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旁友，票子要伐！
仲冬之月，日在斗，昏東壁中，軫旦中。其日壬癸。冰益壯，地始坼，鹖旦不鳴，虎始交。
咸陽城，長陽街。
冬月的早晨，雖然天還沒大亮，但管理集市的‘市長’還是到點就升起了市旗，等候在市門之外的商販依次進(jìn)入市中，檢查證件并登記商品后，開始準(zhǔn)備做買賣。
和這些私營商販不同，隸屬于少府的官營店鋪，卻早早進(jìn)場，做好了交易前的準(zhǔn)備工作，市旗一舉，店門前立刻就是人滿為患。
特別是新開的鐵鍋店，更是被圍的水泄不通。
“排好隊，一個一個來，手中沒有號牌的就不要排了……”一個十七八歲的黑臉少年扯著嗓子吆喝，指揮著搶購鐵鍋的客人排隊。
在經(jīng)歷了幾次哄搶之后，打理鐵鍋店的市人（職業(yè)經(jīng)理人）想出了一個方法，那就是憑號牌供應(yīng)！
具體則是根據(jù)前一日從藍(lán)田運(yùn)來的鐵鍋數(shù)量，在開市之前于坊市之外，按照先來后到的順序，發(fā)放一定數(shù)量的號牌，這樣就極大的避免了搶購者影響到集市的正常秩序。
至于沒有搶到號牌的，就只能擇日再來了！
畢竟每日產(chǎn)鐵的數(shù)量有限，且主要以打造農(nóng)具，以及鐵質(zhì)兵器甲胄為主，只有完成了當(dāng)日以上兩個任務(wù)，剩余的鐵水才會用于鑄造鍋具。
不過引起搶購的，并不是貨源不穩(wěn)定造成的‘饑餓營銷’，而是不知從何時起，咸陽人舉行婚禮時，以聘禮中有一口鐵鍋為榮……
而另一家同樣是新開的肉丸店，也效法鐵鍋店，與開市之前發(fā)放號牌。
這就催生了一種職業(yè)，票販子！
此時長陽街大市之外，一個身材挺拔、面容英俊，做士子打扮的青年人，鬼鬼祟祟的繞開把守大市的守衛(wèi)，悄無聲息的走到了市集一側(cè)的陰暗處。
在那里的墻角，蹲著十多個頭上裹著黑布的平民，他們手中均拿著一個或幾個上面畫著特殊符號的竹片，這就是鐵鍋店所發(fā)行的號牌。
見到青年士子走***民們紛紛站起，將他圍了起來。
“都別嚷嚷，老規(guī)矩，鐵鍋店的號牌15錢1枚，肉丸店的10錢1枚！”青年士子壓低聲音，擺擺手示意他們一個一個來。
片刻之后，平民們心滿意足的走了，青年士子摸了摸沉甸甸的袖口，同樣心滿意足的走了出來。
青年士子走到市集對面，看著一個身穿仆役服裝的中年人，用不知從哪兒學(xué)來的黑話說道：“旁友！票子要伐？”
中年仆役眼前一亮，興奮地搓了搓手：“都有什么號牌？”
說來也是倒霉，發(fā)號牌的時候，恰好發(fā)到他沒了，為了能夠順利交差，他不得不等在大市外，看能不能再想想別的辦法。
青年士子四下打量一番，壓低聲音：“鐵鍋店、肉丸店都有，你要哪種？”
中年仆役大喜過望，但還是謹(jǐn)慎的問了一句：“多少錢？”
青年士子笑著說道：“鐵鍋店50錢一枚，肉丸店20錢一枚，買2枚減10錢！”
聞聽此言，中年仆役心中一陣肝顫，如果從此人手中購買號牌，就只能自己貼錢，而無法找主人‘報銷’。
這是因為秦律之下，做生意時除了明碼標(biāo)記之外，還要向客人提供一枚類似后世發(fā)票一樣的券書，以此來避免糾紛。
但中年仆役卻不得不自己貼錢，因為連這種簡單的事情都做不到，他肯定會失去主人的信任，從而丟掉現(xiàn)有的職位。
于是他咬著牙詢問：“我買三枚鐵鍋店的號牌，能不能送我一枚肉丸店的？”
“中！”
俄頃，交易完成，青年士子如法炮制了幾波之后，除了幾枚肉丸店的號牌，剩下的全部銷售一空。
他摸了摸重新變得鼓鼓囊囊的錢袋，心滿意足的哼起了小曲。
突然，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他身后響起。
“陳平，你在這里作甚？”
青年士子回頭一看，發(fā)現(xiàn)來的都是他在材士館的熟人，那個開口詢問他的，正是季布，另外兩個，則是陳嬰和鐘離眛。
四人依次見禮后，陳平笑著說道：“二三子來此作甚？”
鐘離眛說道：“陳嬰兄長說長陽街有一種名為炸丸子的吃食近日風(fēng)靡咸陽，所以我三人特意趕來嘗一嘗……”
這個時辰才來？你們嘗是嘗不到了，最多聞聞味……陳平也不點破，笑著說道：“既然如此，那就不打擾三位的雅興了……”
季布徑直插嘴道：“什么雅興不雅興的，鐘離眛嘴饞，硬要拖著我們來罷了！”
陳嬰笑著搖搖頭，用手拉著陳平說道：“在此相聚即是有緣，不如一同前往品嘗美食！”
陳平婉拒了幾次，但卻被鐘離眛和陳嬰一左一右的拉著走了起來。
今日休沐，他們?nèi)思s好不止要來長陽街逛一逛，還要去季布的親戚家小住一日，正好在此碰到陳平，索性就拉著他一起了。
游玩嘛，人多才熱鬧。
長陽街大市，肉丸店前，陳嬰等人邊排著隊，邊聞著炸丸子的油香。
“好香啊，這里面就是傳聞中的菜油嗎？”鐘離眛探著腦袋，看著鐵鍋中漂浮的豬肉丸子。
在他身前，一個灰白頭發(fā)的老者回身，見到是一個身材高大，卻未及冠禮的少年，于是樂呵呵的說道：“鍋里不僅有菜油，而且也混了一些牛油，要不然哪會這么香！”
鐘離眛拱手道謝，突然看了一眼老者頭上的雙板長冠，猜測這至少也是個第九級的五大夫，沒想到這種高爵位的人也會和他們一樣在市中排隊。
老者自顧自的說著：“老夫在家中也命人試著做了一番，可炸出來的丸子香則香矣，卻堅硬如石，特別是放涼之后，一口咬下，險些崩掉了老夫的牙！”
眾人一陣哄笑，紛紛說道自己家做出的肉丸，也是同樣的情況，也不知道官營的肉丸店有什么訣竅，炸出的丸子外酥內(nèi)軟，香氣四溢。
鐘離眛邊笑邊看著隊伍前面的交易，炸好的豬肉丸子被裝在一個個小篾筐中等待出售，明碼標(biāo)價，每筐2斤，售價20錢，另一邊還有用黃豆芽為原料的素丸子，每筐15錢。
柜臺后的市人接過買家的錢，當(dāng)著眾人的面一枚枚丟入陶罐中，鐘離眛知道，這是為了防止市人中飽私囊所特意設(shè)置的環(huán)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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