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我們現(xiàn)在就擱這待著?”
燕頗偷偷摸摸瞄了湖里幾眼,也不是說真害怕,就是心里沒底,粽子好歹砍得著,但這玩意,連面都見到過。
“不想等著你就和霍副廳一塊兒查去?!?p> 錢平插話道:“老大,你覺著湖里作怪的真就是那個神龜?”
“這東西比上次見到的粽子炸藥要厲害不少,沒必要逮著個小湖禍害?!?p> 祝炎說到這里也就夠了,比火僵還厲害,火僵的年份多久來著,嗯,晟朝前期,似乎哪里不太對。
三人被一句粽子炸藥震了震,過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說的是啥。
“不對啊,老大,那……粽子炸藥是前朝前期的,這神龜不是說七百年前?不會這妖怪早有千年了吧?”
燕頗咋咋呼呼的,千年往上的妖怪,志怪小說里都不敢這么寫。
錢平和高明臉上也忐忑起來,總感覺下一秒自己就湖里喂龜了。
“這妖怪和僵尸是不同的,僵尸生出神志,至少由記載看,難如登天,而妖怪的道行增長也比僵尸容易些?!?p> 九州的規(guī)則如此,僵尸逆了輪回,必然艱難。
“那就八九不離十了,只是不知道這個老龜?shù)降滓鍪裁?。”錢平語氣沉凝,面露思索。
“這就要看霍長官能不能查出什么來了。”
高明這么說著,又看向祝炎,有些好奇:
“老大,你平常看的就是這些書?”
“那你得問我家老爺子為什么藏了這么多神神鬼鬼的東西?!?p> 高明表情訕訕:“老爺子肯定希望我晚個幾十年再去打擾他老人家?!?p> “老大,這妖魔鬼怪之說,大家都不陌生,但為何沒幾個人親眼見過?!?p> “怪異有他們的束縛,比如說現(xiàn)身人前會如何如何,但是由書上看來,這種束縛越來越弱了?!?p> 既是書上記載靈異之事有增多的趨勢,也是祝炎的感覺。
老龜算是一個契機(jī),祝炎心有所感,明悟了撞邪只有一次和無數(shù)次。
祝炎就坐在彩陽園林湖邊亭子,有那么一剎那,眼睛變化間,整個九州,包括湖中,數(shù)股相似的氣息升騰著,人類聚集處白霧樣的鎖鏈在感覺中消散著。
終有一天,鎖鏈破碎,妖魔鬼怪和人類間物理的屏障去除,而心靈上的屏障,不知能堅(jiān)持多久。
等祝炎再次抬眸,一雙黑色眼睛只是幽深如潭。
燕頗三人沒什么察覺,比起電車上的“觸電事故”,這次動靜小得多,當(dāng)然也有祝炎的控制力增強(qiáng)的緣故。
比起祝炎,老龜?shù)目刂屏筒辉趺磸?qiáng)了,一股氣勢上來,湖面波浪翻涌,上方漸漸起了霧。
玄禍只感覺一道讓人心悸,如同天傾的目光壓在了身上。
雖然轉(zhuǎn)瞬即逝,但他著實(shí)感覺到了死亡的威脅。
已經(jīng)太久太久沒有這就感受了,他幾乎以為自己回到了還是一只普通妖怪的時候,擔(dān)驚受怕,生怕染上人類的霧鎖,被一點(diǎn)一點(diǎn)腐蝕殆盡。
霧鎖在消散,哪怕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在乎祂的腐蝕,只要不殺好些個人,玄禍自認(rèn)為霧鎖已經(jīng)威脅不到他了。
如今,有比霧鎖更可怕的存在了,祂在……那個亭子里,是剛才那個“人”。
在黑焰收縮的時候,玄禍“看”得清楚,是那個帶刀的年輕人身負(fù)黑焰,然后他眼前一黑,被一道目光可笑地壓得死死的,哪怕是現(xiàn)在,他都不敢再看。
他怕是因?yàn)樽约和蹈Q的行徑才有了警告。
哪怕這警告,玄禍覺著有些過重了,有點(diǎn)拿炮轟蚊子的感覺,不是您讓看讓聽的?怎么還不高興了呢?
高明三人看著湖面不似尋常的動靜,心下都警惕起來,誰家的湖,轉(zhuǎn)眼間就能這么大的霧?
祝炎看著湖面:“都安靜等著吧,霍錚快把結(jié)果帶回來了?!?p> 他連霍副廳也不叫了,只覺得轄下一只九州大妖的霍副廳長有點(diǎn)麻煩。
一時間人類和妖怪都冷靜了下來,湖又恢復(fù)了波瀾不驚的樣子,霧氣隨雨后初晴的陽光漸漸消失。
錢平驚疑不定地看著祝炎,試探著說道:“老大,這妖怪,聽你的話?”
燕頗和高明瞪圓了眼睛,用一個不太恰當(dāng)?shù)谋扔?,像得到新玩具的孩子?p> “通人性的妖怪,自然聽得懂人話?!?p> 祝炎說的也不是瞎話,只是聽得懂和會不會聽是兩回事。
“那我們說話他也會聽?”燕頗神色興奮起來。
高明破了冷水:“正常人都不一定會聽你的話?!?p> 錢平雖然狐疑,或者說,完全不相信祝炎的話。
那么一只一看就不好惹的老妖怪,隨隨便便就聽話?
但是他到底是信任祝炎的,老大說什么就聽什么,向南山墓中,他就是靠這個保命的。
錢平把注意力轉(zhuǎn)移到其他事情上,可惜這個事情注定無解。
“這妖怪受什么刺激了?還是我們找對了方向,他著急了?”
他是分析不出來妖怪在想什么,祝炎也沒有搭話的意思。
燕頗和高明針對妖怪通人性的話題討論得熱火朝天,看似沒心沒肺,實(shí)則……是有些沒心沒肺,畢竟這事超出能力范圍了,只能侃侃大山了。
祝炎這次也不劃拉見魚刀了,老龜玄禍的感知中,一朵黑色火焰,眨眼間就到了眼前。
在他跳起跑路之前,火焰中傳來冰冷的聲音:
“聽我說話。”
雖說逃跑保命的路子深入內(nèi)心,但玄禍覺得要保命,還是要以靜制動。
“閣下有何要說?”
雖說剛才被嚇得不輕,可畢竟是個千年大妖,祝炎沒直接動手,就代表有的談,一味害怕頂個鳥用。
也許大妖,或者說妖怪,與普通動物的區(qū)別,便在于能克制住本能,審時度勢,無論是逃跑,還是嗜血。
“你在這湖里鬧出動靜與葉存有關(guān)?”
“有關(guān),卻也無關(guān),”怕祝炎以為他賣關(guān)子,玄禍連忙說道,“我要找的是葉存的后人?!?p> “不害人?”
老龜甕聲甕氣:“雖然葉存曾對我不起,但塵歸塵,土歸土,我找他的后人,只為了卻因果?!?p> 祝炎起了好奇:“因果?有那霧鎖,你們還能與人類牽連因果?”
老龜心下驚駭,這么多年,他也不是沒碰上有道行的道人,僧侶,他們沒人知道霧鎖的存在。
定了定心神,他說:
“這因果與霧鎖不同,但正因?yàn)殪F鎖在消散,我才得以前來?!?p> 玄禍也在試探祝炎,看他是否知曉霧鎖消散的事。
老龜玄禍有多惜命,是妖界聞名,霧鎖消散到這個地步,才敢來了卻因果。
哪怕他早就確定修為至此,以他做的事,不須懼怕霧鎖。
祝炎恍若未覺:
“看來你是覺得這霧鎖偏袒了人類。”
老龜有些遲疑:“就我自己那些事,玄禍覺得,是的?!?p> “一會兒等事情查了清楚,你可要現(xiàn)身?!?p> “這個……如果閣下同意,我還是希望出面的?!?p> 玄禍就怕這個人一敏感起來,自己剛露面就被削了,可七百年的因果啊,不現(xiàn)身總是解決不了這心魔的。
“如果找不到葉存的后人呢?”
“說實(shí)話,事情過了這么久,就算找到葉存的后人,老龜恐怕也得不到什么說法,就當(dāng)是弄清楚來龍去脈,給自己一個……交代吧?!?p> 玄禍話是如此,但氣息卻不由得激蕩起來。
如果可以,他會去找那葉存,而不是找個后人,要個狗屁的來龍去脈,心魔,心魔,這是數(shù)百年的心魔啊。
祝炎借著神魂,覺察到了玄禍的狀態(tài)異常。
那朵黑焰突然靠近玄禍,老龜被一燒,痛清醒了。
還真簡單有效的喚醒方式。
玄禍都差點(diǎn)給整暈乎了,怎么一言不合就燒龜,體虛找補(bǔ)嗎?!
等玄禍總算回過神來,還得給兇手道謝:
“多謝閣下……叫醒了老龜。”
雖然這黑手下得著實(shí)太黑。
“看來七百年來,葉存的事,已經(jīng)化作了阻礙你修行的心魔。”
“是,”玄禍坦然道,“如今妖物本就修行艱難,到了我這種修為,能再進(jìn)一步就是逆天而行,去了心魔,好歹有個盼頭?!?p> “那就等著,心魔能不能了卻,還是得看葉存留下多少東西。”
“您對當(dāng)年的事情,就沒有點(diǎn)好奇嗎?”
被祝炎這么黑手一下,玄禍也微微放開了些。
“你說一遍,到時候霍錚來,我還得再聽一遍,麻煩?!痹捯粢宦洌谘姹阆⒘?。
玄禍一愣,隨即嘆息,還真是我行我素啊。
祝炎和玄禍談了那么一會兒,大致也明白是什么情況,多說無用,還有點(diǎn)費(fèi)神,就單方面結(jié)束對話了。
原本燕頗三人見祝炎望著湖水出神,便聚在一起,小聲嘀咕,這時祝炎看向他們,就又圍了過來。
“老大,我們覺得這妖怪做事情太奇怪了,把人弄湖里也不干別的,說發(fā)脾氣就發(fā),說收就收,這也太……”
燕頗說著頓住了,這個剛才錢平怎么形容的來著?
湖下玄禍聽到這話,冷哼一聲,論脾氣暴躁,人類你就看看你旁邊那位吧。
“太像人了?!弊Q捉恿艘痪?。
燕頗沒聽清說什么就點(diǎn)頭,然后又停住了,像人?剛才錢平是這么說的?
錢平剛才說的是那妖怪靈智不低,甚至有點(diǎn)神經(jīng)質(zhì)。
不過聽祝炎這么一說,他覺得這妖怪不僅像人,還像個不講理的女人。
人類多詭異,玄禍常嘆氣。
正當(dāng)幾人開始侃大山的時候,霍錚帶這個人過來了。
那人的目光不住地往湖里看,卻并無什么害怕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