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欄高致她的腳踝,里邊植著紅繼木,嫣紅色的葉子密密匝匝著。路邊植著些錯落的樹木,惠喑經(jīng)過了其中一顆,然后走向了對面的廣場。
廣場上,有只貓兒正蹲坐著——兩只前腿并著,尾巴貼著地,它轉(zhuǎn)過頭,即使看到惠喑,也沒有表現(xiàn)出絲毫愜意,反而與她四目相對,而它的眼眸像翡翠那樣,沉靜著,盈綠著。
“這是一只家貓?!弊吡艘欢温泛?,她又顧向那只黃棕色的貓。只見它起了身,隨后幾步上前,接著伸出了掌子,拍到了地上,事實上,那貓掌拍到了一只蟲子身上。
那是一只橢圓的蟲子,它覆倒著,可以看清它腹部的一道道紋路以及受損的蟬翼,它不斷蹬著尖足,然后又被貓兒拍了一巴掌,它像冰球一樣被擊了出去,接著發(fā)出鳴叫,貓兒聽到后,于是稍稍拱起了脊背,稍稍翹起了尾巴,然后上前一步,又拍了一掌……
《貓、鼠、狗》中有著這樣一段話:“它的性情就和別的猛獸不同,凡捕食鳥雀,總不肯一口咬死,定要盡情玩弄,放走,捉住,又放走,直待自己玩厭了……”
走出廣場后,惠喑拐到一條街上,然后進入街邊的一家店里。
店長正招待著顧客,對她視而不見,于是惠喑便不言不語地呆著旁邊。
店內(nèi)的裝潢呈暖色調(diào),還使用了拋光的黃銅作為裝修材料,而墻壁上的壁龕之間則設(shè)置了鏡面,以供人觀瞧儀容。
店長與幾位客人道別后,便喚道“小妹,你是來配眼鏡的嗎?”惠喑轉(zhuǎn)過身,回應(yīng)道“對,我眼鏡不適應(yīng)度數(shù)了。”
店長走向收銀臺,他問“你之前有來過嗎?”
“有。”
“叫什么名字?”
“葉惠喑?!?p> 一會兒后,店長瞧著電腦顯示屏上的信息,他說道:“葉惠喑,對,你去年十月份有來檢查過,就是開學(xué)那會兒。”
“對,當(dāng)時左眼是一百九十五度,兩只眼睛之間相差了五十度?!?p> 對方問道“現(xiàn)在恁?你準(zhǔn)備把眼片置換掉了吧,那先跟我來檢查一下吧?!闭f罷,便讓惠喑到一隅等待。
惠喑坐在一個黑皮軟墊靠椅上,她面朝著一臺電腦測光儀,然后聽著店長的指示——“來,眼睛對著那個小孔,對,下巴靠在哪里,對,眼皮抬起來一些,你的眼睫有點長?!被萼车难劬N在視孔上,里邊映著一張圖像——一條稻田之間的小徑……
“右眼測完了,現(xiàn)在換左眼,好了,檢查完了,可以下來了?!钡觊L說“你右眼加重了三十度,左眼加重了五十度?!?p> “加重了這么多啊?!?p> “其實還好,有的人一年就翻了一倍恁?!钡觊L是個中年人,有著一頭草芥似的灰發(fā),面黃肌瘦,鼻梁上架著一副金絲眼鏡,鏡片擦得透亮,但是眼眸混濁著。他有些駝背,穿著一件紫色襯衣,接著開口道“你平時上課看黑板筆跡的時候費勁嗎?”
“有點。要是坐中間位置就沒什么大礙,要是調(diào)到旁邊去就不太看得清”
“你們每個星期都要換組對吧,我家孩子也是這樣,如果看東西不太方便,那把現(xiàn)在的鏡片換置掉也好,看你自己怎么決定。”
惠喑回應(yīng)道“嗯,對了,上次來這兒的時候,我配置了抗藍(lán)光型的鏡片,那種鏡片現(xiàn)在賣多少錢?”
“那種的話,六百三?!?p> “六百三。”她躊躇道“有點貴啊,漲價了嗎?”
對方說“因為以前國慶有搞活動,所以就比原價便宜一些了”
惠喑直接問“那一般都鏡片要多少錢?”
“二百三?!钡觊L又開口道“其實較于同齡人,你的情況真的好很多,畢竟你們這個年紀(jì)的孩子在發(fā)育期間,眼睛度數(shù)會自然增長,我以前也沒有對這種材質(zhì)好的鏡片進貨,結(jié)果有的家長一聽這價格,就直接說‘要那么貴的東西干什么,反正用一年就換了’但其實做好眼睛的護理工作是受益終身的?!?p> 惠喑莞然道“我上次好像花了五百多,好像是五百五來著,就一直以為只要那么多錢,所以今天只帶了五百七,本來還想那二十出來買零食恁,你看……”
惠喑戴著這個配置著抗藍(lán)光型鏡片的眼鏡出了門?;厝サ耐局?,她經(jīng)過一個燈火闌珊的街區(qū),然后注意到了一個人。
那是一個男孩,身著一件校服——來自于惠喑就讀的學(xué)校,只是衣不稱身。對方跛腳,步態(tài)別扭,背著一個書包,而上面綁著許多氣球,他倒像被氣球牽著走,顯得有些吃力。
惠喑走過去問“氣球多少錢一個?”對方轉(zhuǎn)過頭來——歪嘴斜眼,他開口,露出了幾顆爛門牙,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五……五……五塊?!彼f“那給我一個吧。”對方便笨拙地解著氣球,惠喑在旁邊等著,然兩人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她又回到了之前的廣場上,她想著“也不知道這里邊裝的是氫氣還氮氣?!比缓蟊闼砷_了手,讓氣球從中脫離,看著它漸漸升空……
夜幕下,橋下的流淌著是河水似墨汁般濃黑?;萼匙哌^了亭橋,七拐八拐后進入了一個小巷,然后回到了家中。
她打開電燈開關(guān),然后把一袋炸雞放到了桌上,接著撥通了一個號碼,一聽到對方的回復(fù),她就頗為不悅地講道“現(xiàn)在幾點了?你一把年紀(jì)了,怎么還帶著阿奈亂跑?!蹦棠烫氯馈鞍パ剑瑫缘每?,今天我和你阿妹在你四伯家過夜啦?!比缓缶蛼鞌嗔穗娫?。這老人就這樣,永遠(yuǎn)把小輩的囑咐晾在一邊,還總抱怨于小輩對她愚昧行為的“掣肘”,令人無可奈何。
月暈當(dāng)空。惠喑來到天臺,準(zhǔn)備收拾那些晾曬在這兒的衣物。她都記不得自己上一次仰望滿天繁星的時候了,畢竟這兒的光污染嚴(yán)重——其實因為自己根本沒有觀星的雅致罷了。
這時,惠喑察覺到了自己頂上的異樣,于是抬起頭一看————“那是什么東西!”
然后她昏厥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