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殿州驚濤 118、吉老大
只見“小郎君”陡然站住,臉色倏然蒼白。
全美娘狐疑地望望蘇瀾、甘甜,又看看自己的“小郎君”,道:“怎么,你們認識?”
蘇瀾笑道:“這可真是巧啦。先前,我們在街上見到這位小郎君。因為我家有個親戚家的公子與你家小郎君非常相像,所以我這仆人在街上就大驚小怪了一回。現(xiàn)在陡然又見到,覺得很驚訝而已!”
全美娘聽了,咯咯笑道:“這可真是有緣巧遇?!?p> 那“小郎君”臉上的汗都下來了,卻還要陪著笑臉,囁嚅道:“有緣,有緣……”
蘇瀾心里那個樂啊。小樣,把大名鼎鼎的夫人全美娘欺瞞得死死的,倒是把“春來”綢緞莊的那個不知來歷的風(fēng)騷女人當(dāng)做夫人,還懷了孕,還企圖訛詐自己,這“小郎君”還真是膽大包天!
就聽全美娘不停地秀著恩愛撒著狗糧道:“我家小郎君名叫段琪,人才相貌都是頂尖的,已經(jīng)中了秀才了!雖然我比他大十來歲,臉上又長了紅斑,又兩次休夫,可他從來不嫌棄我。如今我們還有了小公子有兒……”
他當(dāng)然不嫌棄。他不嫌棄的是你的錢財!
蘇瀾深為美娘不值。又看看段琪,心里一動,不妨嚇?biāo)幌?,給這個小郎君敲山震虎、殺雞駭猴一番,如能讓他懸崖勒馬也是好的。于是道:“夫人,我今日來,是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講……”
果然,段琪的臉色又變得慘白,眼神閃爍。他雖然極力掩飾,可還是手腳不住地顫抖。
全美娘道:“既如此,小姐跟我去內(nèi)室談吧,何大嬸你也過來!”
于是,在段琪驚慌失措、戰(zhàn)栗不安中,蘇瀾讓甘甜安坐吃喝。甘甜自然對小姐的這番安排萬分滿意。
蘇瀾跟著全美娘、何大嬸一起來到一間內(nèi)室。跟正廳相比,這里裝潢奢華一點不輸,只是更女性化一些,比如,這里就有落地穿衣玻璃鏡和化妝鏡。
坐定后,蘇瀾道:“來之前,聽鄭家姐妹還有市舶司的幾位大人介紹過夫人的情況,恰好我有緣得到一點寶貝,所以想贈給夫人,聊表我的心意。”說罷,請何大嬸去打一盆洗臉?biāo)畞怼:未髬痣m然疑惑,還是到外面吩咐小丫鬟打了熱水來。
蘇瀾又請全美娘洗臉去掉牡丹花。何大嬸猶豫半天,道:“小姐,恐怕您不知道,我們夫人的妝容每天有專人來畫,要花上好幾個時辰,所以……”
蘇瀾不說話,只是望著全美娘微笑。過了一會兒,全美娘笑道:“不礙事,總是沒什么大事,再畫就是了!”說著,在何大嬸的服侍下,洗了臉,卸了妝容。
蘇瀾請她坐在化妝鏡前,仔細看了全美娘的皮膚。雖然她皮膚白皙,但是三十歲的,又是高齡產(chǎn)后婦女皮膚上的毛病基本上都有。
蘇瀾從袖口,其實是空間里拿出早就準(zhǔn)備好的那套小蘑菇頭氣墊bb霜,和兩只不同顏色的口紅。她把象牙色和自然色比較了一下,最后選了象牙色,開始拿著小蘑菇頭均勻地在全美娘的臉上涂抹起來。
剛剛涂了三下,全美娘和何大嬸都突然欣喜若狂地叫了起來:“喔,天啦……”
蘇瀾的手沒有停,而是加快了速度,很快就把全美娘臉上的妝容畫好,還用果凍口紅給她涂抹了嘴唇。
蘇瀾一邊收拾東西,一邊道:“夫人以后可以這樣化妝?!?p> 見全美娘沒有說話,蘇瀾抬頭一看,只見全美娘和何大嬸都怔愣著,呆呆地望著化妝鏡。兩個人都是淚如雨下,激動得渾身顫抖。
忽然,蘇瀾聽到全美娘撕心裂肺的哭聲:“嗚嗚嗚,我的親娘?。±咸旖o了我那么多錢,為什么就不能給我一張平常人的臉?卻叫我三十年來過得生不如死?小姐您知道別人怎么叫我嗎?當(dāng)面叫我美娘、紅娘,背后叫我紅鬼……”
何大嬸緊緊摟著全美娘,道:“夫人,這回您總算心愿達成……”
全美娘一邊哭一邊數(shù)落著:“從小父親不許我照銅鏡,就連洗臉也不讓我照見水盆,只拿張濕的布巾給我擦手搽臉。兩歲時,有一回,戶部侍郎帶著女兒來拜訪我父親,他女兒見面就罵我紅鬼。我撒潑打滾,非要照鏡子,不給我就要去死……從那時起我就知道,我跟平常的人不一樣啊不一樣……”
“我是真的想死啊,小姐!多少年啦,半夜我經(jīng)常夢見很多紅鬼壓身,伸出長長的紅色的舌頭舔我的臉……”
何大嬸哭著道:“夫人,我們再也不怕了,不怕了……”
全美娘哭得肝腸寸斷:“五歲時,有一次去廟里祈福,一個小尼姑多看了我兩眼,我就讓人挖了她的眼珠子。父親半年后從呂宋回來,知道這件事情后,第一次責(zé)罵了我,說我既然不惜福,還祈福做什么?我氣得半夜上吊了……我想著,我這么憋屈,父親為什么不理解我?嗚嗚……”
何大嬸不停地安慰著:“夫人,老爺那么慈和的人,肯定是生氣,你也別怪他……老爺已經(jīng)出錢雇人,給那個尼姑養(yǎng)老送終……”
“……再后來成親,第一個郎君,家里窮得叮當(dāng)亂響,是我們?nèi)易屗麧M門脫離了苦海??墒牵荒旰蟮囊淮?,他跟我好了一場后,居然跑到外面去惡心嘔吐……后來我才知道,他每次過后都要去嘔吐……小姐,我能怎么樣?難道我要看他就這樣一輩子嘔吐嗎?我不能殺了他,只能休夫……可是,人人都罵我淫蕩無恥,一個紅鬼,居然還敢休夫!就連父親也反對我休夫!嗚嗚……”
蘇瀾被徹底驚住了。
“……再后來,第二個郎君,有一回好了一場后,我就睡著了,可深更半夜我被嚇醒了,因為他竟然舔我的臉!說是有道士說,歡好后舔臉,可以去掉紅斑!可是,我什么都顧不了了,滿腦子都是半夜壓身舔我臉的長舌紅鬼……怎么辦?只得再次休夫……”
全美娘看著蘇瀾好一會,忽然撲通跪下,道:“小姐啊,小姐,您一定是上天派來拯救我的!”
蘇瀾趕緊扶她起來,道:“夫人萬萬不可如此!我也是機緣巧合得了這個寶貝!您放心,憑著這份機緣,夫人一輩子都能用得著這寶貝……”
全美娘已是哭花了妝容。蘇瀾只得又安排重新洗臉,重新上妝。心里也不禁一酸:縱使錢財再多,全美娘也很不快活,甚至于有深深的自卑感,還感覺生不如死,因此才會脾氣暴躁,因此才會陰晴不定……
三個人重新落座。蘇瀾詳細介紹并演示了小蘑菇頭氣墊bb霜和口紅的用法。蘇瀾還從袖子里拿出給美娘兒子的禮物,是一個電動的絨毛小狗,一按開關(guān),小狗就“汪汪汪”地叫著,在地毯上走來走去,遇到障礙物時還會翻個跟斗繼續(xù)走,非常可愛。這下先是把全美娘和何大嬸嚇了一大跳,后來又萬般驚喜。蘇瀾又拿出一板電池,告訴她們,如果小狗不叫不走了,就要給它“吃飯”,而飯就是電池。又教了安裝電池的方法。全美娘怕忘記了,還讓何大嬸拿出紙筆詳細記了下來。
蘇瀾本來準(zhǔn)備的是個電動小鴨子,聽說小公子屬狗,這才臨時換了一只小狗。這樣更是投了全美娘的心意。
全美娘沉吟了一下,道:“小姐,不知道我能不能幫到您什么?您只管說?!?p> 蘇瀾想了一下道:“我和幾個朋友想在石寨港開一個貨棧,做點海外貿(mào)易,可是不知道哪里有房子,或買或租,我們都是睜眼瞎,一概不知!”
全美娘睜大眼睛道:“就這個?”
蘇瀾道:“不光這個,還有這進貨、出貨的渠道,我們也一概不知!”
全美娘爽朗地笑了。她的臉從未有過這么明亮、美麗。何大嬸就笑道:“小姐想在石寨港開貨棧,找我們夫人就對了!”
這時,忽然門外傳來一個丫鬟的聲音:“夫人,剛才老爺來傳,他想見見將軍小姐?!?p> “咦,老爺子今日怎么了?”全美娘詫異地站起來道,“既如此,我就親自陪著小姐去養(yǎng)園。”
外面丫鬟又道:“老爺說不必,已經(jīng)派了何管家來接!”
全美娘和何大嬸都驚訝地“喔”了一聲。全美娘對蘇瀾道:“既如此,就請小姐屈就了。”
何大嬸道:“何管家是我的小叔子,名叫何震。小姐只管跟他去?!?p> 說著,全美娘打頭,三個人出了內(nèi)室,來到回廊上,就見一個三十來歲的中年人正在那里等著。只見他容長臉,厚嘴唇,劍眉如星,雙眼如燈,唇鼻之間有一綹淺淺的胡須。他穿著一件天青色暗竹紋直裰長袍,頭上插著一只檀木簪,腳蹬云紋皮靴,顯得既溫文爾雅,又沉著干練。正是全園大管家何震,也是何大嬸的小叔子。
何震畢恭畢敬地彎著腰,眼睛下垂,傳達著老爺?shù)脑?。說完后,他抬起頭,看著全美娘,忽然驚訝而又欣喜地道:“夫人,您……”
全美娘笑道:“這多虧了將軍小姐!”說著,她叮囑道,“好好服侍這位小姐。”
何震微笑道:“是?!?p> 蘇瀾看著何震的眼睛和笑臉,忽然心里一動。天啊,這何震的雙眼可是蕩漾著滿滿的、辣辣的愛意,那笑容也是滿滿的寵溺、包容和溫暖,現(xiàn)在又有了從心底流露出的喜悅。老天,就是傻子都看得出來,這何震深深地愛著美娘!可為什么美娘卻與他無緣無份?
這時,四個身體強壯的婆子抬著一頂青帷小轎上了回廊。全美娘再三囑咐婆子當(dāng)心,這才看著蘇瀾上了轎子。
轎子下了回廊,從正廳側(cè)面的一個角門出去,沿著一條青條石板鋪的小路一徑上山。雖然山路寂靜,了無人影,但是蘇瀾還是感覺到周圍有人的氣息。蘇瀾知道,這應(yīng)該是明暗侍衛(wèi)。
蘇瀾沉思,全家富可敵國,有幾個侍衛(wèi)很是正常。倒是能夠見到老爺子,還真是出乎蘇瀾的意料。本來被老爺子婉拒不抱什么希望了,卻不想柳暗花明又一村,老爺子又主動邀請!蘇瀾有了一種失而復(fù)得的感覺。
轎子穩(wěn)穩(wěn)地在山路上行進,時而上時而下,甚至還渡過了一條小河。蘇瀾不由感嘆,這全家還真是大得離譜。
正在胡思亂想呢,轎子忽然停了下來。一個婆子掀開轎簾,伸出手臂道:“請小姐下轎?!?p> 蘇瀾當(dāng)然知道這婆子伸過來手臂是怎么回事,于是,把手搭在上面,小心翼翼地下了轎。其他的婆子都下去了,只剩下攙扶她的這個婆子。
與全園正院“閑步軒”相比,這里要偏僻得多安靜得多,一個稍顯破敗的院落掩映在蔥蘢的樹木之下。但是院內(nèi)非常干凈,奴仆往來,沒有一絲聲響。
在何震的引領(lǐng)下,蘇瀾和甘甜在房屋之間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正暈頭轉(zhuǎn)向時,何震說了一聲:“小姐,到了?!?p> 只見面前是一個很小的院子。門楣上掛著“養(yǎng)園”的牌子。進入養(yǎng)園,上了回廊,又是一般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終于來到一個獨立的房子。蘇瀾詫異地發(fā)現(xiàn),竟然是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屋子——蚵殼屋!
婆子已經(jīng)悄然退下。只見何震走到門前,輕輕扣響門環(huán),只聽里面發(fā)出一聲輕微的聲音,何震輕輕推開門,請?zhí)K瀾進了屋。
甫一進門,蘇瀾仿佛瞬間失明了一般。半天才看清楚,原來這里到處都掛著幔帳,屋子被遮得嚴(yán)嚴(yán)實實,透不進半點光線。而一團黑黑的影子,就坐在對面。他開口道:“歡迎你,小姐。”
蘇瀾知道,這團黑影就是今天她要拜訪的人——大名鼎鼎、叱咤風(fēng)云的傳奇人物:吉迪!
只聽吉迪道:“小姐一定沒有想到,我會住在這么一個破舊的房子里,蚵殼屋!”
蘇瀾笑道:“蚵殼屋很好啊,我家就住在蚵殼屋!”
吉迪忽然“咦”了一聲,過了好一會兒又道:“何震,幫我把幔帳全部撩起來,把門也打開?!?p> 何震顯然愣了一下,好半天才道:“老爺,您的眼睛……”
“無妨,給我把黑布巾拿來??偛荒茏屨滟F的客人在漆黑的屋子里見我這個老家伙吧!”
說話間,蘇瀾影影綽綽看到何震把一個什么東西遞給了那團黑影。再過一會兒,何震撩起了所有的帳幔,又打開了門,走了出去。
屋子一下子亮堂起來。蘇瀾這才發(fā)現(xiàn),這間蚵殼屋大約三十平方米,靠南的一面墻居然全部是落地玻璃窗戶!其他幾面墻都是博古架,架上放著金、玉、名貴樹木、青銅、象牙、犀角、珊瑚等材質(zhì)的擺件,如佛像、香爐、銅鼎、帆船、珊瑚樹、牙雕,還有大成名人字畫、刺繡插屏等。
屋里只剩下一老一小。蘇瀾看見老人半躺半依地靠在一個圈椅上。稀稀拉拉的花白的頭發(fā)在頭頂攢著一個道人髻,插著一只青玉簪。骨瘦如柴的小小身體架著一件黑色細布棉袍,穿著一雙黑布棉鞋。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臉,深邃黧黑的皮膚,溝壑般縱橫的皺紋,半張著的嘴巴露出所剩無幾的牙齒,眼睛上搭著一塊黑布。
蘇瀾萬萬沒有想到,那個叱咤風(fēng)云的傳奇人物居然是這樣一個垂垂老者!創(chuàng)造了無數(shù)財富的人,身上最貴重的居然就是頭上的一只青玉簪!不過,他這瘦小的身板完全可以如傳說中的那樣躲入麻袋包逃過生死劫難。
“小姐,你在打量我,發(fā)現(xiàn)我跟你想象中的很不一樣!”吉迪老爺子道。他的嗓音有些粗硬,仿佛是被砂礫雕琢了似的。
“老爺子,您也在打量我,發(fā)現(xiàn)我跟您想象的也很不一樣!”蘇瀾微笑道。她的嗓音也有些生硬,這還是金絲線勒頸的后遺癥。
“威名赫赫的四品將軍蘇瑞尚居然住在蚵殼屋,真是令人難以相信!”老爺子道。
“也沒有人會相信老爺子您如今也住在蚵殼屋!”蘇瀾感慨道。
“當(dāng)年我被親族除名趕走,連蚵殼屋都不能?。 崩蠣斪映谅暤溃骸膀職の莺?,住過的人都有大造化!”
蘇瀾心里一動,道:“老爺子,住過蚵殼屋的人怎么有大造化?”
“蚵殼屋堅韌,不會被咸濕的海風(fēng)侵蝕;蚵殼屋粗糲,最能打磨人的性格意志!”
蘇瀾恍然。也許,老天讓她在蚵殼屋重生,就是為了打磨她的意志,堅韌她的性格?
這時,何震進來,端來了茶點,還在老爺子耳邊嘀咕了幾句什么。老爺子示意何震也坐下。
老爺子道:“我這一輩子,爭強好勝,與天斗過,與海斗過,最遠的一次,在大海上漂泊了幾年,一直向南,向南,向南,然后一直向北,向北,向北。居然到了地中海,真的是地中間的?!?p> 蘇瀾驚呆了。要知道,這個時候蘇伊士運河沒有開通。要到地中海,必須繞道非洲好望角!難怪他剛才說出去好幾年,一直向南,然后一直向北。
她忍不住說了一句法語:“馬賽港歡迎你,水手!”
老爺子突然坐起,掀開搭在眼睛上的黑布,緊緊地盯著蘇瀾,喃喃道:“這不可能!小姐這么小,不可能會說弗朗吉的語言!”
蘇瀾注意到,他的眼珠雖然渾濁,但是卻散發(fā)出異樣的光芒!而且,她也注意道,全美娘跟吉迪長得很像,都是濃眉大眼,英氣勃勃。只是吉迪已經(jīng)垂垂老矣。
何震趕緊上前,想重新給他的眼睛搭上黑布巾??墒抢蠣斪泳芙^了。
前世蘇瀾去過好幾次南非,母親在那里還有一個制作鉆石首飾的工作室。蘇瀾的手在空中大致畫了一下非洲的地圖:“老爺子,您去過非洲最南端?好望角,還是厄加勒斯角?”
“是的,我們在這個又餓又累死的地方呆過一個月,那里的人都是黑色皮膚……”
蘇瀾激動地站起來,撲到老爺子跟前:“老爺子,您真的了不起!居然到了那個又餓又累死的地方,還看到了黑人!”
老爺子道:“小姐你就不要謙虛了。你剛才畫的最南端,不就是那個有黑人的地方嗎?還有,你也去過馬賽港?!”
蘇瀾高興得忘乎所以,忽然在老人的臉上“吧嗒”親了一下:“您在馬賽港,有沒有人這樣親過您啊?”
老人黑色的臉忽然變得又黑又紅。他居然有點不好意思地扭動了幾下。就連何震也輕聲笑了起來。
蘇瀾忍不住也笑了起來:“馬賽港的金發(fā)碧眼女郎您也許忘了,但是那里的面包和蛋糕您應(yīng)該沒有忘記吧?下次來,我給您做好帶來?!?p> 老人笑了:“我的牙齒雖然差不多都掉光了,但是面包和蛋糕我還是能吃的!”
蘇瀾笑道:“那這樣,二月二日龍?zhí)ь^,您和小金孫一起過生日,我給你們做生日蛋糕!”
老人忽然晃悠了一下,忍住不適道:“歡迎你,我等著你的蛋糕。”
“怎么,您不舒服嗎?”說著,蘇瀾抓住老人的手腕,把起脈來。一會兒,蘇瀾道:“老爺子,您這可是消渴癥,還有頭風(fēng)啊。”
老人忽然一愣,哽咽著道:“小姐,你還懂得醫(yī)術(shù)?我確實有頭風(fēng)和消渴癥,而且還很嚴(yán)重。年輕時,大風(fēng)大浪都不怕,老了居然害怕起天旋地轉(zhuǎn),心慌心痛這種感覺!而且眼睛怕光,也快看不見了!”
蘇瀾點頭道:“之前,我聽市舶司的大人們說起過您的事情,所以給你準(zhǔn)備了一些藥。您的病情耽誤了,我的藥只能緩解您的病情,讓您舒服一點,卻不能根治!”蘇瀾掏出那些藥,道,“老爺子,您現(xiàn)在是不是感覺頭暈眼花,天旋地轉(zhuǎn)?”
“是的,頭暈眼花,天旋地轉(zhuǎn)?!?p> 蘇瀾知道這是高血壓的癥狀。于是她讓何震拿來白開水,給了吉迪幾顆藥,道:“這幾顆藥請馬上吃,可以立刻緩解您的病情?!彼帜贸鲅鬯幩溃骸斑@兩種眼藥水您交替使用好了。洗臉帕必須每天煮沸兩三次。這樣眼睛就會舒服一些。還有,”蘇瀾沉吟了一下道,“您這樣怕光,我下次給你帶一個好東西過來!”
何震還在猶豫,可老爺子卻讓他端來白開水,將幾顆藥丸吞了下去。又示意何震學(xué)著蘇瀾的樣子給他點了眼藥水。
這期間,蘇瀾就說著注意事項:“老爺子,根據(jù)您的癥狀,您絕對不能吃葷、腥、糖之類的東西、特別是不能吃肥肉和動物內(nèi)臟,就是粥也不能喝。要多吃蔬菜和水果。”
老爺子道:“聽見嗎?不要總是擔(dān)心我的身體不好,給我做大魚大肉?!?p> 蘇瀾就跟何震說了半天服藥的注意事項,還有飲食方面的禁忌。
然后,老爺子對何震道:“你去把東西準(zhǔn)備好,我跟小姐單獨談點事情!”何震聽了立刻鞠躬退了下去。
“小姐,非常感謝你用奇妙珍貴的上天禮物為我女兒美化妝容,讓她一掃多年塊壘,心情愉快,走出陰霾!”老爺子微笑道,“還要感謝你沒有把我女婿和外室已經(jīng)有孩子的事情告訴我的女兒!”
蘇瀾一下子蒙了。是了,一個跳梁小丑的所作所為,豈能瞞得過老爺子這般精明透頂?shù)娜宋铮?p> 老爺子繼續(xù)說道,“那女人當(dāng)眾向您潑水,讓您受辱,還讓您損失了一籃子珍珠……”頓了一下,老爺子氣喘吁吁地道,“我這一輩子就敗給了我的女兒。為了她的臉,還有她的婚姻,她都自殺了好幾次……而那個畜生,揪住了我的短處就為所欲為……他是打量著我死了他就能一手遮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