧,不知道她會不會喜歡這東西?!?p> 說完,他正起身要準備離開,誰知,被子里竟然長出兩只觸手,穩(wěn)穩(wěn)勾住了他的衣服,死活不放。
“你干嘛?不是說不看嗎?放手!哎呀呀,這可成何體統(tǒng),男女有別!”
被子里的她已經(jīng)羞紅雙臉,自嘆自己真是命賤啊,居然攤上了這么一個人。
“給我看!”
“什么啊,給你看?”他早料到是這個結果,竟然開始得意了。
“你說是什么!你給煙煙姐姐看得,我就看:不得?”
“哦哦哦,原來,你是吃醋了呀!還吃柳煙煙的醋!”逮到機會,他便使勁兒調(diào)侃,“哎呀呀,司徒盈啊司徒盈,我早就知道你喜歡我了對不對?小孩子嘛,喜歡大哥哥很正常的嘛,就表達一句有那么難嗎?來,叫一聲蒲算哥哥就給看怎么樣?”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今天這家伙犯賤得很。
“滾!”
話音剛落,只見夜空中一顆淡淡的綠光從角落里飛了出來,在她的視線里到處尋找著,與夜晚的寂靜相融合,十分安詳和美妙。
剎那間,所有明暗飄飛的螢火蟲四處飛舞,很快充滿了整個屋子,如同一片浩瀚星空,奇幻無比!
她震驚了,好美啊。
她都多少年都沒有見過螢火蟲了,怎么會在這里見到呢?
伸出小手,輕輕一觸,她的指尖甚至記錄了它的溫度,伴隨著銀鈴般清脆的笑聲,蒲算知道,他可算是成功了。
“你是……怎么找到螢火蟲的?這個季節(jié),應該不會有呀?”
“哼,現(xiàn)在肯好好跟我說話了?本大爺本事多,還有好多花招你沒見識過的呢!”
說完,他從衣兜里掏出一個白色的小陶瓷瓶,邀功領賞一般遞到她面前,“司徒盈,你看!”
她微微接過,還以為又是什么新花樣,便將那瓶口半信半疑地倒置幾番,蒲算一看,大驚失色,連忙阻止,像是丟了心肝兒一般怨聲載道。
“哎喲,我的天爺呀!你怎么能這樣對它呀!”
“這明明什么都沒有呀!”
“你胡說!這里面明明就是人家的小蒜蒜!”
“嗯哼?”
“你看,它都發(fā)芽了!”
她似乎想起,很早以前,她兜里遺留了一顆上次吃飯剩下來的獨頭蒜,見到蒲算來了,便捉弄一番,直接扔給他了,沒想到,他竟然還當寶貝似地把它養(yǎng)起來。
“就這?”她仔細尋找,終于找到一點兒苗頭,便伸出手去捏了捏,沒想到,竟然連根拔起!
“喂喂喂!你太惡毒了吧!你怎么可以把我家蒜蒜這么對待呢!頭呢!頭呢!”
她手里拿著幾根雜草,借著月光仔細看了看,又湊到鼻尖聞了聞,“這不是蒜啊,就是雜草?!?p> “怎么可能!你騙人!嗚嗚嗚嗚!”
“這不是在嗎?”
眼看著蒲算就是要有淚輕彈,她終于在一片黑暗中撫摸到了一點點扎手的苗。
不知為何,她竟然也一起歡喜起來。
“太好了,嗚嗚嗚,我還以為,你把它給我搞掉了!”
“咳咳,好了,謝謝你,我要睡覺了,明天還有大事要做。”
“嗯哼?你有什么大事兒做不告訴我?”
“呃,為什么非要告訴你,看你不順眼成不?”
“怎么就看我不順眼了,我這么英俊帥氣,就不值得你多看兩眼嗎?”
“臭男人,陰陽怪氣少撒嬌!滾蛋吧你!”她一腳踹到他屁股上,用力很輕,但還是把他推開了好幾步,恐怕在重一點兒,這家伙都要碰瓷了。
這一夜,她一個人思考了很久,她的身世,到底要不要告訴蒲算呢,如果告訴了他,他會不會不相信自己,覺得她是個神經(jīng)病。
如果告訴了他,萬一他傳開怎么辦?
可是當一個秘密憋在她心里這么久,心中的痛苦誰又知道!
要是有一個重新重生的機會,她一定要做一個大人,當小孩兒對她來說太痛苦了。
看著天上的月圓,此時的氣候已經(jīng)漸漸回暖,忽然想起過年那一天,她的手下,太子爹爹太子妃,都放下身份,和大家一起酣暢淋漓的長面,忽然很懷念,那個時候才像是過年,一起過年,熱熱鬧鬧的。
可如今也算是身在異國他鄉(xiāng)了,她的身邊既有冰冷的暗箭,還有無時無刻不盯著她行蹤的鬼魅,還有捉摸不透的皇爺爺,還有要一直保護喜歡的人。
她的壓力空前絕后,危機如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趙星兒,為什么不能去救救哥哥呢?
朝陽從東方的地平線上升起,山間的花兒已經(jīng)微微綻放,今日應當是一個好天氣,伴著沉重的露水,她穿戴整齊,一個人輕輕地踏過兩國的交界線,站在那深不見底的懸崖邊,忽然想起上官商洛說的那個消息。
司徒翊領兵,圍困九霞山。
距今已久,生死未卜,而陛下忽然轉(zhuǎn)性,遲遲不派人相救,意欲何為?
就算是全天下都放棄了司徒翊,她司徒盈,他的親生妹妹,也會不惜一切去救他。
哪怕是馬革裹尸,也要歸還東宮。
就在她扔繩子的那一刻,一道白色的身影忽然比自己還快,直直落了下去,如同降落的流星,目瞪口呆。
下面的人拽了拽綁緊的繩子,“夠結實,愣著干什么,還不快下來,想被發(fā)現(xiàn)亂箭射死嗎?”
沒有半分猶豫,她拉著繩子,跳了下去,直直落到一個溫暖的懷抱里,沒有旋轉(zhuǎn)三圈,也沒有四目相對,而是一屁股坐下去,差點兒把這個懷抱打翻。
“司徒盈,你可真沉哪!”
“還敢說我,你自己身板兒這么不結實,連我都接不住!”
“喂,你做人不能這樣呀,這不是接住了嗎!看,我還能拋兩下呢!”
“唉唉唉,放我下來!”
“小心了,這里雖然深,但是這一塊地方不大,估計下面還有更深的,幸好這繩子夠長,還能順著下去一段?!?p> 蒲算有些納悶兒,“話說,你一個娃娃是怎么拿的動這么多繩子的呀?”
“關你屁事?!?p> 說完,便直接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跳了下去,然而,只見繩子飛速扭動,蒲算心道不好,抓地這么急,肯定下面出事了。
“繩子不夠,下面沒路了,你別下來,把我拉上去?!?p> “好家伙,跳下去不帶商量的,要是我不在這里,看你這么莽撞,估計都死在這兒了!”
“……能不能說點兒好聽的,我撐不住了!”
“行行行,你抓緊了??!”
他正要拉,誰是下面竟然傳來一聲慘叫。
“司徒盈?。。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