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訴苦大會(求追讀?。?/h1>
酉時末,柳葉寨廣場。
剛剛收農(nóng)歸家,用過晚餐的村民們,三三兩兩結(jié)伴而行,朝這里匯集。
“出了什么事,讓我們在這里等著?”
“不知道啊,晌午間我正在地里忙呢,公主府的上官便來通知我,說是晚上在這里等,有事通知。”
“該不會是糧食不夠,公主府沒錢賑災(zāi)了吧?”
“應(yīng)該不是,我打聽了一下,好像就我們柳葉寨,其他村寨沒說起過。”
“……”
上千人的村寨,幾乎家家都到了,匯集在這廣場上,各自小聲議論,便如同數(shù)萬只蜜蜂在同時發(fā)聲一般。
王姓族人聚集在二叔公跟前,請教道:“叔公,您老可知道是何事?其他村寨一點動靜都沒有,為何獨獨我們被召集起來……”
面色蒼老,但精神卻煥然一新的二叔公,看了一眼聚在面前的族娃子,含笑說道:“具體不知,聽鐵柱那娃子講,府丞老爺有事示下,我們柳葉寨是最先聚集起來的寨子,這第一站,自然是選在我們這里了?!?p> 老爺子臉上帶著幸福自得的笑容。
“誒,來了來了……”
這時,人群躁起。
只見孟浪秋一馬當(dāng)先,肩上趴著一只白貓,小公主姜小夭牽著幼娘,和傍晚歸來的殷紅菱在他左右,其余公主府的官員跟在后面,一行人正朝著廣場中心走來。
聽孟浪秋說要來柳葉寨安撫人心,趕路歸來的殷紅菱臉都沒來得及清洗,便跟著一起過來。
沿途人群自動散開讓出一條道,紛紛給小公主問好。
幼娘找著二叔公后,便過去給他問好,坐在二叔公旁邊。
登上高臺,孟浪秋看了一圈,然后直接席地而坐。
姜小夭和殷紅菱也有樣學(xué)樣的坐了下來。
倒是馮濟生和杜凡景等公主府官吏,有些拉不下來臉,一臉尷尬的站在后面。
見他們這般模樣,人群頓時靜了下來,紛紛目漏詫異好奇的望著。
在他們眼里,公主府那都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席地而坐都是自己這些泥腿子們的專利,平日干活累了也不矯情,直接找塊地坐下。
眼下老爺們?nèi)绱似揭捉耍屗麄兒懿贿m應(yīng)。
“諸位,亮起火把,咱都放松,坐下嘮嘮嗑?!?p> 孟浪秋坐在臺階上,手里舉著剛讓匠作坊趕制出來的擴音大喇叭,對柳葉寨的村民們喊道。
他本可靠著修為,就能達(dá)到聲傳四方的地步,讓這上千村民皆能聽清。
但若如此,勢必會讓村民們心生敬畏。
對于普通人而言,任何與修煉有關(guān)的東西,都是他們不可企及的存在。
但這個大喇叭便不一樣了。
會讓他們覺得新奇有趣,同時更容易拉進(jìn)彼此的距離。
果不其然,孟浪秋話音落下,看著他手里的鐵皮大喇叭,人們眼中充滿好奇,很快便響起了嗡嗡的議論聲,面色都自然許多,臉上帶著笑意坐在隨身帶著的小板凳上,沒有帶板凳的便直接坐在地上,一片輕松隨意的氛圍正式營造開。
孟浪秋趁勢,接著說道:“今天過來沒別的事,就是想跟大家說,咱們齊心協(xié)力下,日子正在一天天變好,臉上笑容有了,肚子能吃飽了,有了一把子力氣下田,我相信,絕大多數(shù)人,侍弄田地比侍弄自家婆娘還起勁?!?p> “哈哈哈……”
孟浪秋話音一落,人群頓時爆發(fā)大笑,就連那些俏媳婦兒,也臉色紅紅的含羞帶笑,眼里帶著甜蜜偷瞟著自家漢子或者是心上人。
倒是苦了姜小夭,想笑又不敢太明顯,生怕人誤會什么,只能沖師父的后腦勺翻白眼兒。
殷紅菱更是臉色臊紅的低下頭。
她讀的是圣賢書,講究的是非禮勿聽。
但不得不承認(rèn),這一句俏皮話兒,頓時讓村民和孟浪秋的距離更近一步,廣場上也徹底變得活絡(luò)起來。
孟浪秋趁熱打鐵,話頭忽的一轉(zhuǎn),道:“但是,不能因為有了好日子,我們就忘記過去!”
“將來的好日子是公主殿下給的,可過去我們所受到的苦難,又是誰賜予的?”
說到這里,他停住了話頭。
而村民們,在一剎那的愣神之后,也逐漸安靜下來,臉上本充滿了笑容,也漸漸消失,紛紛若有所思,面色也變得僵硬了許多。
他們腦海中,不自覺便浮現(xiàn)出往日的情景。
家中有幾畝地,尚能溫飽,交稅納糧本是義務(wù),可碰到某些黑心上官,苛捐雜稅能要人半條命。
到最后,人若還在,地卻沒了,只能給地主做佃農(nóng)。
可辛辛苦苦忙活了一年到頭,結(jié)果連肚子都填不飽,大部分糧食都進(jìn)了地主家的倉庫,寧愿放在那發(fā)霉腐爛,被老鼠吃掉,也不是他們這群賤民能眼饞的。
更有甚者,生活維持不下去,躋身為奴都被人嫌棄,只能任打任罵。
不少人家都有女兒,被賣入那些大戶人家被打死。
憶起往昔,剛歡快起來的氣氛,頓時變得無比壓抑,村民們低著頭,臉上掛滿了悲憤。
站在高臺之上的馮濟生和杜凡景,看到這幅情況頓時急了起來。
今天是來解決人心不齊的問題,可孟少師這番話,怎么感覺非但沒解決問題,反而有一種火上澆油的感覺?
他倆對視一眼,眼中均是寫著急躁。
杜凡景脾性更加直接一點,猶豫少頃,蹲在孟浪秋身邊就要開口問詢。
孟浪秋卻是擺了擺手,他剛到嘴邊的話,只得又咽了回去。
氣氛變成這樣,孟浪秋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他要的效果,已經(jīng)達(dá)到了。
清了清嗓子,再度拿起喇叭。
“我知道,大家的過去都很苦,今晚召集大家過來沒有別的,就是訴苦!”孟浪秋大聲說道。
“今天,我們在一起,開一個訴苦大會!”
訴苦?
眾人聞言,紛紛抬起頭,有些詫異的看著孟浪秋。
他們眼神莫名,全都沒有說話。
以前所受的那些苦,何止是人間慘???
真要訴苦,怕是三天三夜也說不完!
杜凡景和馮濟生已經(jīng)皺起了眉頭。
殷紅菱卻是若有所思,一雙桃花眸中帶著似星辰般的光芒,看著孟浪秋俊朗如刀刻斧鑿般的側(cè)臉,陷入沉思。
見大家似是沒有領(lǐng)會意思,又仿佛心生怯懦不敢吐露心聲,孟浪秋頓了頓,舉起喇叭再度說道:“以前受到過何等虐待,被何人看不起,有過何等冤屈,受過什么樣的傷,大家都可以說!”
孟浪秋站了起來,走下臺階,走進(jìn)人群中。
“不用見外,我相信能坐在這里的,或多或少曾經(jīng)都受到過大戶人家的盤剝,家里人遭過難的,不管是什么事,冤屈也好,痛苦也罷,說出來,大聲說出來!”
“過去的已經(jīng)過去了,或許今天,沒有人能替你們伸冤,但我們是一家人,是一個集體,一個階層,我們所有人,都會替你鳴不平,替你抹平你的傷痛!”
眾人目光隨著他移動,眼中漸漸被痛苦和激動所填滿。
終于。
有人舉起了手。
孟浪秋腳步一頓,看著前面這個十四五歲的少年,露出一個鼓勵的微笑,將鐵皮喇叭遞給他。
“不要怕,勇敢一點走上去,大聲說出來!”
扭頭指了指臺階,孟浪秋對那少年說道。
末了,又補充一句,“加油!”
少年看起來很是瘦弱,面黃肌瘦,那閃爍著幾分害羞和怯弱的眼里,仿佛有光。
在孟浪秋的激勵下,他深深吸了口氣,拿著鐵皮喇叭,從人群中走上了高臺。
姜小夭和殷紅菱他們,在孟浪秋的示意下讓開道路,站到了旁邊。
走上臺,學(xué)著孟浪秋的樣子,將鐵皮喇叭放在嘴前,少年的聲音傳遞開來。
“大……大家好,府丞老爺好,我……我……”
“不要緊張,怎么想就怎么說,今天這里沒有身份高低,都是平等的!”孟浪秋笑著鼓勵道。
他的聲音傳得很廣,卻很柔和。
在這道聲音之下,人們發(fā)出善意的笑聲,全都眼巴巴的看著那少年。
他們那壓抑已久的心,隨著少年的聲音,突然劇烈跳動起來。
他們也想說,但或許是不好意思,也或許是難以啟齒,但憤怒到了嘴邊,哪怕讓別人代替自己說出心聲,也算是一種情緒的宣泄!
少年握了握拳,鄭重的點點頭,緩緩?fù)職?,而后道:“我叫二墩子,之前是王家坡趙老爺家的佃農(nóng)……三年前因為我家交糧晚了一天,我爹被趙老爺活活打死,只留下我娘和姐姐帶著我討生活!”
“我爹被打死了,家里僅有的兩畝自留地,也被趙老爺蠻橫霸占,斷了口糧,我娘氣不過就去趙老爺府上找他理論,可……”
說到這里,二墩子臉上已經(jīng)掛滿淚水,一雙明亮的眸子里也充滿了仇恨。
他哽咽著,用盡氣力,憤怒的吼道:“趙守田那狗比養(yǎng)的,他……他把我娘給糟蹋了,還打死了我娘,連衣服都不給穿,就這樣將她丟在了大路上,我娘當(dāng)天就走了,只留下我和我姐相依為命!”
“我想殺了那犬日的,可不行啊,我和我姐還得活命,我們這種賤民,就是賤命一條,哪有公平可言!”
“為了活命,我只能委曲求全,給趙家做佃農(nóng)!”
“可一年到頭地里的糧食,有一多半都要交給趙家,剩下的我和我姐連肚子都難以填飽!”
“這倒也算了,至少有口吃食不至于餓死我們姐弟倆!”
“可趙家全家都他媽是混賬東西!”
“今年年初,趙守田那狗東西的兒子來我們甸上發(fā)種糧,霸占了我姐!”
說到這里,二墩子已是痛哭流涕,可他的聲音卻依舊響亮,充滿了無盡的怒火,吶喊道:“我們能怎么辦!我們這種賤命,根本沒有反抗的余地!”
“我姐跟我說,為了讓我過的好一點,她愿意委屈自己,去給趙世仁做小妾……”
“嗚嗚嗚……可說得好聽啊,說是小妾,其實比丫鬟還不如,每天起早貪黑跟狗一樣,趙世仁那混蛋,竟然還讓府上的護院霸占了我姐,不過半個月時間,進(jìn)去的時候還好端端的一個人,被他們送回來的就一具尸體,身上的傷……不能看啊,他們的心是黑的,我姐身上就沒有一寸好肉!”
“我埋了我姐,葬在我娘旁邊,可這時趙守田那龜兒子又找上門,說我娘和姐的墓地,占了他們家的風(fēng)水位,讓我掏錢買地,要不就入趙家為奴……我恨??!”
“我好恨我自己,為什么不敢動手殺了那犬日的,為什么連一句反抗的話都不敢說出來!”
撲通一聲,二墩子跪在地上,埋首痛哭。
臺下。
上千人紛紛緘默,臉上流淌著淚水,一股壓抑悲傷的氣氛蔓延,而后又轟的爆發(fā)開來。
群情激憤,怒火滔天。
那外泄的憤怒,仿佛要將這天都給燒穿!
在二墩子身上,他們看到了過去的自己。
他們身上,誰沒點讓人傷心欲絕的過往?
二墩子的事,村寨中不少人都有所聽聞,但此刻再次聽他說出來,這種壓抑悲憤,就像是洪水一般傾瀉,讓他們再也忍不住心頭的怒火!
孟浪秋站在臺下,靜靜的看著這一幕,心中涌起一抹同情與憤恨。
這個時代,生活在最底層的人們,與奴隸毫無二致,他們的苦,絕非等閑人能夠體會,更不是一句感同身受能夠說過去的!
他能理解這種苦。
活著,本就是一種痛苦。
只是,終究還是要活下去!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盡自己全力,努力去撫平他們心中的苦難!
臺上角落。
靜靜站在這里的姜小夭,臉頰流下兩行淚水。
她從未想象過,這世間竟有這般刻骨銘心的苦難。
過往的經(jīng)歷讓她以為,自己和師父被扔到這個西北小城,就已經(jīng)是最苦的了。
可現(xiàn)在看來,自己何其幸福?
最起碼,衣食無憂,不用為一日三餐去煩心,還有師父和永伯對自己的疼愛。
可現(xiàn)在她才知道,相對于臺下這些人來說,自己簡直就是生活在天堂里!
轟!
二墩子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就像是最尖銳的針,一下一下的刺在她的心窩里。
一股難以掩蓋,滔天一般的怒火,在她的心中迅速滋生。
這股火,是最鋒利的劍。
化作萬千,在她身體中竄動著。
轟的一聲,如同驚天炸雷般,自丹田而起,轟穿了全身經(jīng)絡(luò),一股難以掩蓋的鋒銳劍意,在她小小的身體里滋生蔓延,最后化作滔天火焰,轟然炸起!
這一刻。
百脈盡開!
三品通脈!
“殿下……”吳永時刻關(guān)注著姜小夭,察覺到姜小夭情緒波動之后,他更是以宗師之氣息將其籠罩。
“放心,無恙!”
姜小夭扭頭看了永伯一眼,微微點頭,那還含著淚花的眸子里,異常清明純凈。
說罷,她抬起了腳步,走到二墩子身邊,纖纖玉手輕輕按住了這正痛哭流涕的少年的肩頭。
“不哭了,都已經(jīng)過去了,二墩子,你姐姐和母親,肯定希望你活下去,而且要活的很好,活出個人樣來!”
“來,起來!”
“將來還很長,未來的路,我們一起陪你走!”
姜小夭聲音輕柔而又堅定,目光泛著同情和憐憫,還有對未來的希望!
她堅信,有自己在,有師父在,隨著時間推移,這一切都會改變的!
從她起。
從公主府帶頭開始!
腐朽,終將湮滅在陰暗中。
希望,一定會伴隨著燦爛光明而到來!
洋芋拓拓
壞消息:因追讀太少,推薦晉級失??!有點喪,一天沒怎么碼字! 好消息:我不會太監(jiān)!你說氣不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