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滿屋。
小月已經(jīng)睡下,可項承玉卻是怎么也睡不著。
他躺在客棧臨街的街臺上,背靠著窗外,看著下面偶爾路過的巡邏的甲兵出神,手里,拿著那把滌魄劍。
他不知道之前尋他比武的人是誰殺的,也不知道這劍,是誰替他拿回來的,他不知道做這些的人到底是誰,思來想去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昨天在見到鄧筱筱之前,他以為是她,可見了之后,他知道并不是,他相信鄧筱筱不會因為這種事情而欺瞞于他。
后來他又想到了烏夢之,故意這么做讓全天下與他為敵,陷他于不義,可他最后自己否認(rèn)了,不是烏夢之不會這么做,而是在現(xiàn)在看來,這些事情,好像并沒有對他造成什么影響,唯一的影響,就是他的名聲更大了,而這個名聲,好像在江湖中也不算什么太壞的事情。
然后,他又想到了鄧筱筱,想到了,那唇上的溫柔,他抬頭看天,看到天上那輪明月:
“你是不是,也睡不著,也在看著這月亮呢?”
他在問自己,又好似,在問蒼天,問明月,問自己的心。
突然,一道黑影在寂靜的月夜下掠過,朝著城外而去,項承玉趕緊起身要追,卻想起白天的事情,怕小月又有意外,于是停了下來。
剛停下來不久,又見一道人影路過,好似在追趕前面那道黑影,項承玉搖了搖頭,長嘆一聲:
“看來這江湖,不太平啊。”
“既然是江湖,自然就不可能太平?!?p> 這時,一個姑娘的聲音自屋頂傳來,項承玉聽后大喜,一把抓住窗沿,一個翻身便上到了房頂,卻是鄧筱筱站在那里,靠著隔壁更高一些房頂?shù)膲Γ瑑芍皇掷锬弥鴥蓧鼐?,見他上來,沖他扔過來一壺。
“剛才有兩人一前一后出城去了,你可見到?”項承玉接過酒壺,喝了一口,走了過來。
白天大太陽,將這屋頂向南這面的雪化得差不多了。
“你在下面都看到了,我在上面,自然也看得了,我有點(diǎn)兒感到奇怪的是,你為什么不追上去呢?你難道,不好奇嗎?”
鄧筱筱看著項承玉,也是一臉的好奇。
“我?guī)е鴤€孩子,路上遇上的,她的姐姐跟爺爺被歹人害了,我不忍留她一人,便帶在了身邊,今天白天的時候,被人劫了,為了這把劍?!?p> 項承玉說著將手里的滌魄劍遞了上去,鄧筱筱伸手接過,一把抽了出來。
青灰色的劍刃,在月光下熠熠生輝,發(fā)出一股讓人不寒而栗的殺氣。
“好劍,當(dāng)真是好劍,只是這劍也不是一般人能拿的,應(yīng)龍那把劍,可也不是常人能受得住的,我聽說,你敗了應(yīng)龍?”
鄧筱筱看向項承玉,如月般溫柔的雙眸里,有著一種讓人琢磨不透的味道。
“哪里是我敗了應(yīng)龍,是跟著我那姑娘敗了他,那小丫頭,用自己的嘴,把應(yīng)龍辯的啞口無言,之后說等找到理由后,他自會來取?!?p> 項承玉的實話實說,倒是讓鄧筱筱笑出了聲:
“看來你做好事這么快就得到回報了?!?p> “是啊,我也沒想到,堂堂天下第一劍,被個孩子給說服了?!?p> 想起那天的事情,項承玉都覺得有些僥幸。
兩人坐在房梁上,靠著另一幢房子的墻,抬頭看著天上的月亮,心中雖有無數(shù)思量,可一時之間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我有些乏了。”鄧筱筱突然說道。
“那,要不你回去歇著?”項承玉后,轉(zhuǎn)過來臉看向她。
鄧筱筱沒有理會,而是一頭扎進(jìn)他懷里閉上自己的眼睛,聽著他的心跳。
誘人的發(fā)香直接涌入項承玉的鼻子,讓他的心跳變得更快,更強(qiáng)烈。
“你心跳得好快?!编圀泱阏f了一句。
“啊?哦,我……我也覺得!”
項承玉感覺自己臉上有點(diǎn)兒發(fā)燙,他喝了口酒,感覺自己有點(diǎn)兒頭暈。
“許是醉了!”
他又說了一句,不知道是自言自語,還是在與鄧筱筱說。
他醉了嗎?
他怎么能不醉。
一個人在悲傷潦倒時,會醉,在欣喜若狂時,也會醉。
可項承玉卻不屬于這兩種當(dāng)中的任何一種,他沒有悲傷潦倒,更不需要欣喜若狂,但他還是醉了。
他其實沒醉,或者又醉了。
人沒醉,心卻醉了。
看著懷里那如玉的美人,聞著她發(fā)絲散發(fā)出來的迷人香氣,感受著,她鼻尖那微弱卻極富生命力的呼吸,他又怎么能不醉,任誰,也不會清醒的。
“你就不想去看看那倆到底是做什么的嗎?”
正在項承玉心猿意馬之時,他懷里的鄧筱筱說話了,那溫柔的聲音就像春天的黃鶯,給這江湖,帶來了一抹別樣的春色。
“你想去嗎?”項承玉反問道。
“我不想,我覺得,這么待著挺好?!编圀泱阏f著,將頭往他懷里又湊了湊,讓自己扎得更深一些。
“那我也不去,我也覺得現(xiàn)在挺好。”項承玉回答。
“那日相見,我問過你,如果有一天你我刀兵相向,會怎么辦,你沒有回答我?!?p> 鄧筱筱一直很在意這個問題,她是滌仙教的,項承玉要找活仙教報仇,終有一天,他們會遇上的,以另一種身份遇上。
“我……”
項承玉沒想過,也不敢想。
鄧筱筱也沒想過,她是不知道從何想起。
“我也不知道,也許有些問題,真到了那一天,才會得到真正的答案吧?!?p> 是的,他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真要到了那一天,一切順勢而為,水到渠成,那樣,或許對他們來說,是最好的結(jié)局。
他不可能放棄報仇。
她也不可能勸他放棄。
所以那一天,總會來到。
兩人正言語間,之前那道黑影又從他們眼前經(jīng)過,經(jīng)過時,還轉(zhuǎn)頭看好了屋頂上的二人一眼,然后縱身離開了。
“看身型,是個女的。”項承玉突然說道。
“你是不是可以認(rèn)出所有穿成這樣的女的?!编圀泱氵@話,聽上去倒有些生氣了。
“不,是因為我留意到了她的手,雖然提著劍,卻十指修長纖細(xì),那不是一雙男人的手?!?p> 項承玉一本正經(jīng)的回答。
“你觀察的真仔細(xì)。”鄧筱筱笑了笑,便又沉沉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