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好似命中注定
川流不息的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如同機器人般,擺動著同一方向的手臂,跨著同一方向的腳步,走向四面八方,十字路口的紅綠燈有條不紊地指揮著周圍所有的機器人,停、停、走、走。
王恪站在十字路口,目光卻被十字路口另一端的少女吸引,他如周圍所有人一般,目光都匯聚在了這位那特別的少女身上。
少女披散著一頭深紅色的長發(fā),在太陽光束的映射下猶如傾倒的紅酒,化作了千萬條絲線,匯織成一道流光的瀑布。
一身白色和服外衣,紅色和服裙子,腰背扎著紅絲蝴蝶結(jié),腰間掛著一連串不知名的玩具,腳上是白色的短襪和紅紐草鞋,儼然一位巫女的模樣。
再近一些,她那圓潤的額頭、黑長的睫毛、深玫瑰紅色的眼睛、天鵝般白皙的脖頸都清晰可見,隨著她時不時地左顧右盼,眨動著瑰麗的雙眼好奇地看著周圍的一切。
仿佛是命運的牽引,王恪來到了這位不食人間煙火的少女面前,舉起手機,手機上顯示著機翻的日語,“こんにちは,新宮市にはどうやって行けばいいですか?(你好,請問你知不知道怎么去新宮市?)”
少女微微一愣,如機械般轉(zhuǎn)頭,側(cè)過身來,她那深紅色的瞳孔映入了王恪手機中的日文,卻在轉(zhuǎn)瞬間空洞如常,短暫的數(shù)秒鐘之后,她從寬大的袖袍里拿出筆和小本本,快速寫上幾個字。
“你是誰?”
王恪按照少女筆記本上的文字輸入進(jìn)自己的手機,得出了少女的問句,他還不確定眼前的少女是不是龍族世界里的那名少女,只是看她的模樣和筆記本‘說話’的方式,估計八九不離十了。
沒想到剛下飛機,走在東京的街上,就能遇到這位少女,不由得讓他想到了一句話:飛鳥愛上了一條魚,沙漠下了一場暴雨,我們在茫茫人海中相遇,和路上的每一個人分享歡喜和悲傷,讓彼此短暫的生命變得漫長而趣味,人生真奇妙,不是嗎?
王恪在手機翻譯里輸入,“我叫王恪,從華夏來,不會日語,所以只能用手機翻譯,因為我手機電量快用完了,所以想問你知不知道新宮市怎么去?!?p> 少女歪著頭,看著手機翻譯的日語,自我介紹道:“我叫上杉繪梨衣,很高興認(rèn)識你!”
這句話,王恪不用對照著翻譯,他看得懂,因為日文的上杉繪梨衣,正是華夏的繁體字。
不過盡管王恪心中已有預(yù)想,但當(dāng)少女寫下自我介紹的那一刻,他還是呆愣了一下,腦海中浮現(xiàn)出的有關(guān)繪梨衣的文字,具現(xiàn)到了眼前少女的身上,他的心臟,不爭氣地猛烈跳動了起來。
不是因為愛情,而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情愫,那是純粹的、干凈的、傷感的……紛繁復(fù)雜的感情。
繪梨衣以為王恪打不出自己寫的這幾個字,便伸出白皙的手掌,示意王恪將手機給她。
王恪從恍惚間回神,乖乖地將手機遞到她的手掌上。
只見繪梨衣的手指在蘋果手機那小小的鍵盤上飛舞,沒幾下,她便將手機還給了王恪。
手機上寫著,“我叫上杉繪梨衣,很高興認(rèn)識你,新宮市在和歌山縣的最東端,你要從前面的車站買票,一直坐過去,大概半天的時間就能到了?!?p> 雖然繪梨衣平時被關(guān)在蛇岐八家總部中,從小到大去過最遠(yuǎn)的地方,也只是源氏大廈旁的十字路口,因為她知道,自己是特攝劇里的怪獸,不能離開哥哥的視野范圍,不然就會給哥哥造成很多不必要的麻煩,盡管她真的很渴望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但是在‘家里’,她依舊能做很多事情,比如玩玩拳皇、街霸之類的游戲,看看奧特曼打怪獸之類的特攝劇,偶爾看看日本的地理圖和世界地圖......
王恪看了看手機右上角的電量,顯示5%,嗯......還能用一用,“謝謝你,繪梨衣,我看你一直站在路口,你是要去哪里嗎?”
輸入完這段話,王恪將手機遞給了繪梨衣,看著她那嬌嫩的小手,純白的巫女服和毫無粉黛裝飾的素凈臉龐,他的心底不由得升起一股誘拐兒童的罪惡感。
你是人間不食煙火的少女,我卻已不再是曾經(jīng)那個單純的少年。
王恪猶豫了,他握著手機的手,往回縮了縮,幾經(jīng)霜雪,幾經(jīng)少年,都說歲月漫漫無邊,他卻被留在了那一年的那一個夏天,川流不息的時間長河,在遙遠(yuǎn)的彼岸擱淺。
只是在這樣一條漫無邊際的時間長河里,一只纖柔的小手,緩慢而堅定地探了進(jìn)來,輕推了一下這條擱淺的小船。
“我,想去很多地方,迪士尼,富士山、伊豆、北海道、鳥取......但是這些地方我都不能去,我的目的地就是這里。”
流于字里行間的,是淡淡的憂傷,王恪深深地看了眼繪梨衣,好似要將她的模樣印入腦海最深的地方。
此時手機的電量顯示1%,他連忙同時按下手機的開關(guān)鍵和音量鍵,在‘咔嚓’一聲響后,手機畫面頓了頓,隨后徹底黑屏。
王恪晃了晃黑屏的手機,示意手機自動關(guān)機了,同時拿過繪梨衣的筆和小本本,在上面寫上了自己的手機號和一段中文,“這些地方,以后我?guī)闳??!?p> 繪梨衣的食指從小本本上的方塊字體下劃過,雖然她看不懂這段陌生的中文,但她的直覺告訴她,這應(yīng)該一句非常珍貴的話語,而且就算不是什么特別的話語,她也會將它留下來。
因為,從小到大,這是她的小本本上第一次出現(xiàn)別人寫下的文字。
第一次,總是特別的,總是值得留念的,總是讓人,記憶深刻的。
就像她第一次離家出走,站在十字路口,看著喧鬧的城市,熙攘的人海車流,默默地流下了眼淚。
…………
“這是繪梨衣第幾次離家出走了?”
源氏重工,偌大的辦公室內(nèi),擺放著古色古香的書架,流光奪目的梨花茶幾和散發(fā)著檀木香的榻榻米。
榻榻米上,源稚生一邊翻閱著執(zhí)行局的文件,一邊淡然問道。
在旁的烏鴉扶了扶眼鏡,有些緊張地說道:“少主,上杉家主第九次離家出走了!”
“……嗯?!?p> 源稚生將一疊文件整理好,遞給烏鴉,“新宿歷來比較雜亂,這次死了那么多人,警方仍舊一無所知,你派人去查查……沒走遠(yuǎn)吧?”
烏鴉在文件遞過來的那一刻,連忙上前接住了文件,陡然一聽源稚生的問詢,又趕忙道:“和之前的幾次離家出走一樣,上杉家主這次也只是站在大廈看得見的那處十字路口,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和車輛,期間有個人和上杉家主說了幾句話,然后就走了?!?p> 源稚生點了點頭,站起身來,透過源氏重工的真空玻璃,他能看見廣闊的天空,潔白的云朵和燦爛的陽光,心道法國的天體海灘上,肯定會有很多美女出來曬太陽,想來她們應(yīng)該很需要防曬油的吧!
“……少主,我們需要將上杉家主帶回來嗎?”烏鴉輕聲喚道。
源稚生眉眼一抬,接著頻眨雙眼,干咳了兩聲后道:“繪梨衣很懂事,她只是想……不要讓任何人打擾她……我能給她的,也只有這么一點地方了?!?p> “那……家族里……”
烏鴉欲言又止,他說的家族里是指那些對上杉繪梨衣持有不同態(tài)度的人。
“不用管他們,不過是為了尋求些自我安慰罷了!該來的躲不了,治不好的終究治不好,就算把繪梨衣關(guān)在家里,她要是暴走起來,誰又能抵擋得了呢!”
好似忽然想起來了什么似的,源稚生又問道:“你剛才說有個人和繪梨衣交流?”
因為繪梨衣的龍血過于純凈,心智又不夠成熟,血統(tǒng)不穩(wěn)定,無法憑借自己的意識完全控制言靈,所以她說出來的一句話都相當(dāng)于龍語言靈,一句話就像是一道法令,讓你往東走,你不能往西,讓你滾開,你就不能走著,讓你死,你就必定會死!
所以繪梨衣很少說話,平時沉默得像個啞巴,只會在小本本上寫下文字和對方交流,但是就算是離家出走,在之前的八次,繪梨衣也從未和任何人用小本本交流過。
“是的,少主,那人似乎是個啞巴,拿著手機和上杉家主交流了幾下之后,就離開了。”烏鴉將監(jiān)控到的情況如實匯報。
“啞巴?”
源稚生皺眉,他很不喜歡這個詞語,陰柔的眉宇間生出一縷戾氣,又在轉(zhuǎn)瞬間消失,“是巧合的普通人?還是血之哀的緣故?亦或者......”
血之哀,是指因龍族血統(tǒng)而優(yōu)異于人類的混血種在時間,人群中所體會的感受。天生的特殊血統(tǒng)他們帶來了超凡的力量,同時也讓他們和人類產(chǎn)生了疏離感。
因為當(dāng)混血種獲得超凡力量的時候,他們就不再是普通人,只有在同類中孤獨感才會消除,所以龍族血裔會自然而然地聚在一起,所謂的“基因決定命運”,就是“血之哀”。
烏鴉是源稚生最為得力的助手,三大家臣之一,類似于古代幕僚軍師的角色,所以他一直待在源稚生身邊,替他出謀劃策,解憂排難,這次,也不例外。
“少主,我已經(jīng)讓櫻去和他接觸一下了,如果只是巧合,那自然最好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