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我坐在奢華的花轎里。
花轎走的是最有福澤的路,護送隊伍浩浩蕩蕩,外面很嘈雜,吵得耳朵生疼。大抵不過是刺耳嗩吶聲和道旁百姓的祝福。朦朦朧朧還可以聽見有人稱道著“安樂公主”,那是我的封號,而今聽來卻滿是諷刺。
我叫燕景熙,燕國五公主。
就在幾個月前,父皇忽然下了道旨,將我下嫁于尚書嫡子宋時阮。
我尋死覓活,卻絲毫不見成效,只好束手就擒。
一想到再也不能去太后那兒逗“小雪”玩(祖母養(yǎng)的一只小貓),再也嘗不到月賢妃做的桃花糯米糕,還有會制各種風(fēng)箏的小阿肆、長得很好看且對我最溫柔的茵修容……眼角就泛了紅。
那日我躲在墻角,宗人府管理大臣將所選額駙帶至乾清門東階下,宣旨:“今以安樂公主擇配……?!?p> 那個名字不叫裴然。
那人跪拜接旨,我看不清他的臉。不過縱使他如何行三跪九叩禮,送了多少“九九禮”,怎樣隆重地布置府邸,他都不是裴然。
他是宋時阮,我很清楚。
父皇給我安排的命運,我無論如何也無法改變。我騙自己他們都是有苦衷的,騙自己父皇從未把我當作過棋子,可事實就是事實。
我厭煩地聽著外邊的喧鬧,不自覺地又想到了他。
“國師,父皇下了旨意,要將我嫁與宋時阮。”我第一次那么慌張地跑進國師苑中。
裴然沒有抬頭,看樣子是早就知道了。
他是當朝國師,也是我的老師。我出生時險些夭折,父皇將我送與老國師撫養(yǎng),以延年長命,佑我平安。老國師身邊常帶著裴然,大我六七歲的樣子。后來他承了國師的位子,又與我一同長大,在一起倒也平安無事,且他學(xué)識淵博,父皇對他信任有加,便自然而然地成了我的老師一般的人物,教我些書畫古文什么的。朝夕相處,但輪不上青梅竹馬。
我在他面前一直表現(xiàn)得乖巧安靜,可今日不一樣。
我奪過他手中的毛筆,他淡淡地抬頭看我。
“我不想……”我看著他,幾近要哭出來。
他沒有說話。
只是像平常一樣,用還是淡淡的眼神看著我。
我忍住哭腔,求他:“裴然,我不想嫁?!蔽业谝淮沃苯咏兴拿?。
“這是陛下的家事,亦關(guān)乎國朝,臣,無權(quán)干涉?!彼谋砬樵诼牭轿抑焙羲謺r有了些微的變化,大抵是因為我的失禮逾矩而不滿。
我失望地癱坐在席塌,但仍未放棄最后一點希望:“可憑什么,憑什么我要被這樣隨意地決定人生,我甚至連那個人是誰都不知道!”
“公主請回吧,恕臣無能。”依舊是淡淡的語調(diào)。
我望見他漠不關(guān)心的模樣,恍惚了好久,竟說出些瘋話來……
他不予理睬。
許久。
“可是我喜歡的是你!”我忽然喊出來。自己都震驚了好久,惶恐地等待他的答復(fù)。
他驚愕地望著我,不可置信:“這些話,公主往后便不要再說了,臣,惶恐。”我知道他并非惶恐,而是根本對我沒有一絲喜歡,最多也只是兄長對妹妹的關(guān)心,亦或是師長對學(xué)生的良苦用心。
就是,沒有動心。
我沉默不語??諝獬良?。片刻后,我站起身,幾近崩潰地哭著沖了出去。
他再沒找過我。
后來我才知道,父皇的這道旨,是他提的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