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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龍張目

第三十章

燭龍張目 臨淵望 3894 2021-08-13 23:27:26

  祝炎覺得自己的兵最近不太好帶,因為他們的眼神總是莫名其妙地就古怪起來。

  仿佛發(fā)生了什么這些傻小子經(jīng)歷過,而自己完美錯過的事情。

  而且自己好像問他們也沒用,某些人沉浸于自己的腦補中無法自拔,見魚刀能驅(qū)邪,也不治這個啊。

  聽腳步節(jié)奏就知道,霍錚到了門口,高明終于脫離了那種祝炎認為詭異的狀態(tài),他望向門口,只見霍錚推門而入,臉上依舊是那種帶著江湖氣的笑容。

  霍錚帶上了門,笑聲爽朗:“怎么祝兄弟有空到我這兒來?我正想著得空帶你們?nèi)ス涔洳赎柍悄?。?p>  高明不動聲色看了祝炎一眼,發(fā)現(xiàn)祝炎可比他不動聲色多了。

  祝炎道:“鄭洪他們已經(jīng)帶著李秋去回博望省了?!?p>  “嘿,跑得還真快。

  也不怕祝兄弟笑話,其實我們警察廳和李春來的所謂矛盾一開始就是弟兄們小打小鬧,起了些爭執(zhí),誰知道前輩帶后輩,大大小小的事情越來越多,這梁子莫名其妙就結(jié)下來了?!?p>  所以說,人們之間一些矛盾和間隙并非真的是誰的錯誤造成的結(jié)果,也許只是以為矛盾很深,然后就真的深起來了。

  祝炎對彩陽和博望的事情不予置評:“我們幾個人打算在彩陽城多待些時日,不知霍副廳作為本地人有何推薦去的好去處?”

  “那敢情好,哪天我做東,正好請祝兄弟和幾位兄弟喝酒,也算是答謝你們?yōu)槲也赎柍浅??!?p>  “下次一定?!?p>  眾所周知,“下次一定”算是比較敷衍的推脫借口了。

  霍錚也沒繼續(xù)勸說,只道:“那下次見到祝兄弟,可不能再推諉了?!?p>  言罷,他沒等祝炎回答,盡管祝炎沒什么搭這話的意愿,就說道:

  “若論此時彩陽城的好去處,當論城西的潯陽樓,好像是他們請了個歌星,叫什么玉……玉芙蓉,據(jù)說要唱上好幾天。

  還有城東聲名遠揚的往客齋,琴棋書畫是四毒,額,錯了,反正文人墨客的那些東西,什么棋社,書閣,畫室,樣樣俱全。

  再就是城北的彩陽街,其實也不算是街吧,主要那一帶酒樓攤位作坊眾多,彩陽城的老饕基本都去那兒,以及城南,也就是這一片曾經(jīng)的官宦商賈修建的園林,與林立的各家武館。”

  高明手中的地圖當然沒霍錚總結(jié)得到位,霍錚一番數(shù)下來,祝炎四人估計都能明確自己想去的去處。

  祝炎向霍錚點頭稱謝,霍錚在彩陽警察廳也不是閑人,再者是也無他事,祝炎就和高明離開了警察廳。

  滿天星斗高掛,彩陽城的夜比望江更熱鬧些。

  入夜祝炎沒什么逛的心思,高明亦是,兩人就直接回了旅店。

  至于錢平和燕頗?二十幾歲的小伙子,走不丟的,額,仿佛在內(nèi)涵什么……

  一夜無話,枕著人間的萬家燈火入眠,夢中不見周公。

  錢平和燕頗昨天回來的晚,今天起得卻挺早。

  高明把霍錚的那番話一轉(zhuǎn)述,昨天只顧著聽曲看人的錢平?jīng)Q定,玉芙蓉在潯陽樓幾天,他就為潯陽樓貢獻幾天的營業(yè)額。

  燕頗既和高明定下了武館之行,也打算去往客齋一看,畢竟還有個書香門第出身的蘇情在望江。

  祝炎對園林沒什么興趣,至于武館?

  家藏絕學(xué)眾多,但就是不學(xué)的家主了解一下。

  潯陽樓昨兒去過了,就算加個玉芙蓉也就那樣,祝炎也只得去看看往客齋到底憑什么引無數(shù)文人競折腰。

  吃了早飯,燕頗和高明去了武館。

  錢平再一心一意撲在玉芙蓉……的歌聲上,也只能把老大送到往客齋再去潯陽樓。

  他還特意繞了路介紹了幾座酒樓和攤位作坊,萬一老大吃個東西迷了路,說不定不僅要麻煩霍錚,還得受到燕頗和高明那倆黑心玩意的譴責。

  錢平承擔了老陰人不該承受的東西。

  九州在服飾方面的變化,在前朝就出現(xiàn)挺久了,一些繁復(fù),累贅或是違反人體工程學(xué)的各類衣物鞋襪帽子都經(jīng)過了改良或取締。

  而在往客齋,長衫這一累贅但被固執(zhí)的文人視為標志物的打扮四處可見。

  有的人甚至還身著寬袍廣袖,蓄著長髯,梳著發(fā)髻,當然年齡也不小,年代感撲面而來。

  祝炎對于衣著向來不敏感,問了藏書多在哪里,就上了樓去,若是在一座小樓里都能迷路,祝炎還是不要出門的好。

  這里祝炎想為自己辯駁一下,他的方向感只是覆蓋面小,不是弱到極致。

  而且也不是在哪里方向感都弱,祝炎覺得在自己平地起的建筑群里便不會迷路。

  當然,這個離現(xiàn)在的自己似乎還很遙遠,但是離過去的自己很近啊。

  潯陽樓比不上望江樓的一點,就是它差了一個往客齋。

  往客齋的藏書當然比祝家的藏書要多,當然珍品所占比和祝家是比不上的。

  作為一家主打文藝的商鋪,對,往客齋的本質(zhì)還是商鋪,只是高端了點,做得大了億點點而已,往客齋中全九州甚至他國時新的各類藝術(shù)作品必不可少。

  九州葉紹清的文,秦玉書的詩,現(xiàn)任領(lǐng)導(dǎo)人岳寄寒的語錄,額,混進來什么奇怪的東西。

  銀鄉(xiāng)國的曲,綠夢國的畫,白王國的小說,雖然九州和這些國家十幾年來,關(guān)系就沒好過,但這并不妨礙九州文人對這些東西極盡挑剔,不引進來怎么挑?

  只有實在挑不出來錯處,作家也看得順眼的作品才能實實在在地被認可。

  其他的不論,九州的文藝在整個世界確實是獨占鰲頭,別無他國可爭第一,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來。

  而因為那場戰(zhàn)爭和未洗盡的恥辱,雖然九州文人理智尚存,知道任何閉關(guān)鎖國包括文學(xué)藝術(shù)都是不可取的,但是,放在以前能馬馬虎虎被接受的作品,如今多被掃進了垃圾堆。

  想出垃圾堆來,等我燕云收復(fù)再慢慢談。

  被嚴格“篩選”過的藏書,自然不會出現(xiàn)《現(xiàn)代戰(zhàn)爭》那種言之無物,作者又死命往里頭夾帶綠夢奇葩價值觀的東西。

  說實話,祝炎當時看完書都覺得自己能買到這本書簡直是個奇跡,這書在九州估計都被買完當柴火燒了。

  祝炎挑了幾本覺得不錯的書,找了個角落窗邊一坐就是一上午,樓下不知道是出了什么疑難論點,還是抓住了一只葉紹清,剛才就吵鬧起來。

  祝炎略微凝神,才知道是有兩個棋道高手打起來了……額,棋盤廝殺,其中一個是近幾年名聲鵲起的彩陽棋圣,一個卻是最近剛來的外鄉(xiāng)人。

  等祝炎付了書錢,那一局還沒結(jié)束,祝炎則注意到了一個角落里閉目疑似瞎子的人,他似乎是在……聽棋,這比那盤被觀客圍得密不透風的棋局有意思。

  那人注意到了身邊來了人,并且好像對人的視線挺敏銳,稱得上奇人異士,他開口道:

  “小兄弟不看棋,看我做甚?新來往客齋?”

  “我對下棋沒興趣,只是因為你的聽力敏銳實屬罕見,起了好奇心,往客齋確實是第一次來?!?p>  棋瞎子的動作一頓,語氣有些驚奇:“小兄弟好眼力,也……好耳力,比我這個瞎子不遑多讓?!?p>  “你在這往客齋挺出名?”

  “尚可,往客齋熟客基本都知道這有個從不下棋的棋瞎子?!?p>  “為何不下?”祝炎隨口就問道。

  “其實說穿了,人不去做的事情,有時候只說一句不想,點到為止即可?!?p>  “你在說那位棋圣?”

  棋瞎子不禁笑了起來:“小兄弟不下棋可惜了,這份悟性實在難得……你覺得棋圣會贏嗎?”

  祝炎正決定去附近的餛飩攤解決午飯,聽道棋瞎子一問,便答道:

  “一步步精妙不差的落子,也會滿盤皆輸,對一些人來說就是世事無常?!?p>  棋瞎子點頭,似乎表示贊同:“是吶,世事無?!?p>  等他回過神來,那位小兄弟已經(jīng)沒影兒了。

  而人群中正好傳來一陣驚呼,那位似乎步步為營,整盤棋局都處于上風的棋圣,以一種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落敗了……

  棋圣的對手走出人群,路過的人似乎猶在局中,紛紛避讓,那人走到棋瞎子旁邊,席地而坐。

  他轉(zhuǎn)頭認真地打量著棋瞎子:“你現(xiàn)在叫棋瞎子?”

  “無根浮萍,自然怎么稱呼都可以?!?p>  “那就叫你棋瞎子吧,你是彩陽本地人吧?你知道我是哪兒人嗎?”

  這個家伙似乎是自來熟,說的話卻有些沒頭沒尾。

  棋瞎子點頭,又搖了頭。

  “我是煙川人,一川煙草,滿城風絮的煙川,你可以叫我韓不悔,落子不悔?!?p>  棋瞎子的眼睛微微睜開,轉(zhuǎn)頭似乎在“直視”韓不悔:

  “燕云人?”韓不悔吶……

  想起點頭棋瞎子看不見,韓不悔道:

  “是,我十年前才出了燕云闖蕩,為了尋一個人?!?p>  “尋誰?”

  “任俠,那時候的九州棋圣?!?p>  棋瞎子就像根本沒聽過這個人一樣,平淡地問道:

  “為什么找他?”

  “因為我?guī)煾嫡f我的棋路很像他,又聽說他迎戰(zhàn)銀鄉(xiāng)棋圣,便想去湊個熱鬧?!?p>  棋瞎子握著木杖的手微微一抖:“見到了嗎?”

  韓不悔搖了頭:“沒有,我錯過了棋局,而九州的棋圣敗了。”

  棋瞎子認真地“看著”韓不悔:

  “你失望嗎?那場棋局并不只是棋局?!?p>  十年前,九州和銀鄉(xiāng)的棋圣之局,蒙上了家國的色彩。

  敗北的棋圣任俠,注定被本就經(jīng)歷過喪權(quán)喪土之辱的九州人當做發(fā)泄口,而燕云人對任俠,應(yīng)該是更加苛責的。

  這些都無關(guān)什么理智不理智的問題,那時的九州人已經(jīng)敏感到不勝就是原罪的地步了。

  韓不悔說:“失望是肯定失望的,但我更失望的是,任俠失去了棋圣之名后就銷聲匿跡,棋壇再無他的消息,我一氣之下,就再也沒找過他?!?p>  棋瞎子并未接話,好像在聽旁邊的人評價一個陌生人。

  韓不悔又說:“最近我又想起任俠了,他是彩陽人,這個我是記得的,可我來彩陽打聽了好久,這里的人似乎都遺忘了這個名字,記得這個名字的人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兒。”

  “他本該就被遺忘。”棋瞎子的語氣有些冷漠。

  “你知道我是怎么找到他的嗎?”

  “怎么?”

  棋瞎子的眼皮微動,又緊閉上了眼睛。

  “我來到彩陽最大的棋社,組了個應(yīng)該是引人矚目的棋局,然后找最像任俠的人?!?p>  “你怎么知道他會來?”

  “我只是覺得換我我會來,哪怕我十年未碰棋子。”

  棋瞎子又沉默了。

  “我從那個記得任俠的人口中還打聽到了一些事情,一些我從前不知道的事情,十年前,任俠敗北,他回到家鄉(xiāng),母親已經(jīng)去世了,所以,”韓不悔的目光銳利,宛如棋局上給對手致命一擊,“當年的棋圣任俠因為一次舉國矚目的失敗和母親逝世而自己未在身側(cè)的雙重打擊,徹底隕落神壇?!?p>  棋瞎子的嘴唇囁嚅了一下,過了一會兒才問道:

  “你怎么會想起他來?”

  “我韓不悔今日也算是接過了棋圣的大旗,不久也得來一場舉國矚目的對決,也算是有些理解為何那任俠失敗后就一蹶不振了?!?p>  棋瞎子突然急切起來:“你怕了?”

  “當然沒有,”韓不悔的聲音里多了些如少年般的傲氣,“吾觀那銀鄉(xiāng)老賊,如插標賣首爾。”

  棋瞎子也是微微一笑:“那如今見了任俠,有想說的嗎?”

  “待我取了老賊的項上人頭,手談一局?讓我看看咱們的棋路到底像成什么樣。”

  剛才還說從不下棋的棋瞎子十分干脆點了頭:

  “成。”

  

臨淵望

今天就一章,但是很真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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