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個字他從未對我說過。
哈,對不起嗎?
對不起。
應(yīng)當是他思索了很久才說出口的吧。
我不由想象他說這話時的模樣。是眼眶泛紅,滿心愧疚?不會的。還是面無表情,淡淡訣別?大概吧。
他不欠我什么。
不欠我什么的啊。
可為什么,我還是會埋怨他,還是會因為“對不起”這三個字替他難過。
酒勁一上來,便容不得我不去胡思亂想。我的腳步明顯一下子慢了宋時阮一拍。
“公主?”宋時阮轉(zhuǎn)向我,臉色擔憂。
我晃了晃神,朝他綻出個小小的笑容:“沒事,我們,回家?!?p> 接下來,便是夜以繼日宋府的生活。
平心而論,當宋家夫人比當公主要自由的多。閑暇之時可以研制我最愛的香料,或是和香含一起出府,上街采買小鋪質(zhì)樸的發(fā)簪步搖,去蕓煙閣挑選新出的胭脂,或者,到冷香樓點一桌小菜。
宋時阮回來后有時會給我講講朝中有趣的事情。比如錢大人因為官帽被王大人的帽沿蹭到,險些破口大罵打起來;再比如陛下查出沈侍郎買通周尚書一路高升,嚇得沈侍郎在朝堂上失禁,沈周二人一個磕頭一個喊冤,完全亂了體統(tǒng)。
宋時阮講的惟妙惟肖,我不時配合著笑笑。
其實他說的這些我什么沒見識過。
早前父皇早朝時,我常躲在一旁的內(nèi)閣里偷看。什么李大人王大人的滑稽樣子沒看過。
只是他如此賣力地哄我高興,不忍掃了他的興罷了。
不過說到底,宋時阮待我極好。
晚間他便很自覺地搬去書房睡,騰出偌大的一張床,我翻身四仰八叉到也自在。
府里的丫鬟婆婆見他每每一回來便直奔我處,話間又時不時隔著窗紗傳出笑語,盈盈暗香去。都道這公主與駙馬關(guān)系融洽,夫婦和睦,坊間竟也傳說著我們的美談。
他們說公主與駙馬天造地設(shè),好比鴛鴦,相敬如賓,比翼連枝……
其實不然。
不過他們倒是說對了一點:相敬如賓,相敬如冰。
都說人間知音難尋,好巧不巧,駙馬便是我的知音。
我喜制香,宋時阮便跑了八條街替我集齊了各色香料和制香用品。我愛吃甜食,宋時阮就特意為我請了宮中以前給我做膳食的嬤嬤。
眼見著日子一天天過去,草長鶯飛。
我探窗聽雨,畫竹聞風。今年春來得早,四處已可見芬芳了。裊裊幽香散得滿屋,不經(jīng)意間心也歡喜了起來。
瞭想宮中此時必然是梨花風動玉闌香,春色沈沈鎖建間。唯有落紅官不禁,盡教飛舞出宮墻吧。
往年向來如此,今年也應(yīng)當不差。
我終日研究香料,竟也收獲頗豐,宋時阮文采好,我便讓他取名。就例如我眼前的這盞香,就叫“如夢”。宋時阮說:“‘人間如夢,一樽還酹江月’嘛?!?p> 一晃兒便是一月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