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從金菊齋門口而來,眾人扭頭看去,卻是金菊齋的女醫(yī)劉苑青,正俏臉生寒地望著鄭泰與林嘯這邊。鄭泰不知她是不是在跟自己說話,只是突然覺得心跳得極快。
“說你呢,還傻站著做甚,進來讓我瞧瞧傷勢。”劉苑青聲音清冷,透著絲絲的恨意。鄭泰恍然,這話該不是對自己,畢竟受傷的其實是林嘯,但他能感覺到,那恨意應該是針對自己的。
這樣看來,劉苑青還真的跟這個林嘯是兩情相悅,自己的出現(xiàn)的確給劉家和林嘯造成了困擾。那么劉寧和林嘯對自己的態(tài)度不善,也都算是事出有因了。
林嘯聽劉苑青出聲,忙答應一聲,小步快跑進了金菊齋。進門之前還不忘回頭對鄭泰燦爛一笑。鄭泰心中一陣膩味,心里剛剛生出的一點理解之情也消散得干凈,并暗罵了一句:X男女。
“姓鄭的!瞧見了吧,我姐跟林大哥郎有情妾有意,你還是絕了你的癡心妄想吧。”劉寧歪著腦袋一仰脖,對著鄭泰叫道。
鄭泰感覺血壓飆升,心中一陣光火,可是想來想去不知該把這份怒火朝誰發(fā)泄。細想想似乎誰都沒錯,可是自己又做錯了什么,人家親親愛愛雙宿雙棲,自己孤孤單單卻落了一身的埋怨。
再轉頭一想,自己雖然是阻礙這對X男女勾勾搭搭的障礙,可這又不是自己造成的。這樁親事難道不是劉道安和鄭源定下的嗎,按照道理自己是劉苑青的未婚夫,就算你們要悔婚,可是現(xiàn)在這副做派,難不成是要把自己打成憑著一紙過期婚約,就要破人好事的無賴嗎?
鄭泰不知道自己這么理解這件事是不是格局小了,不過他已經(jīng)看到周圍有不少人對自己開始指指點點。
冷哼一聲,鄭泰嘴角泛起冷笑,他對著人群團團一揖,朗聲道:“小可鄭泰,乃是前大理寺少卿鄭源的幼子。前者家父與金菊齋劉大夫為我和劉家小姐定下幼親,真正是父母之命。然,世事無常,小可家道中落,家中親人多數(shù)故去,幸而圣上恩典,起復家父回京。
然而不幸再次發(fā)生,家父薨于中途,家中老人只余耄耋祖母,小可因殊途進京而幸免于難。經(jīng)歷此番橫禍,小可本意心灰意冷,只想奉養(yǎng)祖母,安然度日。同時也深知自家落魄,本無言再提與劉家小姐的親事,奈何祖母身體虛弱,只得厚顏來金菊齋調(diào)理身體。
卻不想被人當成無賴癡纏之人,于這大庭廣眾之下恣意羞辱。我鄭家雖已破敗,然也是正經(jīng)人家,不容羞辱;我鄭泰雖然年幼無知,人微才疏,卻也是血性男兒,不愿受辱。故,本人鄭泰在此鄭重宣布,解除與劉家小姐苑青之婚事,諸位鄰里共同為我見證!”
一番話說得條理清晰、擲地有聲,讓看熱鬧的群眾聽到了更大雷,心中甚是滿意,一起為他鼓掌歡呼,有人喊“好,我們替你見證!”,有人喊“說得好,是個爺們!”,也有人高聲叫“老劉,出來說幾句?。 ?p> 門里的林嘯聽了,擰身想要出去,被劉苑青死死拉住,訓斥他:“你已經(jīng)被人當了一回槍了,怎么還不醒腦子?讓他說去吧,這事要能就這么過去了,也還算不錯。”
“可這也太丟面子了!”林嘯聽劉苑青這么說也就不再沖動。
“丟就丟了唄,這事說起來是父親做得不對,只是丟了面子也不打緊。再說,來日方長,以后找機會討回來就是了?!眲⒃非鄼z查了他的胳膊,對他說,“隨我進去,我給你上藥?!?p> “誒!”林嘯嘻笑著跟劉苑青走了,那樣子仿佛撿了便宜似的。
門外的人群呱噪一番,讓劉寧的臉上掛不住了,只是鄭泰的一番話把道理都站住了,以自己的口才見識實在是無言以對。只能怒氣沖沖的瞪著鄭泰,心中盤算著怎么才能收拾得了他,思來想去還是得靠曾蟠,以勢壓人才行。
劉寧四下張望,終于看見曾蟠到了街的另一側,跟停在街邊的一輛馬車旁的漢子在說話,略一思忖,計上心來,忙朝著曾蟠走去。
走得近了,聽見曾蟠說道:“……姐姐放心,小弟知道怎么做了。”
說罷回頭見劉寧正朝自己走來,曾蟠舍了古櫟對劉寧說:“劉宛童,你隨我來,今天這事就到此為止吧?!?p> 劉寧隨著曾蟠往回走,聽了這話猛地停住,道:“為何?憑什么?”
曾蟠聽了這話,停下腳步,冷笑著問他:“憑什么?憑我曾蟠二字不行嗎?至于為何,現(xiàn)在還輪不到你知道?!?p> 曾蟠見幾個紈绔又帶著人把鄭泰圍住了,不讓他走,惹得看熱鬧的人群一陣吵鬧,隱隱能聽到多是為鄭泰打抱不平的,還有喧嘩讓鄭泰再出手打到這些頑主豪奴的。
“哈哈哈,說得好,鄭兄果然是條漢子?!痹撮L笑一聲,拍著手再度進入人群中心,所有人聞言一起看向他,所有人包括紈绔們和鄭泰都不知道他又要玩什么把戲。
“小公爺過獎了,今日之事如何了斷,還請指教?!编嵦┳笥覓咭曇环?,見眾紈绔也是一臉茫然,知道可能是發(fā)生了什么變化,故而發(fā)問道。
“鄭兄剛剛說的事情,小弟也是第一次聽聞,沒想到竟有此轉折。既然鄭兄已經(jīng)有了決斷,那這事就按鄭兄說得辦。至于林師兄和劉大夫那里由我去說,定給鄭兄一個滿意的交代?!痹催@番話說得兩面皆光,很是漂亮。讓鄭泰聽了一愣,忽然覺得有些看不懂這個紈绔了。
“既然如此,那在下就此別過了?!编嵦c點頭說,想了想他又說道,“今日太晚了,明日我找輛車接老太太回家。經(jīng)此一事,老太太再住在這里怕是有些尷尬?!?p> “哈哈,鄭兄言重了,此事沒有那么復雜,讓老太太安穩(wěn)住著就是。即便沒有了這層關系,劉大夫還是個郎中,總不至于砸了自己的招牌。”曾蟠擺擺手說道。
說罷他對身邊的一個仆人揮了揮手,那人點點頭,到了另外幾個紈绔身邊說了幾句,就帶著還能活動的仆人們開始驅趕人群??礋狒[的一看雙方已經(jīng)開始講和了,估計沒有熱鬧看了,也都次第散去了。
“鄭兄,那邊有人要見你,你去一趟吧。來日我請你喝酒?!闭f罷,他對著眾紈绔一揮手,“兄弟們,兵發(fā)春風明月樓去者??!”
眾紈绔也不在理會鄭泰,隨著曾蟠鼓噪而去,竟似什么事情也沒發(fā)生一般。只有幾個受傷的奴仆臨走時幽怨看向鄭泰的眼神,讓他相信剛剛的事情真的發(fā)生過。
鄭泰看著曾蟠遠去,又看看曾蟠剛剛指點的方向,見那里只有一架馬車,不禁有些頭大。忽而那車中傳來一把好聽的女聲:“鄭協(xié)事郎,請上車一敘?!编嵦┬南耄磥磉€是被她看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