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幅綠珠墜樓的古畫,畫面斑駁不堪,顯然前主人并未好好保存。
古畫是最難修復(fù)的,應(yīng)畫中顏料在當(dāng)世已難尋覓,沈從安小心從畫卷邊角取出一點前去化驗,試圖找到能替代的顏料。
新?lián)Q的眼鏡戴的有些不舒服,沈從安將眼鏡摘下,卻不知怎么眼前一晃把手給弄傷了,一滴血直直滴在畫卷上。
糟糕!
驀然間萬籟俱寂,燈火幽明。
一名女子素手執(zhí)燈從黑暗中走到他面前,“公子,此處非你能達(dá)之地,速速離去吧?!?p> 旁人得知沈從安修復(fù)古畫一職,總帶著些神鬼揣測,說什么古物有靈,萬一見沈教授衣冠堂堂給擄去當(dāng)壓寨相公可如何是好一話。
沈從安素來不信,但眼前此人,好似見過一般。
“我如何離開?”他問。
女子放下燈盞,平靜道:“公子所能到,必然能離去?!?p> 沈從安低頭掐臉,恰好看見手表是九點半,剛想說話來著,刺眼光芒照得他睜不開眼。
恍惚間似乎有人悲戚道:“小姐怎么辦,孫大人在外揚(yáng)言要您歸順于他,石大人怕是擋不住……”
“沈教授?沈教授醒醒,你怎么睡這兒了?”前來取車鑰匙的同事將他搖醒,絮絮叨叨說了許多話。
沈從安連忙趕到修復(fù)室,那副綠珠墜樓畫像依然安靜躺著,巍峨高樓上,窈窕女子還保持著一躍而下的姿態(tài),其中損傷最大的是她的臉。
自從沈從安著了魔似的追尋一些與畫有關(guān)的事跡,同事贊嘆沈教授的拼搏精神,紛紛提供好些信息來源。
沈從安去了趟廣西,飛機(jī)上,他睡著了。
珠簾輕巧被撥開,昏暗燭光下,女子正在調(diào)香。
沈從安還未說話,女子仿佛早已知道,放下香木道:“沈公子,許久不見,可還安好?!?p> “我未曾告訴你我的姓氏,我們,可曾相熟?”沈從安放下珠簾,恍惚見看手表,十點三十五分。
女子起身,上下看了看他,竟然問:“公子這衣裳,是平日所穿?”
也不等答話,女子又道:“公子這衣裳不妥,若被人瞧見,怕是會生出事端,請在隔間換了罷?!?p> 沈從安有太多話要問,可看見那雙平靜無波的眼眸后,便什么也沒問,去了隔間。衣裳很是貼身,大小正好,好得仿佛他曾在這兒許久。
十點三十九分。
“你認(rèn)得我?”
女子搖頭,“非也,妾不過在等一少年。”
沈從安還想問,門外傳來敲門聲,小姑娘邊哭邊說道:“小姐,石大人被迫在金谷園設(shè)宴,大人請小姐速逃?!?p> “妾不能走,走了,就見不到他了?!?p> 金谷園?
十點四十分!
沈從安忽然驚醒,反倒嚇著要喚醒他的空姐。他抱歉笑了笑,捏捏眉間。
金谷園,設(shè)宴,大人......
西晉時期有一大臣名曰石崇,曾以珍珠十斛換得一絕世美人,美人名為綠珠。石崇每每在金谷園設(shè)宴,綠珠便赴宴為其歌舞。
永康元年,趙王司馬倫政變后,因不肯將寵妾綠珠獻(xiàn)給司馬倫黨羽孫秀,遭到追殺,而綠珠也因此自殺身亡。
工作狂沈教授請了病假。
沈從安除了睡覺就是看那副綠珠墜樓圖,看得就算閉上眼,也能清楚勾勒出畫中每一根線條。
終于——
沈從安撲通掉在馬廄里,一頭雜草爬起來看手表,十一點四十五,還有五分鐘!
遠(yuǎn)遠(yuǎn)的一個小丫鬟提燈絮叨:“謝謝您來陪同找東西,這......”正說著話呢,眼見一個黑影沖過來嚇得幾乎放聲尖叫。
沈從安慌忙道:“我是她表兄!”
小丫鬟舉著燈怯怯問:“梁小姐,這是您表兄嗎?”
沈從安太著急了,他沒聽出來那句梁小姐,急切說:“綠珠你不能去金谷園,快走!”
“梁小姐,您這位表兄看起來......”
“梁小姐?”沈從安這才聽清楚,一種奇怪的感覺涌上心間,“你......”
女子笑中帶淚,“是故人來訪,幼時曾得見一次。好妹妹,你且提燈在旁等候一會兒,讓我與族中表兄道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