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園里的燈穿過楊樹茂密的樹頂上，打在我身上，滿身碎影。
慘烈的青春容不下第三人稱。
我真的能成為賈如身邊那個人嗎。
躋身到這沉重的青春里嗎。
見縫插針嗎。
我輸了吧。
呵，也許是的。
是我。是我一開始，就錯了。
這他媽事情還沒一二三呢。老子矯情得就像那言情小說的男主角。
媽的，矯情。羞恥度又一次爆了老子的表。
“佑哥，哥們勸你哈，你另尋佳人吧，這是我們凡人能追的妹妹？”昊子打斷了我漫延的思緒。
或許吧，濃烈的愛情里，任何踏足的腳印都像是一種褻瀆。
我又一次遠(yuǎn)離的賈如的生活，其實(shí)，我根本沒有進(jìn)入過她的生活。
后來，我總是刻意避開那個遇見過賈如的炒飯窗口，也不再刻意在校園里尋找她的身影。因?yàn)檫@個世界早就容不下深情，說自己深情地愛著一個人，就像在講一個冷笑話，不夠好笑，卻又不正經(jīng)。
況且。
在李升面前，我這點(diǎn)愛是什么。
昊子和鐘意在一起倒還算幸福，兩個人天天膩在一起，偶爾昊子也會帶回來一些賈如的消息。
賈如去圖書館借書了，和李升一起。
賈如去水房接水了，和李升一起。
賈如去廈門旅游了，和李升一起。
賈如去看電影了，和李升一起。
每次聽到這樣的消息，我都表現(xiàn)得不在意。
“佑哥，別怪哥們沒告訴你，人家賈如和李升在一起那真是感情好得很，你也趁早忘了她吧！”
“昊子，天狗，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意了？我他媽是那種為情所困的人？我看你小子閑得不行，陪你們家意公主吧！”
昊子順手拿起了宿舍凳子旁邊的籃球，靠在我的床梯旁邊，用手指了指我的桌角。
“佑哥，你看你的桌角，都他媽煙屁股燙成圓弧形了，你回回聽我說賈如，就他媽抽一根。佑哥，不是我說你，姑娘這么多，你老瞅著她干啥，實(shí)在不行，我讓我家意公主給你介紹個好的！”
說著，昊子又把籃球拿起來，不斷推搡著我：
“走吧，佑哥，整一把！”
又能如何呢，籃球場寄托著哥無盡的憂傷。
愛情受挫。我就把精力全部放在了學(xué)業(yè)上。建筑系的比賽很多，我那陣子報了好多的比賽，一個接一個，平時社團(tuán)的活動我也積極的去。偶爾還聽鐘意說起賈如的消息，昊子很明白我，他在我這里，選擇只字不提。
賈如帶李升參加各種各樣的活動，就是為了鼓勵李升，甚至為了他晚上偷偷去勤工儉學(xué)，只是為了帶李升去散心。
她想把李升從深淵里拉出來。
有時候想一想，我也沒什么可在乎的。賈如從來沒說過喜歡我，我與她的交集不過是一份炸雞，一次活動，一次運(yùn)動會，一件衣服。
期間，昊子推給我?guī)讉€女孩的微信。我也一直消極對待。直到耗盡了鐘意和昊子的耐心，他們作罷，我也就不再想。
我也繼續(xù)回到了炸雞店打工。
生活失去交集之后，兩個人會很快像沒認(rèn)識過一樣。
中間好幾個月之后，有一次打工回來的路上，大約晚上10點(diǎn)半左右，我碰見過一次賈如。
我背著書包朝學(xué)校走去的時候，她正好要出校門，急匆匆的，神色很緊張。
我剛想叫住她。她先看見了我：
“祁佑......”
“你去哪兒？”
“沒事，我只是想出去轉(zhuǎn)轉(zhuǎn)?！?p> 夜幕之中，看到賈如臉上轉(zhuǎn)瞬即逝的輕松，她握緊了自己的拳頭，頭低下去，快步地離開了我的視線。
我轉(zhuǎn)身想跟在后面，賈如轉(zhuǎn)身說了一句：
“祁佑，不要跟來，不合適?！?p> 我一下子頓住了。這種沒有身份的關(guān)心就像一個巨大的枷鎖，把我和賈如都困住了。我們只能站在枷鎖的兩端，永遠(yuǎn)夠不著真正的彼此，我深知，這樣越矩的愛，就像火燒后的灰燼，用不著風(fēng)吹，也會輕易的散了。
“賈如，有什么事嗎？可不可以告訴我，發(fā)生了什么？或許我可以......”
賈如不自覺的往后退了一步：
”祁佑，沒什么事，我是說，準(zhǔn)確的說，是沒你的事。“
好吧，沒我的事。冰冷的話語總是能輕易刺穿勇氣。
說著，賈如又加快步伐朝著暮色走去。我實(shí)在不放心她一個人，沒有身份也不放心，不愛我我也不放心，只有在愛的人身上，才能驗(yàn)證一個人的被害妄想能力有多強(qiáng)。
我的想象能力似乎決堤，大半夜的她會不會遇到壞人？會不會因?yàn)樾那椴缓孟氩婚_？
于是，我還是悄悄的跟在后面。
過了一會，賈如到了學(xué)校附近的一家KTV的門口，蹲在路邊等了一會。
沒等一會，一個醉醺醺的男人從KTV的二樓下來了，雖然距離的很遠(yuǎn)，但我還是從一條不太靈便的腿看出來，那是李升。李升喝得很醉，整個人跌跌撞撞，賈如扶著他，他又摔到了地上。我快步跑過去，一言不發(fā)，把李升扛在肩頭，往學(xué)校的方向走。賈如有點(diǎn)錯愕，正想說點(diǎn)什么。
“別看了，我是故意跟來的沒錯，我就幫你這一次，你也不用想著虧不虧欠什么的，明天天亮了，這件事我會當(dāng)做沒有發(fā)生過?！?p> 賈如也沒作聲。
后來，學(xué)院里有了一次去外地學(xué)習(xí)兩個月的機(jī)會，想到賈如會因?yàn)槟翘焱砩系氖虑閷擂?，我也為這件事煩心了太久了，我干脆報名學(xué)習(xí)離開兩個月。
離開的兩個月，我沒有了解過賈如任何的消息。鐘意倒是跟我提過兩次，賈如和李升兩個人似乎有了什么矛盾，兩個人總是在吵架。具體吵些什么，鐘意沒和我提過，我也就沒仔細(xì)得問過。我滿腦子都是那句：
“沒你的事?！?p> 賈如，也默契得從沒跟我聯(lián)系過。中間一次，鐘意有意無意的跟我說起賈如在宿舍里面崩潰大哭。聽見這個消息，我把回去的機(jī)票信息不知道打開了多少遍，打開，關(guān)掉，打開，關(guān)掉。但是賈如的身邊有李升啊。
我算是個什么東西，慫貨，蠢貨，笨蛋......
把自己在心里罵了一萬遍，似乎把心愛的女孩惹哭了的人就是我。
在愛上一個人的時候，才會甘情愿的認(rèn)領(lǐng)罪名。
最終，懦弱戰(zhàn)勝了那股子想要奔回去的傻勁兒。外出學(xué)習(xí)結(jié)束之后，鐘意和昊子來機(jī)場迎我。
”佑哥，晚上來兩把籃球？你一走，哥們我都寂寞了......“
”昊子，你不好好陪你家鐘大美女，想什么呢？！“
說著鐘意哈哈大笑起來。
”鐘意......”
“知道你想問什么，她挺好的?！?p> 我長舒了一口氣，感覺到一陣輕松。到了學(xué)校之后，在什錦炒飯的窗口，碰見了賈如。
賈如一個人，已經(jīng)買好了飯。
看到我，她就繞道去了別的出口。我也沒機(jī)會問她什么。
原本我是打算追出去的，等我收拾出一顆勇敢的心，賈如需要的卻是另一個人的溫暖。李升過來了，手里拎著女孩愛喝的奶茶，一共有三杯。
賈如攥緊了拳頭，松開，又攥緊，攥緊，又松開。最后停留在了衣服的兩側(cè)，抓得很牢固。李升走過來，遞給賈如其中一杯奶茶，賈如遲遲沒有伸手去接。李升懸在空中的手也就收回去了。再后來，看到兩人在食堂門口的小路上爭吵了起來，聽不清楚在爭論什么，只看到賈如，諾諾的樣子，只吞吐了兩句。
然后，聽見李升大聲咆哮了一聲，所有人都聽見了，所有人。
“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肯相信我！”
賈如頓在原地，愣出了神。
三秒后，她做出了選擇，她什么話也沒說，只是往前一步，瞬時間抱住了李升。李升也就不再說話，像一只狂躁中的獅子，被安撫成了一只溫順的貓咪。兩人抱在一起，似乎周遭的世界都化成了泡影，兩人凝固在那里，要把對方融進(jìn)自己的身體里。
而我，是這個世界里唯一的觀賞者，我離得那么遠(yuǎn)，卻好像看透了他們那顆緊緊相依的靈魂，散出了炙熱無比的光芒，灼燒了我的身軀，瞬時間化成了灰燼。
一抹。
多余的、
不該存在的。
灰燼。
灰燼該離開啦，隨風(fēng)逝去。
看著周遭同學(xué)們已視情侶擁抱為稀松平常的小事，那種淡然的樣子，我趕緊讓自己成為了他們中的一員。
我再次轉(zhuǎn)身往食堂走去，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很餓，填些什么在胃里吧，好像也能填補(bǔ)上一點(diǎn)點(diǎn)心里的空白。
“如果我說我真的愛你，誰來收拾那些被破壞的友誼，如果我忍住這個秘密，這個冬天就會遙遙而無期......”校園廣播里響起了《冬天的秘密》，一時間，我瀟灑佑哥竟然變成了偶像劇的多情男主。
賈如后來再找我，已經(jīng)是兩周后的晚上，我收到了她的微信：
祁佑，你能不能來一趟。
我沒多想，抓起桌上的外套就往外沖，雖然是夏天，但是半夜里的校園還是很冷。很快我就走到了賈如的宿舍樓下。結(jié)果我撞見了熟悉的身影，李升。
李升整個人喝得醉醺醺的，癱在賈如的身上，嘴里好像還飆著幾句聽不清楚的臟話。賈如語氣抱歉：
“不好意思，祁佑，對不起，這種事情真不知道找誰幫忙?！?p> “沒事，我跟你一起把他送回去?！?p> 到宿舍樓下我給昊子打電話，跟我一起把這哥們送回了宿舍。而后我下樓去找賈如，告訴她已經(jīng)順利送上去了。賈如也沒再說什么，只說等李升清醒了，會請我們吃飯作為答謝。
而后我提出把賈如送回宿舍，她沒同意。
第二天一大早，昊子去上專業(yè)課回來，有意無意的說起了李升的事情：
“佑哥，昨天......其實(shí)吧.......天涯何處......”
“行了，天狗，無芳草？你小子還和老子拽文的！”
空氣中安靜了幾秒，想起昨天賈如那種生怕我誤會的樣子，我也打趣不起來。
“媽的，老子就愛這款芳草，去她媽的?！标蛔庸笮ζ饋恚{(diào)侃道：
“佑哥，你這萬年不開的鐵樹也會為情所困??！嘖嘖嘖嘖，我要錄下來給李姨看，看他兒子淪陷啦！”
我起身和天狗扭打起來。而后一陣敲門聲傳來，李升立在了門口，手里叼了根已經(jīng)點(diǎn)燃的煙。
吞云吐霧之間，我與李升心知肚明，彼此心里都裝著彼此的心事。李升把煙從嘴里換到了手上，一瘸一拐地走近了幾步，只盯著我，雖一言不發(fā)，但眼中充滿了火氣。
昊子見勢趕忙橫在我倆之間：“李升，有什么事，坐下說，別那么大火氣?！闭f著，李升把煙又伸進(jìn)嘴巴里。
越過他，站在我的對面。抓起我的衣領(lǐng)，頭朝右邊冷冷的“呵”了一聲，緊接著語氣冷硬的說：
“祁佑是吧？上次那衣服也是你的吧？我警告你一聲，離我女朋友遠(yuǎn)一點(diǎn)?！蔽乙膊皇呛谜腥堑钠?，順勢抓住他的衣領(lǐng)：
“李升是吧？首先哈，宿舍里不允許抽煙，其次哈，高校學(xué)生不允許出入那種娛樂場所......”李升先是一愣，稍稍松了一點(diǎn)我的衣領(lǐng)，而后又更使勁的抓?。?p> “你他媽的怎么知道這件事的？賈如告訴你的？”昊子見我倆針鋒相對起來，想要試圖阻攔，結(jié)果我倆誰也不讓誰，我握緊了自己抓衣領(lǐng)的拳頭。
“李升，你和賈如在一起，我沒興趣摻和你倆之間，但是你今天就給老子記住，老子喜歡，喜歡賈如，你要是對她好，老子敬而遠(yuǎn)之，你要是對她不好，不好意思，別怪老子奪人所愛。”
“我去你媽的！”李升揮拳，我嘴角瞬間破皮。昊子也不再分說，上去摁住李升，我們?nèi)思纯膛ご蚱饋?，瞬間點(diǎn)燃了死寂的宿舍，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很快，學(xué)校保安把我們?nèi)齻€送到了校管處。
賈如和鐘意也趕來了。賈如來得時候，連余光都不肯贈我一秒。
媽的，無望的愛情。
校管處要我們一人寫一份情況說明，交代事情的原委。我正準(zhǔn)備和昊子動筆時，賈如過來，我以為......
結(jié)果賈如帶著懇求的語氣：“祁佑，拜托你不要提娛樂場所的事情?！笨粗谫悎錾吓芷饋砟敲醋杂蔀⒚摰馁Z如，現(xiàn)在竟變得這么唯唯諾諾，低三下四，我心里真不是個滋味，但想到自己對她的感情竟讓她困擾到這種地步，我也就順了她原本想和我保持距離的意：
“賈如同學(xué)，你想多了吧，你管好你男朋友就行了，我們之間哪有那么多要解決的問題，我不過和李升同學(xué)發(fā)生口角打了一架而已?！辩娨獾故桥苓^來，發(fā)了一通脾氣：
“昊昊，打架是不是特別好玩？這事到底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你總是亂摻和?！甭牭竭@話我非常尷尬，賈如也僵住了，這件事復(fù)雜起來了。昊昊自然是不在意的，拉住鐘意一直叫她閉嘴，但是鐘小姐那暴脾氣，始終是不饒人的：
“昊昊，你要搞搞清楚，學(xué)校有規(guī)定，三次‘榜上有名’你就得收拾東西回家了！”
老耿聽說這件事，倒也問了一問：
“佑哥，你現(xiàn)在可是學(xué)校風(fēng)云人物啊，聽說你為了數(shù)學(xué)系短跑女神，已然瘋癲？”
這亂糟糟的場面，使我忍不住心煩了起來，再看李升，居然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而后李升走過來，拉著賈如想要離開，賈如似乎也終于按捺不?。?p> “李升，夠了嗎？你玩夠了沒有？”李升似乎也很吃驚賈如的反應(yīng)，拉住賈如的胳膊，試圖安撫她。結(jié)果賈如這次并沒有像在食堂門口，那么輕易就安定了下來，反而情緒更加失控：
“李升，你真的還想和我在一起嗎？我們真的還能這樣繼續(xù)在一起嗎？夠了，真的夠了，我真的受夠了，如果真的不喜歡，又何必苦苦堅(jiān)持，你那天去那個地方干什么？”賈如用力的握住李升的肩膀，使勁地?fù)u著。
“賈如，你以為你是誰，救世主？菩薩？拯救我？你別自以為是了，從我高中摔殘了腿開始，你就是同情我而已，我需要你的同情嗎？真他媽可笑，什么他媽的年少的情誼，都是狗屁，把我當(dāng)可憐蟲，哈哈，真有意思。要離開就他媽的給老子離開，真以為老子離不開你呀，賈如，你就是太自以為是了！”李升終于將這些腐爛的心理想法宣之于口。他把和賈如的感情歸結(jié)到同情上。
賈如松開了握緊的手，平靜又絕望的問道：“李升，你真的覺得我們之間只剩同情了嗎？我是真心想和你......”話還沒說完，賈如的眼淚已經(jīng)掛滿了臉頰。她拿手擦了又擦，最終也沒補(bǔ)完后面的那幾個字，這半句話終究只成為了半句話——我是真心想和你，在一起。
我也是。賈如，我祁佑也是。
李升終于有些動容，蹲在地上，把頭埋得很低。賈如見狀，立馬也蹲下去，摸了摸李升的頭，一瞬間又把他抱在懷里。這場面我是一秒也待不下去了，收拾了自己的紙筆，也就離開了。這年少的深重的愛啊，就像一面密不透風(fēng)的墻，把我永遠(yuǎn)的圈在墻外。
行吧，你愛他，只這一條，我便是永遠(yuǎn)是輸家，沒意思，真沒意思。
處分也出來了。我因?yàn)橹鲃犹羰?，背上了兩條重大違反校規(guī)的處分，昊子和李升都屬于是警告。別問為什么，問就是老子他媽的甘當(dāng)冤大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