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全新的體驗。
陳嶼沒有猶豫,順著本心與好奇向著那團光靠攏過去。
然后便被擋住,無法抵達近處。
他試著往里擠,朝著那絲絲縷縷的熒光法更里處,卻只能見到一抹深邃黝黑。
很快,心神起了波瀾,沉靜的狀態(tài)無法再維持下去。
青石上,陳嶼盤膝,睜開了雙眼。
他此刻還在回想,先前那一幕浮現(xiàn)腦海中久久難以散去。
那是從未有過的景象,雖然底細尚不清楚,但他猜測,很可能和自己即將蛻變的精神有關。
有了能淬煉精神的蘭庭神果后,這段時日里他感覺自己的精神力愈發(fā)強大,甚至隱隱有種頭重腳輕的感覺。
意識深處那股若隱若現(xiàn)的醞釀之感越來越強烈。
陳嶼懷疑是否已經(jīng)到了最后,龐大的精神沉淀蘊養(yǎng)出了某些事物。
想到這,他閉目盤坐,嘗試再次進入那種狀態(tài)。
然而心思起伏不定,驟然間難以重新寧靜下來。
幾番嘗試都以失敗告終。
“若是能有踵息法、行氣術就好了?!?p> 說不定能有奇效。
合煞法派耕耘采氣合煞一道,在寧心靜氣、祛駁純念這方面頗有些東西。但真要說明心見性、定神駐己的道門真功,還得看凈明法派。
只可惜他掌握的不全,老道士傳下的各路法門在前身記憶里不剩多少。
罷了,待到心思寧靜以后再試吧。
陳嶼放下念頭,轉(zhuǎn)而捏著眉心,他在思索剛剛那團光到底是什么。
元神?真靈?單純的精神力聚合?
還是其它?
此時再回過頭去感受,雖然不能沉下心重新目睹,但細細體會下依稀能發(fā)現(xiàn)眉間隱約傳來的微弱滯脹感。
原本粗略時難以注意,此刻仔細查驗之下卻發(fā)現(xiàn)并非錯覺。
好似在額前頭骨的某一處在一張一縮有如心臟般輕微跳動。
松果體?不對,用道門的說法這個該叫做天眼才是。他腦海中閃過關于這個部位的一些大致了解,但始終無法和所見的光團聯(lián)系。
推測不出。
想不明白的陳嶼只得暫且放棄,只要先前不是機緣巧合造成的誤會,那么之后就定然還能復刻。
收回繁復心念,他繼續(xù)行功。精神再度回到了眼下。
最近一段時間,隨著蘭庭神果的服用使得精神力不斷增長,只是明明能夠感覺到那種愈發(fā)濃郁厚重的變化,卻始終如同隔了層薄紗一般難以觸碰。
于是陳嶼想著能否通過某些法門調(diào)動精神力量,戳破那層膜,洞悉自己意識深處的變化。
今日本就在嘗試,至于莫名墜入那片混沌得見光團卻只是個意外。
光團短時間摸不清頭緒,倒是經(jīng)歷了這么一番遭遇后,他在驅(qū)動精神力上有了些許意料之外的進展。
……
精神是什么?
上一世的記憶會告訴他那是大腦神經(jīng)活動產(chǎn)生的名為‘意識’的事物。
在道學中,精神的概念則各有不同的分化。譬如前世內(nèi)丹一道認為人皆有精氣神,精為人體之氣的有形變化,神為人心意志的凝聚體現(xiàn)。又如在此方水土,雖沒有精氣神三寶的說法,但同樣認為精神是人之所以為人的先天象征,沒有精神便會癡呆愚笨,不識人倫。
當然,由于前世今生都極可能并無道士練出真正的精神來,更無所謂的陰神夜游、純陽出竅等等事跡,所以對精神的探討依舊只能算是打嘴炮、拼腦洞。
哲學意義厚重,但實戰(zhàn)拉胯。
然而如今的陳嶼卻有不同,他是真正清楚精神力存在的。
每次撬靈機,都需要在意識汪洋里費大力氣掀起浪濤——那些浪濤便是精神的具現(xiàn)。
只是并不能為他所用,至多在那片無垠汪洋中有限的驅(qū)動,且數(shù)次下來他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只能令其動,而不能抑制下來讓大海安靜。
唯一一次風平浪靜還是在入山那回。
同樣是個意外。
但此刻他要做的是在意識海之外調(diào)動取用,難度陡然高了數(shù)倍。
哪怕不求離體也難以做到。
起碼原本應該是這樣,按著陳嶼所想的,這段時間先摸索意識海中精神力的種種特性,然后借助道門經(jīng)書上記載的各式驅(qū)神法門,有用無用都試一試。如果都不行,再去想其它辦法。
然而世事運轉(zhuǎn)總是奇妙,一場意外的發(fā)生讓他模糊間把握到了精神力的痕跡。
“如今來看,道門的各路法子說有用肯定是有的,但用處應該不會太大?!?p> 有所明悟的陳嶼愈發(fā)覺得是這樣,他不再耽擱,直接掏出了《華凈十生錄》中記載的一則驅(qū)神小法門。
據(jù)傳,這法門是凈明法派某位得道大能所留——這話聽聽就好,不必當真。
每年山下都有某某道人羽化飛升的傳聞,也不見哪個出來現(xiàn)身顯圣,只看見擺在案頭上多出的一塊牌位。
數(shù)月的習身養(yǎng)性讓陳嶼很快就專注下來,雙目閉合,視野間一片枯寂。
良久,他睜開眼,面上掛著果然如此的神情。
道門的方法確實能讓他在意識海之外感受到精神力的波動,但根本無法驅(qū)使。
法門上記載得太模糊,具體到如何駕馭精神力時更是滿嘴空而大,陳嶼懶得去猜,以免釀成大錯。
想來那位羽化得道的大能要么層次太高以至于描述下來的方法不適合他這種門都沒入的普通人,要么,就是對方并沒有真正驅(qū)使過精神力。
陳嶼覺得后者可能性更大。
雖然《華凈十生錄》上同樣描寫有精神力,更有諸多道君先賢一朝得道后如何如何,但他此刻嚴重懷疑,他眼中的精神力和此世道門所說的很可能根本就不是同一個東西。
一如‘靈氣’那般。
不過和靈氣不同的是,陳嶼很確定自己找到的就是無數(shù)修行人苦苦求索而不得的[精神],而非其它。
也即是說,不是他找錯了,而是整個道門都偏了。
這一點在之后的數(shù)次嘗試中進一步得到了驗證??偣参宸N驅(qū)神法門,有三種能讓他感受到精神力,另外兩種實在胡言亂語一通,完全無用。
但縱使剩下三門,也無一例外全都僅限于此,無法提供切實有效的驅(qū)使方法。
按理來說都能感應到了,怎么著數(shù)百年下來一代接一代的傳承,總能有些許突破才是。
而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
如此想來,很可能普通人并沒有精神力,又或者隱藏意識深處,需要某些特質(zhì)去牽引才能被發(fā)掘。單純的冥想、習練武藝都無法達到這一點。
換句話說,古往今來,他大概是第一個同時也是唯一一個接觸精神力的道士。
至于所謂的特質(zhì)到底是什么,陳嶼沒有多想,直接看向了腰上系掛的水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