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4 烏洛琉斯

　　生……什么？這人對愛麗絲說了什么？！

　　哪怕只是旁觀偷聽，克萊恩都忍不住詫異地瞪大了雙眼，并深刻懷疑自己是不是耳背了。

　　“……你說什么？”顯然，從愛麗絲的神情和語氣來判斷，她也被這唐突而失禮的發(fā)言弄懵了。

　　銀發(fā)銀眼、秀美如同女性般的陌生男人沒有半點不耐煩，復述了一遍自己之前的話語，態(tài)度和語氣都很好很平和。

　　“想請你生個孩子?！?p>　　——可他說出口的內容，顯然遠遠超越了常理，完完全全能被歸類為性騷擾發(fā)言。

　　克萊恩看看神情怪異的愛麗絲，又看看一臉平靜淡漠的銀發(fā)長袍男子，劃去了腦海中那個他們之前就彼此認識的猜測。

　　至少，看愛麗絲的表現(xiàn)，她應該從未見過這個開口就說想讓她生孩子的變態(tài)男人。

　　對，沒錯，就是變態(tài)！性騷擾變態(tài)！

　　他義憤填膺地在心底罵道。

　　“為什么？”她的表情沉凝下來，聲音也透露出幾許克萊恩從未聽聞過的冷酷感覺，仿佛一瞬之間變成了他所不熟悉的另一個人。

　　“你在問我理由……”

　　銀發(fā)男人十分緩慢地垂下眼簾，又再度睜開，將單純簡單的眨眼動作表現(xiàn)出了四季交替般的漫長詩意感。

　　“臉好看。”

　　說話間，他的銀色眼眸向下微動，似乎是將視線移轉至了別處。

　　“身體很棒……有奇妙的、高貴血脈的氣息?！?p>　　仿佛感受不到對面少女愈發(fā)冰冷的視線，他靜靜地凝視著她身上的某個部位，眼神似淡漠似溫柔，全然看不出半點令人作嘔的猥褻欲望，反倒令他鍍上了一層圣潔的色彩。

　　“所以，你會是很棒的母體，遠比凡胎女性更適合孕育神圣偉大的子嗣……”

　　遠在彼端的克萊恩看不真切，但愛麗絲卻是知道眼前的人在看什么。

　　他的視線落在她平坦的小腹處，仿佛可以穿透外物遮擋，看向了能夠孕育生命的神圣場所。

　　她呵地一聲笑了出來。

　　“你是誰？”

　　聲音聽似正常、語調平穩(wěn)，但只有愛麗絲知道，她已經(jīng)快壓抑不住自己出離憤怒和厭惡的情緒、想讓這個精準踩到她雷區(qū)的瘋子永遠閉上那張吐不出好話的嘴。

　　“……”被她冠上瘋子標簽的銀發(fā)男人沉默了一小會，才緩緩報上一個名字，“烏洛琉斯?！?p>　　烏洛琉斯……

　　在場的另外二人分別都在心底默念了一遍這個名字，區(qū)別是愛麗絲很快展露出微笑，向對方所在的方位踏出一步。

　　“烏洛琉斯是吧？”

　　她高舉起手中不知何時出現(xiàn)的銀藍色長杖，扼殺了個人情緒地念出宣判。

　　“給我滾?！?p>　　幾乎同一時刻，所有散逸于這一層空間的鏡面碎片與虛幻的通道都染上了冰冷感，靜滯著、扭曲著，意圖將被視作異物的銀發(fā)之人驅逐出這片無天無地、無光無暗的歪曲異界。

　　烏洛琉斯的銀色雙眸中倒映出了這一切，讓所有排斥祂的事物都被眼內閃爍著波光的河流環(huán)繞而起，這其中當然也包括取出了武器、試圖對祂表達反抗的美麗少女。

　　悄無聲息間，愛麗絲突然覺得手上一輕，雪藏已久不曾使用的法杖回到了它先前沉眠的空間，而她也返回了踏出那一步之前的狀態(tài)，就好似被倒帶回到了過去的時間。

　　——但這無疑并非真正的時光倒流。

　　周身難得不再有任何的碎片畫面，也沒有無形虛幻的通路四散各處。

　　愛麗絲不緊不慢地重新取出慣用的法杖，拿回手中，神情悠然地望向前方近似歸于一點的透明空洞，望向其中微皺起眉的烏洛琉斯，而后不帶情感地微笑起來。

　　“這是我的‘命令’，鏡中世界不再歡迎你，烏洛琉斯。你撤銷不了我說過的話，改變不了這個世界的規(guī)則，所以……去吧，希望我們不要再見了?！?p>　　烏洛琉斯似乎還想做出什么動作，但他的身影已在鏡中世界的排斥下變得幾近透明，最后愛麗絲只能辨認出他口型微動地說了句什么，便目送著這位不速之客的形體如碎鏡般消散，凝聚于前方不遠處的透明空洞也在剎那間迸裂、爆發(fā)出無形的沖擊。

　　就連遠在另一層鏡中世界的克萊恩都下意識背過了身，卻還是被那道暴虐的氣息推得險些踉蹌摔倒。

　　等到他重新站穩(wěn)身體，回頭看往映照出深層畫面的透明光幕，見到的便是愛麗絲半跪在地、全靠手中長杖支撐才勉強沒有倒下的脫力模樣。

　　克萊恩本能地就要穿過眼前這層透明屏障，去確認她現(xiàn)在的狀態(tài)。

　　可正要邁步，他忽然記起了愛麗絲先前以心靈通話向他傳遞的叮囑。

　　直到她說可以為止，都不可以從藏身的碎片空間里出來。

　　難道那個名為烏洛琉斯的“人”還有去而復返的可能？！

　　克萊恩不能確定對方究竟是何方神圣，就連旁觀的途中都沒有升起開啟靈視去觀察“他”的想法，但單從愛麗絲此時近似力竭的表現(xiàn)來看，那顯然不是現(xiàn)在的他能夠應付的水平！

　　……當然，也有可能是她故意表現(xiàn)得虛弱，以此麻痹對手，實際已經(jīng)通過那些神奇的異世界藥劑偷偷恢復了狀態(tài)。

　　無不擔憂地在旁忐忑了許久，克萊恩的腦海中已經(jīng)飄過無數(shù)種可能、無數(shù)種猜測，緊張得他死死握住手杖與陽傘，靜默著在心里向女神祈禱起來。

　　也許是黑夜女神真的聽見了他心中的禱告，又過了一會，愛麗絲輕聲地以相當飄忽的語氣嘆出一氣。

　　“可以了，出來吧……記得沿著腳下的通路走過來?！?p>　　得到許可后，克萊恩連忙快步穿過周圍那些恢復原狀態(tài)的鏡面碎片，半蹲下來，小心地觀察她此時的狀態(tài)：

　　“……你沒事吧？”

　　她低垂的臉上幾乎完全被汗水打濕，額前和頰邊的發(fā)絲都結成一縷一綹的濕發(fā)貼在皮膚上，哪怕現(xiàn)在仍有透明的液滴從下巴滴落。而那緊握住銀藍色法杖的右手和右臂也在輕微顫抖著，仿佛下一秒就要耗盡這具纖弱身體內的最后一絲力氣。

　　“說實話，是不太好……魔力也就算了，精神的消耗有點太過劇烈了?！睈埯惤z仍是那副飄忽無力的語氣口吻，克萊恩卻恍神了一瞬，注意力被從她身上飄來的奇異香氣吸引去了別處，“不介意的話，在這里等我稍微恢復一點再走吧?！?p>　　……有點熟悉，像是她平時用的未知香料的味道，但似乎更加濃郁，更……誘人。

　　這是什么道理？美少女就算出汗也是香的？

　　不至于吧……這，這不科學啊……

　　“剛才那個東西，大概只是從本體分出的，一部分靈體……好在只是分靈，趕它出去不算特別費事，但本體就不好說了……唔，難怪最近我總有不好的預感，原來是被這玩意盯上了，可是為什么，沒理由啊……克萊恩？克萊恩，你在聽嗎？”

　　被她連聲輕喚的克萊恩猛然驚起，如夢初醒般地挺直了脊背：

　　“在聽在聽！休息一會再走，對吧，沒問題，當然沒問題?！?p>　　……這不是根本就沒聽她之前在說的話嗎？

　　愛麗絲疲憊而無奈地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