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樸蘿全心養(yǎng)傷,等待機會的時日里,全皇都的人都躁動了,街頭巷尾,大家擠眉弄眼,交頭接耳,一面偷偷的看著周圍,一面忍不住的高談闊論,一時間,好似人人都是知情人,人人都對那場驚世駭俗的宮廷秘聞是親眼所見一般。
說來也怪,往日里官兵會巡視街道,而近些日子,走街串巷的官兵侍衛(wèi)都好似少了些,有的即使碰巧聽到了百姓談?wù)搶m闈秘聞竟然也不阻止。
也是,當時見證的人太多了些,阻止也阻止不來了,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啊。這是官府的說法。
皇都的百姓一個個都跟人精似的,品出味兒來之后,討論的更加肆無忌憚了。
一處尋常巷陌,大樹底下好不陰涼,一幫老頭子正在下棋。
“要廢太子了。”一個搖著折扇的大爺信誓旦旦的說道,落了一個棋子。
“不好說不好說”,對面的胖大爺連忙擺手,“之前太子當街打死了人,還不是禁足了幾個月就放出來了,這次沒邊兒沒影兒的事,怎么就要廢太子了?”
“怎么就沒影兒了,我跟你說,我小舅子兒子的老婆家的二表姑,那可是在皇宮當值的,對此事可是親眼所見啊,我就偷偷跟你們幾個說,你們可別外傳啊。”折扇大爺說。
圍著看下棋的老頭們頓時來了精神,把頭湊在了一起,興致勃勃的樣子跟玩彈珠的小兒沒什么兩樣。
折扇大爺唾沫橫飛,“此次皇后三十八壽辰,大宴賓客,妃子宮女,皇子公主,群臣及有誥命的夫人,那是齊聚一堂啊。誰不知道皇后愛排場,一個個壽禮精美,賀詞絕倫啊??烧谶@獻禮的重要時刻,卻有人說道,怎不見太子?”
“說時遲,那時快,還未等皇后派人去尋,只聽有一聲凄厲慘叫‘太子辱我’,從旁邊不遠處的宮闈傳來,眾人大驚!侍衛(wèi)開道,宮女簇擁,前頭走的是皇后,后頭跟著的是皇貴妃等人,再后頭可就是朝臣了?!闭凵却鬆敼室馔nD了下,“一則,事情沒發(fā)生在后宮,皇后沒理由阻攔,二則嘛,這有皇貴妃在,皇后想做些什么可就難上加難嘍?!?p> 折扇大爺似有些熱,快速扇了幾扇,壓低了聲音道,“你道他們看到了什么?那畫面可太不堪了,傷風敗俗、傷風敗俗啊,只見太子面色倉皇,恨不得躲到柜子里去,群臣更是趕忙捂眼睛啊,那可不興看啊,皇后更是差點暈過去?!?p> 一眾老頭子聽得兩眼放光,這是他們尋常百姓可以聽到的皇室緋聞嗎?
“不消我說,你們也知道,除了太子,里面卻還有一個女子,太子向來荒唐,白日欺辱宮女之類的也不稀奇,沒想到那女子憤而自報家門,大叫道,‘我乃青檸宮蕪貴人,今日太子強逼我至此,無言面見圣上’,說罷,竟然直接觸柱而死,嘖嘖,也是一個剛烈的好女子啊,可惜了,遇上了這么個太子,真是皇家之不幸,百姓之不幸啊?!?p> 眾人聽罷意猶未盡,紛紛問著下文。
一嘴歪眼斜的大爺卻插嘴,掰著手指數(shù)著:“你小舅子兒子的老婆家的二表姑,那不是和我們差不多大了,在宮里能當宮女嗎?”
折扇大爺不耐煩揮揮手,“她刷恭桶的?!?p> 其余人也不樂意他插嘴,一邊說著“別打岔”,一邊把他擠出了圈子,一邊追問折扇大爺。
旁邊有一個長相頗為斯文的老頭突然說道,“青寧宮的蕪貴人?不對啊,我記得,她可是育有一個小公主的,叫什么,叫什么蕓淑公主的?!?p> “???這,不大可能吧?!北娙思娂娬痼@求證。
“什么不會,正是如此呢!”那折扇大爺一錘定音,朝那人一拱手,似乎認可他的見識。
眾人更加大搖其頭,“傷風敗俗,傷風敗俗啊……”
也有人提出疑問,“太子瞎了眼不成,府中那么多的漂亮姑娘不要,竟然連自己母親年紀的人也下得去手?”
也有上頭的,“實在是太可惡了,這樣的人有何德何能做我們的太子,真盼著天上來一道雷把他給劈死!”
折扇大爺深以為然,點頭稱是,“你們都如此氣憤了,可想而知,當時宴會上的朝臣簡直炸翻了鍋,當場自刎的就有兩個,氣暈的就有五個,剩下的都長跪不起?!?p> 眾人紛紛感嘆這兩人的氣節(jié),“可惜,好人活不成,禍害遺千年啊?!?p> 那胖老頭也說道,“那可不是,真正的清流,十年前都死的死貶的貶了?!?p> “噓,禁言禁言?!?p> 斯文大爺出來轉(zhuǎn)移話題,“鬧得這么大,倒不知皇后怎么收場的?”
“最后啊,那我就不知道了,畢竟我內(nèi)子的朋友的二表姑就是個刷恭桶的,要想知道更詳細的,不如到那熱鬧的茶館去聽上一聽?!?p> 眾人紛紛表示贊同,扔下七零八落的棋局,一窩蜂的往那熱鬧處湊去。
而全皇都的茶館、棋館、歌舞樓、麻將館子全都爆滿……各個版本都有,小道消息滿天飛。
幾乎所有人都有種感覺,這次太子,大概率是保不住了。
自打那日跟夫人紅了臉,一連多日南武侯都換著法兒的哄著夫人開心,卻都得不到一個好臉色,這次也是跟同僚等人打聽的清清楚楚,回來跟夫人講著解悶。
清汮聽聞是此等大事,終于抬眼看了看南武侯。
南武侯更加繪聲繪色的講起來,“皇帝病懨懨的不頂事,后宮實際上就是皇后和皇貴妃兩個人在斗法呢,死了的蕪貴人雖然是貴人,實則身份地位比宮女也強不到哪里去,可這畢竟是生過公主的正經(jīng)貴人,竟然如此慘死,如果不懲治一番,整個朝堂都要翻了天了?;寿F妃那一派的文臣鬧得尤其厲害,就連當年岳父那一派的清流、還有中立的那一派也紛紛下場了,不作出懲戒肯定是說不過去的,大家的臉都沒地方擱?!?p> “為了廢太子的事,皇帝都硬生生的從病床上被拉起來了?!?p> 清汮訝異,“已經(jīng)被廢了?”
南武侯見夫人開口,心下一喜,連忙道,“還沒呢,正吵著呢,這等大事哪有這么快的了,現(xiàn)在關(guān)鍵就在一點。”
“什么?”清汮問道。
“在于大將軍班師回朝的時間!”南武侯說道。
清汮稍微一想,也就明白了,太子是被陷害的還是真的荒亂無度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后派和皇貴妃派的角逐,前段日子,北蠻那邊的壓力忽然大了起來,大將軍不得不離開皇都,親自披掛上陣,帶走了大部分的兵力。
皇貴妃一派趁此機會想搞倒太子也說的過去,趁大將軍回朝之前生米煮成熟飯,太子被廢了再想立回來可就難上加難了。這樣順理成章的,皇貴妃的兒子,三皇子就能坐上太子之位了。
三皇子是皇貴妃所生,占了個“長”字,而太子也就是四皇子,才是皇后所生,占了一個“嫡”子。當年就立長還是立嫡爭論就很大。
說是“長”,其實也沒“長”到哪里去,不過一個時辰而已。雖然當年皇后比皇貴妃早了一個月懷有身孕,可皇貴妃硬生生的早產(chǎn)了,竟然比皇后還早生了一個時辰。
皇后恨死了皇貴妃,她寧愿自傷身體,也非得跟她兒子過不去。
皇貴妃則是嫉恨皇后當年搶了她的后位,不過仗著她哥哥兵強馬壯,實則胸無點墨,兩人為著皇子的事情真稱得上是水火不容。
當然,已經(jīng)死掉的大皇子,和在來皇都路上殘疾了二皇子都被刨除在外了。
“看來,皇帝的時間真的不多了?!辈蝗灰膊粫@樣直接撕破臉皮了,清汮嘆了一口氣,她還記得,父親說這個皇帝其實是一個好皇帝,只可惜生錯了時機。
“夫人,這皇宮里的事情我是半桶水,軍隊里的情況我還是知道一些的,大將軍這次怕是回不來了?!?p> “此話怎講?”
“北蠻原有七大部無數(shù)小部,似乎是有一部異軍突起,竟然有合并為一的趨勢。大將軍雖然身經(jīng)百戰(zhàn),北蠻的勢力卻前所未有的強大,能勉力支撐已是不易了,更別提班師回朝了,那邊一撤退,可能北州大片的領(lǐng)土都要丟失,而且一旦沒撤退好被人咬住了尾巴,那后果更是不堪設(shè)想?!?p> 清汮想到這么多年來,丈夫的夙愿一直是能建功立業(yè),卻沒機會施展拳腳,態(tài)度也不由得放軟了些,“你別擔心,若北方實在局勢不好,朝堂會記得你這個南征將軍的。”
南武侯見夫人態(tài)度好了些,打蛇棍上,“咳,不說那個了,夫人,前些日子是我太沖動了,可是我也是擔心樸蘿這個孩子的安全……”
“別說了,這些日子你可去看過她沒有?!鼻鍥J打斷他道。
南武侯尷尬,“還沒,夫人,這些日子你也知道……”
清汮瞪了他一眼,“明日就去!她頭一次挨打,你身為父親也不能一直這樣躲著?!?p> 水光瀲滟的大眼睛讓南武侯魂兒都沒了,“是,夫人,明日就去,明日就去,你不生我氣了就好?!闭f罷便像黏皮糖一樣貼了上去,平日里沒有下人在的時候,他都是這樣沒臉沒皮的黏著清汮,因此在外頭發(fā)脾氣才總有些直不起腰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