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著從八大玄竅中流淌而出的力量,若是陳榮安說對此不動心,那必然是假的,在經受《玄血》這如同龜爬一般的進度折磨之后,這像是作弊器一樣的捷徑出現(xiàn)在眼前,自然是令少年的心一陣動搖。只是前人事跡中已有太多借助丹藥的案例,最后的結果無一不是玄氣虛浮,自損進境。
可現(xiàn)在的陳榮安,實在太需要一份自保的力量,至少,他不想成為陳婉清的累贅。
這一日下午,少年緩步走入了陳陌生的書房。而這個心機深沉的中年男子,并沒有因為十八年來陳榮安第一次走入這書房之中而亂了心神,至少在面容上沒有絲毫改變。
陳榮安見得他后,也是不動聲色,如果說在突破武者的那一晚之前,陳榮安還對這個父親以往的冷漠而怨恨憤怒過,那么在得知了自己給這個男人帶來的一切之后,陳榮安便再也無法對他提起任何的恨意,反而有些不知該如何面對。
于是,這對名義上的父子相見之時,兩個男人都是波瀾不驚,若是有旁人見得這一幕,定然會為這種怪異的氣氛而不知所措。
從走進書房的那一刻起,陳榮安便開始后悔來此的決定,然而偌大一個陳家之中,他卻著實想不到第二個人適合知曉自己的狀況,然而站在這個男人的面前,他確實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良久,陳陌生輕輕放下手頭的茶杯,抬起手揉著太陽穴說道:“說吧,出什么問題了?”
這句話說完,陳榮安也終于磨嘰不下去,一五一十的將自己修行中遇到的問題以及那張棕色卷軸上關于血丹的記載告知了這個面色痛苦的男人,然而隨著他的講述,陳陌生不僅放下了抬起的雙手,面色也逐漸變得平靜下來,眉眼之中閃爍著深邃的光芒。
待得陳榮安說完,陳陌生站起身,從書架的夾層中抽出了一張素娟,轉身遞給了陳榮安。陳榮安接過這素絹在手心展開,剛看了一眼開頭便是抬起頭驚愕的看向了陳陌生。不因別的,僅僅是因為這素絹抬頭之處便是三個血色大字——龍涎丸。
陳榮安大驚失色,陳陌生卻是平靜的宛如一口老井,此時的他已經坐回了書桌之后,安靜的吹著手中的茶,察覺了陳榮安的反應方才將手中的茶盞放下,開口說:“我本來還奇怪老家主是從哪里求來的這等奇異丹方,卻是沒想到原來還是從你身上而來。不必顧忌,反正這本就是你的東西?!?p> 不知是不是陳陌生表現(xiàn)的過于淡然,陳榮安受其感染也是逐漸平靜下來,看向了素絹之下的內容。一眼看上去,主料確實同血丹一般,都是八種妖獸精血以及陰陽奇物加以調和,不過陳家卻還是加了些其他輔材,以此來中和藥性,使之看上去像是一張正兒八經的丹方。
陳榮安看完將這龍涎丸的丹方恭敬地遞給了陳陌生,然而陳陌生并未伸手去接,只是隨意的將之放在了桌面之上,看上去,這陳家的立族之本就好似一張破抹布一樣。
沒有在乎陳榮安打量自己的那幾眼,陳陌生放下手中的茶杯,老神在在的說道:“這丹方顯然是經過了改良的,不過適不適合你卻是不好說,不妨制一丸出來試試藥性。既然沒有這玄丹你的修為便是沒有進境,那便無需糾結,該吃吃該喝喝?!?p> 話說完,陳陌生又是伸出食指敲了敲額頭,隨后說道:“下一支隊伍進大荒還有些日子,不過我看你是必然等不下去的,這樣,你讓婉清收拾下東西,明日一早你二人便找陳陌定去,讓他帶你倆一同進山?!?p> 陳榮安見得陳陌生如此雷厲風行的便是下了決定,整個人不由得陷入了震驚之中。陳陌生見得少年如此呆滯,漠然的開口說道:“還留在這里干什么?難不成你以為我有新鮮的妖獸精血送給你用?”
陳榮安聽得陳陌生這沒一點好氣的話,心中卻是已經了然,沖著陳陌生一拱手,便是出了書房。在陳榮安走后,陳陌生呆呆的看著桌上那一張龍涎丸的單方,良久,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本以為這是十八年前的一段孽緣,卻沒想到十八年后仍然牽扯出如此多的隱秘,而這等纏繞在陳榮安身上的遠超他所能掌控的暗流,更是令這陳家家主隱隱感到滅族之災恐怕并非說說而已。
陳陌生又是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而這口氣出完,這沉默寡言的男子看上去像是蒼老了幾歲一樣,恍若在片刻之間失去了生命的活力。他用深沉的聲音對著房間里空無一人的角落說道:“幫我跟陌定說一聲吧,族內精英該轉移走的這兩天盡數送出去,不必管二長老那邊?!?p> 此話說完,書房內一陣清風無源而起,唯獨留下陳陌生一人在書桌之前。良久,他才將那丹方折疊起來,放入書柜中的暗格收好。
從陳陌生的書房中出來,陳榮安心中卻是有些不安。他知道陳陌生所言確實是處置當下境況的最好方法,然而心中卻是不免打鼓,不知曉在這樣的關頭遠離花溪城是否算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然而陳婉清卻是沒有陳榮安這般顧慮,聽得陳榮安轉達陳陌生的想法之后,少女只是輕輕的說了一句:“大荒兇險,然而修行者卻能夠對那妖獸放手施為。”
聽到陳婉清這一句話,陳榮安方才反應過來,依著陳陌生的心思來看,此行絕不是為了收集妖獸精血如此簡單,恐怕讓自己和婉清掌握突破后增進的力量才是這老狐貍的目的。
想到這一層后,陳榮安懸著的心反而是逐漸放了下來。養(yǎng)傷的這段日子里,陳榮安除了鉆研《玄血》的修行之道后便是在努力掌握《血隸》,然而研習《血隸》后他才知曉,這是一套威力恐怖的殺伐之術,而此等招數顯然不適合在陳家演習,但沒有喂招的對線,這《血隸》的進境也是無比緩慢,始終感覺有那么一層無法參透的膜在,如今他確實急需可以放手施為的對象來掌握這一份玄奇妙術。
一夜無話,唯有城中的那條花溪緩緩流淌。
第二日一早天還未亮,陳榮安便是催動身法出現(xiàn)在了花溪城的南門之下。無論是散修組成的冒險者小隊還是陳家派出的采藥隊伍,皆是從此出發(fā)。此時天色雖是尚且朦朧,已是有無數的冒險者在此聚集,其間不乏呼喝著尋求組隊之人,自然也少不了叫賣武器的散修。
陳榮安以靈識一掃,并未在這人群之中找到陳婉清的身影,看樣子是來那個人還未到這南門之下。于是陳榮安身形一動,便是到了一間鐵匠鋪之前。
這鐵匠鋪木門大開,一個精壯漢子站在店內的火爐旁,掄動手中的鐵錘狠狠敲擊在一塊赤紅色的鐵塊之上,叮叮咣咣的敲擊聲從中有節(jié)奏的傳出,絲毫不雜亂。店內打好的武器臨街擺成了一排,任人挑選。
陳榮安站在桌前,以靈識將店內的刀兵皆是掃了一遍。在衍星辰之力的加持下,陳榮安卻是倒吸一口冷氣,他突然發(fā)現(xiàn)面前的刀兵皆像是一個模子中打造而出的一般,雖是形狀大小各異,然而無論是密度還是材質,幾乎是全然相同。看著背對自己專注打鐵的那個精壯漢子,陳榮安知曉,這漢子必定是個修為有成的高手。
對這漢子的實力有了判斷,陳榮安倒也不急談價錢,只是耐心的看著這漢子一錘一錘的揮在那赤紅的鐵塊上。這漢子打鐵的速度驚人的快,不過半柱香的時間過去,那一塊頑鐵便是逐漸成了雛形,陳榮安瞪大眼睛一看,發(fā)覺這頑鐵已然是成了一塊刀胚,而以靈識一掃,陳榮安卻是發(fā)覺這刀胚在漢子的敲擊之下,隱隱有了從頑鐵變?yōu)樾F的跡象。發(fā)現(xiàn)了這等秘密的陳榮安,一時間更是驚得說不出話來。
突然,一聲刺啦的聲響將陳榮安從震驚之中拉了出來,原來是那漢子將刀胚放入了水中,頓時一股濃烈的白氣從水面升騰而起,充斥了整間店鋪。
忽然間,一只大手伸出白氣,在空中揮了揮,于是一個赤裸著上半身的精壯漢子便是出現(xiàn)在了陳榮安的視野之中。這漢子走出店鋪還沒說話,先是兩聲大笑,隨后用著粗獷的聲音咧著嘴說道:“小哥兒,看上哪樣刀具了,盡管看,盡管挑!”
看著這漢子滿面的笑容,陳榮安也是笑了兩聲,指著那一排刀劍中的一把長劍說道:“就這把了,請大哥幫我開個刃!”
陳榮安指向那把劍時,臉上始終帶著笑意,而這膀大腰圓的漢子也是一樣,滿臉的笑容就像是凍結了一樣。一時間,二人站在街上你看著我我看著你,臉上皆是帶著詭異的笑。
還是那漢子先動手伸向了長劍,可陳榮安仍是帶著笑意說了一句:“錯了,是旁邊那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