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民生之難
始皇帝治喪大典上，因?yàn)槿寮疑矸荻皇艽姷氖鍖O通躲在陰涼處，等待著大典結(jié)束。
突然，他看到有幾個小內(nèi)侍從遠(yuǎn)處溜達(dá)著走了過來。
“哎，公子好不容易重返咸陽，可是就要是按制守孝三年，夫人們可怎么辦吶……嚯嚯嚯……”
“就是啊，公子還沒有子嗣呢！”
“我聽宮里的幾個老內(nèi)侍說過，說是上古的時候，人皇以日易月，只需要守孝二十七天，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
“人皇以日易月？二十七天？”叔孫通躲在樹后，看著幾個小內(nèi)侍越走越遠(yuǎn)。
“他們這話，好像是專門說給我聽的！要不然隨侍在公子身邊的內(nèi)侍，怎么會成群出現(xiàn)在大典外圍？”
“這是明示??！也許這就是儒家的機(jī)會！”
“只不過，沒聽說過有什么以日易月的典故啊？”
叔孫通皺著眉頭，開始尋找同為待詔博士的其他儒家學(xué)子。
……
涼棚中，扶蘇邊批閱著今日份的120斤奏折，邊等待著那幾個被他派出去的小內(nèi)侍前來回話。
片刻之后，一個小內(nèi)侍向他耳語幾句，隨即侍立在側(cè)，扇動蒲扇。
……懂事！怪不得相比于大臣和老婆孩子，皇帝和內(nèi)侍們的關(guān)系更鐵……扶蘇在心中為這個小內(nèi)侍點(diǎn)了個贊。
“公子，廷尉姚賈求見！”靈棚外傳來宦者令韓讓的聲音。
廷尉？九卿之一，相當(dāng)于后世的常、委。他來干什么？……想到這里，扶蘇說道：
“有請。”
“喏！”
俄頃，臉上留著兩撇胡子的姚賈走了進(jìn)來，雙方見禮后姚賈在左首蒲團(tuán)上坐定，寒暄幾句后問道：
“不知對于丞、李斯的定刑，公子有何見解？”
不問趙高、胡亥，單說李斯，看樣子，這也是個聰明人啊……扶蘇暗暗點(diǎn)頭，問道：“依秦律，該如何？”
“額……依秦律，主犯車裂，誅族……就像當(dāng)年的商君……”姚賈有些遲疑的回答。
這是借商鞅舊事來暗喻了？而且始皇帝和李斯互為兒女親家，要是誅族，還不得把我名義上的弟弟妹妹殺了？這幫老家伙真煩人，有什么想法你說啊！……前世是一個直來直往工科男的扶蘇最煩這一套了。
于是，他準(zhǔn)備以毒攻毒。
扶蘇沉默不語，眼睛盯著條案上的一處凸起，開始長時間的沉默。
終于，在對面的老頭忍不住想要說話的時候，扶蘇說道：
“李丞相為我大秦宵衣旰食多年，在統(tǒng)一六國的戰(zhàn)事上出力良多。現(xiàn)今只是一時被奸佞所惑，才犯下如此大錯?！?p> “若是處以極刑，恐怕會寒了滿朝公卿的心吧……”
姚賈拱手問道：“那……按照公子的意識呢？”
扶蘇抬眼看著姚賈：“李斯奪爵、罷相，貶為庶人，至于李由等李斯諸子嘛，就不追究了！”
“公子仁厚，是我大秦之福??！”姚賈起身，彎腰行禮，末了問道：“不知公子胡亥和趙高，還有王離等人……”
我魚唇的歐豆豆喲！要是按照我從前的看法，自然是送他倆一起上路，但現(xiàn)在不同，我是大秦合法的繼承者，決不能背上‘弒親禽獸’這樣的debuff……扶蘇沉吟了一下說道：
“趙高首惡，罪不容赦，按律法辦就是，沒收的家產(chǎn)，用于犒賞此次有功的將士！”
而王離嘛？要是把他法辦了，九原軍就成蒙家軍不說，而且也變相得罪了大秦第一將門，畢竟在滅六國的戰(zhàn)爭中，王翦滅趙、楚兩國，王賁滅魏、代、燕、齊四國……扶蘇想了想接著說道：
“王離抗命不尊，但看在其祖、父曾為我大秦立下過汗馬功勞，奪其爵位，職位不變，仍留九原軍中效力，其余將領(lǐng)，降爵一等，同樣留與九原軍中！”
“至于胡亥嘛，該有的供奉不變，讓他去為父皇守陵吧，無詔命不得踏出寢殿一步！”
“喏，我這就去辦！”姚賈再次行禮后離去。
大約過了幾分鐘，門口的韓讓再次傳話。
這一次，來的是右丞相馮去疾和御史大夫馮劫。
三公一下來了兩個，扶蘇趕忙站起，整理了一下衣冠，向門外走去。
三人互相見禮后，馮去疾說什么也不愿在上座，于是扶蘇只好勉為其難的坐回原處，問道：“丞相、御史大夫因何事聯(lián)袂而來？”
二人沉默了一下，馮劫率先說道：“還是我來說吧?！?p> “臣聽聞，大秦治下一個五口之家，每年服役者不下兩人，其能耕之田不過百畝，所收不過數(shù)百石。春不得避風(fēng)塵，夏不得避署熱，秋不得避陰雨，冬不得避寒凍，四時之間，無日休息?！?p> “如此辛勞，一年所獲不足4500錢，扣除泰半之賦（三分取其二），口糧、祭祀、衣服之后，不僅沒有盈余，還虧空500錢。只得借錢或是幫人做工抵債，艱難度日?！?p> “民生之難，已然凋敝如此，若是還依照陛下在時，繼續(xù)修阿房宮及陵寢，只怕……”
別只怕了，這時候劉邦已經(jīng)上山了，陳勝吳廣過不了多久就該學(xué)狐貍叫了……百畝田，后世至少也是個富農(nóng)，沒想到在這里會過的這么慘！扶蘇沒有說話，靜靜聽著馮劫說下去。
“修建阿房宮和陵寢，每年至少需要征發(fā)十萬民夫去北山運(yùn)石、南山伐木。日費(fèi)何止千金！而且北邊的長城，各地的馳道也需要人……”
阿旁宮、陵寢、長城、馳道……阿旁宮可以先停一下，等以后有機(jī)會再建，奇觀神馬的，最喜歡了……陵寢嘛，既然內(nèi)部已經(jīng)建的差不多了，外面的工程隨便糊弄一下算了，反正政哥也不會揭棺而起……吧？
長城防務(wù)暫時不能縮減，這倒并不是打不過外面的游牧民，而是小股入侵煩不勝煩，等過個一年半載，時局穩(wěn)定了，讓蒙恬去請大單于來咸陽跳舞……馳道嘛，雖說要想富先修路，可現(xiàn)在這個生產(chǎn)力不發(fā)達(dá)的時代，修那么寬的土路也沒多少作用，可以稍微縮小一下規(guī)模……扶蘇心念電轉(zhuǎn)，隨即向一直盯著他看的馮家父子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聽著聽著，馮劫眼睛緩緩睜大，面露狂喜之色，起身長揖及地：“公子真乃古之圣賢也，我大秦有公子，實(shí)乃萬民之福！”
馮去疾開口說道：“應(yīng)該是古之圣賢也不及公子……”
扶蘇回禮說道：“丞相過譽(yù)了……哦，對了，有一件事情我需要和二位商議?！?p> 馮劫坐下后看了一眼馮去疾，說道：“公子但講無妨！”
“左丞相一職，不知二位可有屬意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