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來看,這里就是你家了,名字都已經(jīng)題好了。”班誠對瀟銘大聲說到。
“還有用我名字命名的街牌嗎?”瀟銘高興地一步一蹦地過去。
“那怎么不是?這街牌簡直量身定做!”
瀟銘順著班誠看著的地方找去,只見路牌上面寫著“紗帽街”。
“這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這不,傻貓街嗎?”
“無聊!真的是,你時間是用不完了嗎?快滾去找下一處吧。”
“貓的一生怎么能只為了生存呢?你要學(xué)會享受生活??!”
“行,等會找到吃的沒你份?!?p> “我錯了,我錯了,哥,你等等我。”
瀟銘瀟灑地邁著步子,任班誠在后追趕。
深夜的街頭,不乏流浪的影子。或許是因為夏季的燥熱還未散去,整個世界都為一種煩躁不安的氛圍籠罩。
兩個女孩,或者說女人吧,尖聲厲氣地向?qū)Ψ胶鸬溃?p> “你他媽有本事把剛剛的話再你媽說一遍!”
“念,念,念,你念了一晚上還不夠?”
“老子他媽那么說你沒有?莫以為你他媽長成那批樣子要不完了,睡完了一個寢室的人的男朋友還出去賺外快!”
其他人把這兩個人拉開了??諝庵兄皇O職埩粼谝怪械募饨新?。
瀟銘好奇地問:“這些人光鮮亮麗的,不會是沒有飯吃的人,為什么深夜還要像我們一樣在外面游蕩?”
“人類的世界你不懂?!卑嗾\沉靜地回答道。
“也對,就像他們也不懂我們一樣。”瀟銘想了想,故作深沉地答到,“你說我現(xiàn)在是不是個有思想的貓?”
“做思想家是要餓肚子的?!?p> “誰說的?”
“你現(xiàn)在不是就在餓肚子嗎?”
“你說得也是哦。”
……
這是城市歆享的繁多節(jié)日中的某一個,而眼前也只是城市眾多垃圾堆中的某一個,但瀟銘在這里翻到了兩只老貓?,F(xiàn)在他們正以一種平靜而慈祥的眼光看著瀟銘。瀟銘一生中第一次有了那樣的觸動,仿佛正是實實在在存在在血脈中的牽連,這種牽連超出一切理智與言語。
他感到那樣一種親切,即使他與他們只是萍水相逢,而這兩只顫顫巍巍的老貓不知道因為傳染病還是灰土,渾身顯得污穢不堪。
“快走吧!”班誠是一點不想再呆下去,“這種感覺我也有過,只是因為我們從來沒有見過我們的父母,太想念而帶來的錯覺罷了。也許就跟你想念某只小母貓一樣。”
“我記得……你……你屁股上……有……有……那么……那么……一塊胎記,”那只老母貓斷斷續(xù)續(xù)地說到,誰都聽得出她說話有那么吃力,“讓我看看……看看……看看我就知道……你……是不是……我的孩子了?!?p> “你別聽她瞎說,”班誠叫住瀟銘,“這種貓我見多了,她只是想騙你一口面包。就算不是,也要小心他們身上的傳染?。 ?p> “班誠,你知道我不能不去的,萬一,”瀟銘皺著眉頭,轉(zhuǎn)回頭對班誠說,“萬一他們真的是我的父母呢?!?p> “去吧去吧,”班誠長嘆一口氣,說道,“我就知道是這樣,反正我是勸不住你的,我只能說,祝你好運。雖然我知道結(jié)果?!?p> 班誠也不想浪費時間就這么空等著。這個夜晚很寶貴的,可以收集到很多人吃不下的好寶貝,說不定接下來幾天的吃的都有了。
等到班誠把食物收集完藏好再返回那個垃圾堆時,瀟銘正一臉悲傷地望著那兩只相互依偎著的老貓。
“我們走吧?!卑嗾\輕輕地在瀟銘耳邊說。
瀟銘什么也沒說,只是輕輕點了下頭。
貓的腳步都是輕快的,跑起來的步伐讓沉重的心情輕松了很多。
“要不等會歇腳的時候你幫我看看我的屁股后面是不是真的有痕跡?”瀟銘突然對班誠說到。
“你當(dāng)我是狗嗎?”班誠一臉不屑地說到,“只有狗才沒事去舔另外一只狗的屁股?!?p> “你知道嗎?那兩只老貓死了?!睘t銘在房檐上身子一頓,低頭說道,“他們死也沒問我要什么,只是叫我躺在他們身邊?!?p> “那也一定是兩只傷心的貓吧?!卑嗾\抬頭仰望著天空,天空是猩紅色的,明天應(yīng)該又是一個晴天吧。
“班誠,那兩只老貓還告訴我一件事。”瀟銘語氣鄭重地說道。
“什么事?”班誠知道,瀟銘特意喊他名字,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說。
“他們……”瀟銘哽咽了一下,繼續(xù)說道,“他們說我們可以去投奔人家,城市里也有人要養(yǎng)貓的?!?p> “你就說這個啊,這個我早就知道啊?!卑嗾\回答道,“但是那樣你就多半成閹貓了?!?p> “???什么閹貓?”瀟銘不解地問道。
“什么什么閹貓。閹貓就是在你尿尿的那個地方割幾刀,這樣你這種小白臉就不會出去到處禍害了,就能成天安安分分地躺在主人懷里?!?p> “成天躺著?我可不會。大不了到時候我找個機會遛了不就好了?!?p> “你就嘴上逞強厲害?!?p> “那比你厲害就行?!?p> “行,那今天晚上回去我們自己吃自己的?!?p> 瀟銘愣了一下,立即求饒到:“大哥,小的知錯了,請給小人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p> 有老鼠捉老鼠,沒老鼠翻垃圾,事物來源有了保證,就不會再有餓肚子的問題。再加上瀟銘和班誠一智一勇,很快就占得了城中最肥的幾塊地之一,甚至有了多余的東西可以跟過路的貓交換各種信息。唯一橫在心頭的只有那虛無縹緲的關(guān)于貓在城市被捉去一個地方然后任人屠宰的傳說。瀟銘是覺得新生活四處都生得幾分新的樂趣,城市里有的是各種沒有見過的光怪陸離,閃爍著是各式的燈紅酒綠。而班誠不時還要抱怨幾句生活的不公和苦澀,沒能讓自己像以前那樣,就只用每天無所事事地曬著太陽。
“啊,不知道那只大黃狗怎么樣了?!睘t銘忽然想起那個村莊小院落,“不知道我的故鄉(xiāng)現(xiàn)在是什么樣子了?!?p> “聽那邊新來的貓說,那邊修了好大好大的一個工廠,大煙囪整天冒著白色和灰色的煙,天空也被染得整日灰沉沉的,”班誠回答道,“不過你了解這么多做什么?反正我們也回不去了?!?p> 只是沒過多久,班誠就結(jié)束了每天對生活的例常抱怨。班誠說,這是一見鐘情;可是瀟銘只覺得這不過是鬼迷心竅??v使這樣,瀟銘也得承認那只纏著班誠的母貓也的確有幾分姿色。而這也就是城市的規(guī)則,有吃的代表有資格擁有一切。
班誠一天天在外面待的時間增多起來,瀟銘也管不到他,干脆任他去,自己耳邊也落得清靜。只是少了班誠的聲音,瀟銘一個人閑呆著,反而有幾分的不習(xí)慣。城市里不講什么朋友,只講“交易”二字,一靜下來,瀟銘就開始慢慢懷念起在鄉(xiāng)村的生活了。他好想回到那些跟鄰里四舍的貓成天瘋跑,無拘無束的生活,他也懷念那只成天帶著他到處游玩的那只貓,心中升起一種別樣的情緒,有幾分苦,幾分甜,還帶著幾分酸。
某一天班誠出去過后,就再也沒回來過,瀟銘每天傍晚就在相同的地方等著他,他每天都帶著期盼,希望能夠聽到班誠賤賤的聲音說出的那句賤賤的話:“怎么,一會功夫不見就這么想我了?我就說你沒我活不下去吧?!?p> 然而希望往往會變成失望,最后絕望。瀟銘從驚慌、擔(dān)憂漸漸過度到平淡。瀟銘大概知道,沒有哪兩只貓會永遠在一起的,每只貓都有資格開始他新的生活,當(dāng)然班誠也是,想必他已經(jīng)決定跟新的人踏上新的旅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