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鳶尾花香

　　“咔擦——”

　　身后突然傳來一道細(xì)碎的聲響。

　　顧云知收回手，轉(zhuǎn)身望向門口，進(jìn)來的并不是于新北或者兩個侍衛(wèi)，而是一個身形敦厚的老婦人。那婦人端著什么東西從外面進(jìn)來。走得稍近些才發(fā)現(xiàn)端的是個托盤，上面擺著幾碗粥，散發(fā)著大米和野菜淡淡的香氣。

　　“姑娘。我給你們做了幾碗粥，這鄉(xiāng)下地方?jīng)]什么好東西，您可別介意?！?p>　　顧云知的身體病了好幾天，醒來也沒吃什么東西，早就餓了。聞到香味就眼睛一亮，沒再想著那扇門，沖著老婦人迎了上去，“多謝?！?p>　　晚上天色黑，那老婦人走近了，才發(fā)現(xiàn)這個姑娘姿容昳麗，她下意識就多看了兩眼，正是這兩眼，讓她不由心慌了一下，托盤向左一歪，上面的碗也險些摔在地上。

　　“哎哎哎……”顧云知眼見狀，趕緊伸手穩(wěn)住她，“小心?！?p>　　那老婦人穩(wěn)了穩(wěn)心神，“真是老了，連個碗都拿不穩(wěn)?！?p>　　顧云知聞言，抬頭認(rèn)真看了看老婦人，發(fā)現(xiàn)也就四五十歲模樣，真誠的道：“嬸子說得哪里話，你離老了還早得很吶?！币垃F(xiàn)在社會的人平均年齡都已經(jīng)是一百歲了。

　　那老婦人顯然沒意料道顧云知居然還能這么真摯地說出這一番話來，不由愣了愣，笑道：“姑娘真會說話。”

　　顧云知也跟著笑了笑，她正覺詞窮，便聽到門外傳來了其他人回來的腳步聲，不由松了口氣。

　　“這冰天雪地的，怎么聽說幾位還要繼續(xù)趕路？”

　　那老婦人將托盤放下，“我家雖然不大，后邊倒是還有幾間前幾日才收拾過的小屋，要不你們今天晚上就先住下？”

　　“謝謝嬸子，不過我們還有事呢。”顧云知婉言謝絕?！澳銈円沧聛沓孕〇|西吧，吃完休息一會兒，我們就出發(fā)。”

　　若是在平日里，侍衛(wèi)當(dāng)然是沒有資格和公主在一個桌上吃飯的。所以當(dāng)顧云知說讓他們坐下來吃飯的時候，兩個侍衛(wèi)下意識地都望向于新北?？墒怯谛卤币膊荒茉谶@個時候請示，所以他只是掙扎了一下，就率先坐到了桌子上。

　　“這里離驛站有多遠(yuǎn)？”

　　“步行到驛站的話，可能需要1個時辰。到驛站就可以買到馬了，騎馬的話，不出3個時辰我們就能進(jìn)京了?！庇谛卤痹缇驮谛睦锼氵^了，了如指掌得道。

　　顧云知聞言松了口氣，4個時辰，8個小時，她一定能在皇帝起床之前把他攔??！

　　“你們這么早去，也進(jìn)不了城?！崩蠇D人仍在一旁勸道。

　　“沒關(guān)系，我們早點(diǎn)排隊，也好早點(diǎn)入城。”于新北不好解釋公主可以特赦入城，只好隨便解釋了一個理由。

　　顧云知卻忽然想起，江遇洲現(xiàn)在可監(jiān)管著整個東廠，她若是亮了身份，江遇洲鐵定會收到消息，他若是鐵了心要寧玖死，就她帶著這三個侍衛(wèi)，能抵的了什么？

　　不行，她還真不能這么就這么進(jìn)城。

　　“嬸子，打攪你們休息了。我們吃完了，這就上路了。辛苦你了。”顧云知再次表示了謝意。出門前，于新北又給了一塊小碎銀子。

　　那老婦人并其兒子看著四人走遠(yuǎn)，才關(guān)上大門返回了原先的堂屋。原本漆黑一片的小屋燃起通明的燈火。

　　“走了？”

　　“走了?！痹热ラ_門的年輕小伙上前一步道，“爺，我觀察了那三個男的，都是有底子的。那女的衣服質(zhì)地都是上好的，一看就是他們的主子。這黑天雪地的，什么人家的姑娘一個丫鬟婢女也不帶，就領(lǐng)著三個護(hù)衛(wèi)，走夜路也就算了，居然連輛馬車都沒有，實在令人奇怪?！?p>　　“奴婢有句話，不知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蹦抢蠇D人行了個禮，似乎有些遲疑。

　　“嬤嬤請講。”

　　“奴婢瞧著那姑娘有些像……像長公主殿下。”

　　“什么？長公主？！嬤嬤開得哪里的玩笑。屬下聽說長公主偶感風(fēng)寒，如今正在山中別院休養(yǎng)呢。何況長公主嬌生慣養(yǎng)，連冷水都不沾，哪里能頂著風(fēng)雪，走上一個時辰的路，還這么好聲好氣地坐在這兒。”

　　“奴婢也是猜測，畢竟住在宮里的時候，長公主也不過這般大?！?p>　　秦嬤嬤用手比了比腰，“后來奴婢隨爺去了雁北便也不曾再見過公主的模樣。但是剛才那姑娘離我站的近，我在她身上聞到了一股淡雅而又甜膩的香味，很像鳶尾花的味道?！?p>　　鳶尾花怎么了？那屬下一副不解的模樣。

　　“長公主是難產(chǎn)兒，而且患有胎熱的毛病。因為長公主不愛喝藥，當(dāng)時宮里有個擅做食療的醫(yī)女專門負(fù)責(zé)給長公主出方子，她的方子里常用的一款食材就是鳶尾花。公主吃得多了，從小身上就帶著一股鳶尾花的味道。以前長公主常來長信宮，天天聞。這個味道，奴婢熟悉得很?！?p>　　四人連夜趕到了驛站，好在大雪夜半的時候就停了。

　　算了算時間，離開門富余一個時辰，顧云知就讓他們先休息一個時辰再趕路。

　　顧云知沒想到，她這一休息，差點(diǎn)沒爬起來。

　　于新北在門口叫了半晌，就差破門而入了，她才堪堪醒轉(zhuǎn)過來，喉嚨干得厲害，整個人好像燒得成了個火爐，四肢無力，一站起來頭就發(fā)暈。

　　好不容易挨上車。

　　整個人燒得都迷糊了。

　　“小姐，到了?！?p>　　顧云知覺得自己頭都快要炸開了。

　　她扶著額頭推開車窗，看到遠(yuǎn)處就是進(jìn)京的大門，門前排著一條想要入城的長龍。

　　顧云知正思索著該如何進(jìn)城，就聽見一道震驚的聲音，“長公主殿下？大清早的，您怎么會在這里？”

　　顧云知一回頭，就看見身旁的停了一輛馬車，那車窗內(nèi)探出一張擠眉弄眼的臉，“難道是聽聞了我們子寒游學(xué)歸來，特意來接他的嗎？”

　　子寒？顧云知看了看他身邊那張帶著些許不耐的俊臉，恍然大悟。

　　對了！長公主這個角色是有一個“官配”的，就是她死了都沒嫁成的永明王世子沈子寒。不過沈子寒對于成為她后院中的“領(lǐng)頭羊”沒有絲毫的興趣。

　　總是和沈子寒在一起的，大概就是他姑姑的兒子兵部尚書之子鄭子武吧。

　　顧云知腦中閃過一道靈光，頓時手腳麻利地從自己的馬車上下來，爬上了對方的馬車?yán)铩?p>　　“公主，這于理不合……”

　　顧云知不待沈子寒拒絕，就對沈王府的馬夫道，“去皇宮?！?p>　　“我不去……”沈子寒還沒來及得說完，就再次被顧云知打斷。

　　“我說去！對了，遇到人，別說我在馬車?yán)铩＿€有我頭疼的厲害，你們坐那邊去，這邊讓我躺一會兒?！?p>　　沈王府的馬車很豪華，空間大不說，還鋪了軟榻，放了香爐。躺在上面也不會感到顛簸，比起顧云知方才從驛站雇來的那輛馬車不知道要舒適多少倍。

　　她忙找了軟墊躺下，用暖洋洋的毯子蓋在身上。

　　總算是能躺下伸開腿腳了，她舒服地發(fā)出來一聲喟嘆。

　　輕佻浮薄，不知所謂。

　　沈子寒厭棄地收回視線，看到隨車的侍童不知所措地望著自己，又無語地給了個“聽她”的眼神。

　　倒是鄭子武上下仔細(xì)著打量了公主一眼，覺出些不對勁來。

　　“公主這是從何處來？怎如此狼狽？”這身妝扮，可不像是來堵沈子寒的。

　　顧云知身上這套衣服是去了驛站后找的。

　　雖然不至于像農(nóng)戶里借的那套老氣，但相較于往日的服飾，委實稱得上是寡淡。頭上的飾物也因太沉丟在最開始的馬車上，如今的還是請驛站娘子幫忙弄得普通發(fā)髻。

　　她隨便編了個理由，“體察民情?！?p>　　鄭子武聞言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體察哪方面的民情？我前日聽聞您將譽(yù)滿京城的小花旦今墨收入了府中，我原道是傳聞，如今看來，當(dāng)是公主體察民情的結(jié)果？”

　　“怎么？鄭公子也對公主府有興趣？”顧云知似笑非笑地道，“不感興趣就閉嘴，內(nèi)務(wù)事宜，閑人莫管?！?p>　　鄭子武噎了噎，是他的錯覺嗎？怎么感覺她往日伶牙俐齒了些。

　　沈子寒見鄭子武吃癟，自然要為他開脫。

　　“公主既然有這般興致，何不多為您屬地的臣民多考慮考慮?！鄙蜃雍畔率种械牟璞?，“畢竟事關(guān)黟縣年底的稅收。以公主府的開銷，若是收不上以往的稅來，只怕年底就要捉襟見肘了。”

　　“黟縣……怎么了？”

　　“公主這般體察民情，竟也不會不知黟縣百姓遭受流匪侵?jǐn)_？泰半以上的制鹽之所因此停工，產(chǎn)量較之往年不足半數(shù)?！?p>　　對自己的重要收入尚無清楚認(rèn)知的顧云知：“……什么事兒都要懟我。你就這么討厭我？”

　　沈子寒聞言微微一怔。

　　他確實討厭長公主，覺得她霸道又跋扈，何況身為女子公然蓄養(yǎng)面首，簡直不知廉恥。所以每次長公主在人前對他示好，他都十分排斥，覺得和她就算只是名字?jǐn)[在一起，都是對他的侮辱。

　　但不管他如何厭惡，他也不過只是想讓長公主自己心知肚明就好。

　　但是當(dāng)她這樣直白而又坦蕩的問出來的時候，他竟不知該如何作答。

　　顧云知一說完，心里就是咯噔了一下。

　　真想揍自己這張嘴一頓，藏不話。

　　她接收了所有的記憶，方才沈子寒陰陽怪氣講話的時候，她下意識就想到他每次都是這樣子對她。所以張嘴就問對方為什么這么討厭她了。

　　她頭疼的揉了揉額頭，背過身。

　　算了算了，不想了。還是趕緊休息一下。這具身體本來就高燒未退，昨天讓她在風(fēng)雪里泡了一天一夜，又沒有休息，又沒有吃藥，估計已經(jīng)糟蹋得差不多了，一睜眼，眼前都能冒星星。

　　到宮里差不多也需要半個多時辰，顧云知閉上了眼不再理會他們，打算趁著這段時間再小憩一下。

　　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腦海里突然鈴聲大作，嚇得顧云知一個激靈睜開眼睛。

　　眼前就顯示了一行加粗的紅色字體。

　　“警告！劇情即將出現(xiàn)新的偏離事件！劇情偏離后將無法再次導(dǎo)正?！?p>　　新的事件，什么鬼？

　　顧云知憑空向右揮了一下手，眼前的紅色字體消失，跳出兩個選項。

　　“是否查看偏離事件評估報告？”

　　當(dāng)然查看。

　　距離偏離事件發(fā)生預(yù)計還剩2小時。

　　偏離事件地點(diǎn)：天水別院。

　　偏離事件預(yù)計后果：楚寧玖死亡率97%，楚啟明死亡率99%。

　　顧云知看了兩遍，才確定這兩人的死亡率是都提高了……

　　這到底是什么情況？怎么變成兩個人都死了？

　　她正著急，系統(tǒng)中“叮咚”一聲跳出一份來自Administrator 的郵件。

　　顧云知打開郵件。

　　“知知：

　　你走后，我查看劇情的時候，發(fā)現(xiàn)劇情發(fā)展方向發(fā)生新的變故。

　　本來楚啟明計劃于天水別院設(shè)宴埋伏楚寧玖的計劃，已被楚寧玖獲知，他在別院外的梅林中安排了人手。楚啟明的死士都喬裝成了別院的下人，約有百人。

　　宴會上，會有舞女行刺楚寧玖，以“保護(hù)寧王”為號，死士會乘機(jī)殺了楚寧玖。楚寧玖則以煙花為號，林中暗衛(wèi)亦會入院行刺楚啟明。

　　但是他們不知道的是，守別院的四百余人將士中，有二十余人乃是北朝安插在南朝各大臣府內(nèi)的探子。

　　當(dāng)日，十余人混跡于將士之中，另有三人跟隨參宴大臣進(jìn)入了大殿。那三人以楚寧玖被刺殺的混亂為掩飾，趁著楚啟明毫無防備之機(jī)，行刺成功。

　　楚啟明大概率會死。

　　對了，楚啟明在楚寧玖的酒里下了一種無色無味的秘藥，單服無任何不妥，但配上大殿上的香丸，可使人短暫失力。

　　楚寧玖也是因此被暗衛(wèi)刺傷。

　　楚寧玖是開平盛世之主，楚啟明乃文治之帝，此兩人若死，小世界將陷入混亂之期。務(wù)必導(dǎo)正！切記切記！”

　　這劇情之豐富，真是……

　　我……艸

　　正在看書的沈子寒和正百無聊賴吃糕點(diǎn)的鄭子武一臉震驚的側(cè)頭望向顧云知。

　　公主說啥了？！她怎么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