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軍功爵
官大夫?
酈商回想起軍功爵中的規(guī)定。
官大夫爵可得七頃田(七百畝)、七‘宅’的宅基地。
我為官大夫爵,按秦律,我大兒子可以繼承不更爵,二兒子可以繼承公士……不是,我還沒有娶妻,想這些干甚……酈商晃了晃腦袋,覺得自己懷中的俘虜不再是人,而是田地,是宅子!
酈商呵呵傻笑著將越人首領(lǐng)綁起來,突然抬頭看向任囂:“郡尉,你現(xiàn)在是幾等爵?”
任囂長笑一聲:“老夫乃第十二級,左更!”
子嬰看著一臉艷羨的酈商,心說:我是十七級駟車庶長這件事,我驕傲了嗎?
幾人說話間,軍司馬已經(jīng)將斬首情況統(tǒng)計完畢,依次向任囂、子嬰行禮后,匯報道:
“我軍無一戰(zhàn)死,只六人受箭傷,十四人手臂骨折!”
“共計斬首一百九十一級,俘虜四百六十二人,其中重傷者三百二十人!”
任囂點點頭,說道:“重傷者就地處決,斬首驗功,尸體懸掛道邊樹上。俘虜記功后押回番禺?!?p> “喏!”
軍司馬抱拳一禮后轉(zhuǎn)身離開。
俄頃,車隊傳來震天的歡呼聲。
依秦律,這算是大勝,即便是軍隊中沒有斬獲首級的弩手、馭手,也同樣晉爵一級。
而那些有所斬獲的士兵,更是會在此基礎(chǔ)上,另行論功行賞。
軍功授爵制很明顯有強化社會等級分化的功能,是一種保證社會階層流通的方式。
爵位高低不僅僅是關(guān)乎自己的身份、地位、財富、尊嚴(yán)等切身利益,還可以通過爵位贖還親人的罪行,或者折抵自己親人的法律地位。
比如可以交還兩級爵位將自己親人中的隸臣妾贖為庶人,或者把交還一級爵位將自己的妻子贖為庶人等。
秦律嚴(yán)苛,民眾稍有不慎就會觸犯法律,輕則罰款、耐(掛掉胡子)刑法等,重則黥[qíng]為城旦,舂[chōng],乃至肉刑。
俢驪山陵寢的,多為城旦、舂以及交不起罰款而被判勞役的刑徒,他們的壽命,一般從成為刑徒之后,至多只剩下三五年。
所以《商君書》中說,“民聞戰(zhàn)而相賀也,起居飲食所歌謠者,戰(zhàn)也”,“民之見戰(zhàn)也,如餓狼之見肉”。
大約一個時辰之后,戰(zhàn)場打掃完畢。
馳道兩旁的大樹上,懸掛著幾排無頭尸體,以此來炫耀武力,震懾林中的越人部族。
兩行手持長戟的甲士中間,是被用草繩捆住雙手連成一串的越人俘虜。
長戟上,則懸掛著許多表情猙獰,尚在向下滴著血水的人頭。
按照秦律,戰(zhàn)后會把斬獲的首級公開展示三天,稱為“暴首”“驗首”,等到無人有異議之后,斬首記錄會送到士兵戶籍所在的縣,由縣政府論爵,發(fā)放賞賜,而且必須三天內(nèi)完成,不然縣尉要被撤職。
子嬰對血淋淋的場景有些不適應(yīng),他想起臨別時和扶蘇的促膝長談,扶蘇曾說,夷狄,禽獸也,畏威而不懷德。
當(dāng)時他有些不以為然,不過很快,他就明白了扶蘇的言中之意。
傍晚時分,車隊在任囂的帶領(lǐng)下,駐扎在一個依附于秦人的越人部落附近,當(dāng)看到那如燈籠般的越人頭顱被掛在行轅之上時,子嬰內(nèi)心產(chǎn)生了些許的忐忑。
不過任囂表示無妨。
越人部落里自首領(lǐng)以下,對秦軍極盡阿諛之意,
先是有越人主動為秦軍把守外圍,隨后更是將為數(shù)不多的食物盡數(shù)獻了出來,唯恐惹得秦人不悅。
天色剛剛暗下,軍營駐地周圍更是遍布著秦軍和越女的歡愉之聲。
子嬰拒絕了一個闖進他營帳的越人少女后,借著昏暗的膏燈寫下見聞:……十月之后,此部族新生嬰兒皆秦人也。
……
上林苑,曲水湯湯的長池旁,臨時搭建了成千上萬座營帳。
《禮記·月令》季秋之月,天子乃教于田獵,以習(xí)五戎;班馬政,命仆及七騶咸駕;載旌旐,授車以級;整設(shè)于屏外,司徒搢撲,北面誓之;天子乃厲飾,執(zhí)弓挾矢以獵,命主祠祭禽于四方。
意思是九月份的時候,天子要舉行田獵以訓(xùn)練軍隊。
雖然始皇帝因為身體原因,已經(jīng)多年沒有舉行田獵了,但是扶蘇喜歡啊。
而此時的上林苑,正好是一個完美的獵場。
上林苑的叢林中,會有少府定期組織獵人巡檢,驅(qū)逐虎豹熊羆,只留下獐鹿野豬等,所以扶蘇組織的田獵,在某種程度上也算是維護了上林苑的生態(tài)平衡。
不過這一次的狩獵,主要目的一是閱軍,向大臣們炫耀朝廷武力,震懾其中有二心者,二來則是為隴西郡守李信送行。
依秦律,大軍出征前主帥需回咸陽走一套流程,才能拿到調(diào)兵的印信虎符等物。
此時在轅門外豎著三辰旗的大帳中,扶蘇等待著李信的覲見。
自從李信征伐楚國大敗而歸,被奪爵發(fā)往隴西之后,扶蘇就再也沒有見過他。
所以當(dāng)李信報名而入的時候,扶蘇很是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虎背熊腰,孔武有力,須發(fā)皆白,皮膚黝黑,面露凄苦之色……嗯,也可能是跟我剛罰了他十甲有關(guān)!
扶蘇回想起秦律規(guī)定的甲胄價格,一甲價值1344錢,十甲就是一萬多錢,粟米30錢一石,這一下就罰了好幾個月的俸祿!
都怪先零羌!
扶蘇正色說道:“說一下先零羌襲擾邊境之事?!?p> 李信沉吟了一下,雙手交叉拱手一禮說道:“喏!”
“當(dāng)日夜襲之先零羌約五千人,趁夜破馬羊里、泉坯里、陽洼里等里墻,殺亭長四,亭卒十七,里正及屬吏四十九,黔首百又七十三,擄婦人七十六……”
扶蘇聽著李信所說,不由自主的捏住了拳頭。
“枹罕縣尉‘莊’得報,率縣卒一百出城迎戰(zhàn),殺先零羌首領(lǐng)五人,奴兵九十六,追擊二百余里,重新奪回被擄之婦人、財物,莊身披十余創(chuàng),兀自死戰(zhàn),死前猶自高呼殺賊!縣卒戰(zhàn)死七十四,余皆重傷……臣來咸陽時,所眾皆不治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