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蘇樂從床上起來,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撕開了濃黑的烏云,灑在了地面上。
他走到窗邊看著天上那個看上去有些別扭的太陽,雖然大小和正常的太陽無異,但這其實是個高仿。
八十年前黑潮不僅侵蝕了大地,同樣污染了天空,在散逸層之上又形成了一個外層,污濁的墨色包圍了這顆原本蔚藍色的星球,同樣也擋住太陽光。
影響很大,原本幸存的人類數(shù)量再一次銳減,但好在精英科學家都被各個政府保存了下來。
全球議會最后弄了幾個人造太陽上去,這才堪堪擋住頹勢。
蘇樂洗漱完之后走回床邊思考自己的下一步,自己這個身份那些人肯定不會放過他,但是現(xiàn)在也沒什么辦法,脖子里的那個芯片控制著他的命脈。
走一步看一步吧!
蘇樂嘆了口氣,他抬眼看了一下房間里的鏡子,從出獄后自己的精神稍微好了些,有種下課休息十分鐘的感覺。
他左右看了看,稍微猶豫了一下,從抽屜里又取出那本相冊,快速翻動后在最后一頁里找到一張照片,照片里是一個辛苦勞作的老頭兒,正是他的爺爺。
老頭背著個小孩兒,小時候的蘇樂看上去很可愛,畫面也很溫馨,但重點不在這里,蘇樂的目光始終盯在小孩手中的球形玩具上。
圓圓的紅色小球并沒有什么特殊,一個很普通的玩具罷了,但蘇樂看見這個東西嘴角不自覺的流露出了一絲古怪的笑意。
“你再等等......”
他喃喃自語道。
說罷他就把相冊放回了原處。
而在他把相冊合上的一瞬間,那張照片發(fā)生了一個非常詭異的事。
照片里的紅色小球居然從小蘇樂手中掉到了地上!而原本握著小球的手在小球掉落了之后還在舉著,看上去像是在和人打招呼!
照片中的世界沒有一絲違和感......
蘇樂走到客廳里打開修好的電視,周圍雖然被她整理過但還是隱約彌漫著一股塵土味。
蘇樂坐到破破爛爛的沙發(fā)上,打開老式的液晶電視翻看。
聽說繞城人現(xiàn)在看的都是AR,只有下城人才看液晶電視這種被淘汰很久的東西。
電視上的一個頻道吸引了他的注意,是個招聘廣告節(jié)目。
蘇樂出獄之后只有監(jiān)獄發(fā)的一千魯索救助金,這是災后全球議會發(fā)行的統(tǒng)一貨幣。
一千魯索大概只夠他省吃儉用一個多月的,他還是需要自己想辦法賺錢。
其實憑他的能力,想搞錢實在不要太容易,但是脖子里的東西限制了他的行動,你干什么都被人家監(jiān)視著。
想到此處蘇樂不禁一陣心痛,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p> 沒辦法,只能老老實實的找工作,他看著電視上來回滾動播放的各式各樣的招聘廣告,一時間有些猶豫。
“空港碼頭扛貨?!?p> “工廠流水線員工?!?p> “原油采集?!?p> ......
大多數(shù)都是流水線工作,下城最多的還是工廠,龐大的工業(yè)體系支撐著這個污穢的城市。
但下城也并不是只有窮人,有些地方還是住著富戶的,也有許多公司需要職員。
但蘇樂考慮了一下自身的條件和落后八十年的學識,還是不打算去人家那里獻丑。
“月薪兩萬魯索,待遇優(yōu)厚......”
蘇樂忽然看到了這么一條信息,這是他看見最高的工資了,他連忙打起精神坐直身體往后繼續(xù)看。
“求取強壯男性基因,每月十次,有意者面談!”
蘇樂沉默了,他默默看了一眼自己的胯下,很自然的跳過了這條信息,權(quán)當無事發(fā)生。
開玩笑,一個月十次?你當我種馬嗎?
他又看了一陣信息,實在沒什么合適的,畢竟自己是一個落后了八十年的老男人了,跟上社會的步伐很需要努力,即便是繼承了這副身體的記憶,可原來的蘇樂也特么在號子里蹲了十年啊。
他忽然能理解美麗國的那位翹臀隊長當時的感受了。
無助,無知,還有對一切的好奇。
他覺得有些餓,于是關了電視走出家門,剛出門便看到門口居然聚集著許多人。
一群老頭老太太也有年輕人,正圍著他家門指指點點,應該是十年都沒人住現(xiàn)在突然住進來一個人,他們有些詫異。
蘇樂剛一出門,眾人的目光就聚集到了他的身上,一些老頭老太太認出了他,他們和身邊不認識他的人嘀咕了一下,眾人緊接著面色一變,然后迅速散開。
當年和他在一起的小孩兒全死了,只剩下了他一個活口,消失了十年之后再回來,這些老街坊們沒理由不恐懼。
蘇樂尷尬笑了笑,撓了撓頭,他倒是沒什么特別的感覺,也沒有主動上去和他們打招呼,說實話這么多年過去很多人他都不認識了,偶爾能認出一個但對他的態(tài)度也是變化很大,好像個瘟神似的躲著他,看著他的眼神中多是畏懼。
蘇樂沒有搭理他們,鎖好了自己的房門后走出巷子,來到最近的一家小超市里買了些吃的東西,付款的時候,超市的收銀員在看到他右臂上的那一串烙印后眼神中忽然浮現(xiàn)出厭惡的目光。
蹲過監(jiān)獄的人右臂上都會被刻下烙印,要不去做整容,要不就帶一輩子。
蘇樂面無表情的把原本擼上去的衣袖往下扯了扯,遮蓋住了烙印,然后點了幾下左手手腕上戴著的銀色手環(huán),完成了支付。
這個手環(huán)是六十年前科技大爆炸時期的產(chǎn)物,現(xiàn)在基本人手一個,徹底取代了手機,除了日常的通訊功能之外你的信息資料甚至貨幣數(shù)額都在里面,非常方便。
這東西是他出獄的時候監(jiān)獄發(fā)放的,蘇樂在車廂里對著說明書研究了好久才學會怎么擺弄這玩意兒。
蘇樂支付完就提著東西離開了超市迅速返回家中。
他拿起一個面包啃著,又打開了那個電視節(jié)目繼續(xù)尋找合適的工作。
看了幾個招聘信息之后他最后還是選擇了妥協(xié),自己這種刑滿釋放人員除了去當苦力以外基本沒什么路可以走了。
第二天蘇樂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按照自己昨天記下來的幾個地點一一詢問過去,他先去了幾家公司,但是無一例外,他被拒絕了,因為在背景信息這一欄里他過不了關。
“刑滿釋放人員?!?p> 蘇樂站在路邊看著自己手環(huán)上投影出來的幾個字,仰天長嘆一聲。
他蘇樂居然也有一天成了牢獄之徒,真是諷刺。
他看著身后公司吐了口口水,憤憤道:
“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說罷就往下一個地點走去,看這個地點,應該是個工廠。
......
“一個月八千,一天十二個小時,干不干?”
寬敞的廠房里無數(shù)流水線好像一條條銀龍般盤踞,許多身穿銀色制服的工人在流水線邊工作,
蘇樂正在和一個帶著口罩的中年男子交流。
蘇樂連忙點點頭,這是他轉(zhuǎn)了一大圈后能找到的工資最高的工作了。
見他同意男人便揮了揮手讓人帶他去換衣服,即來即上,直接上手工作。
蘇樂身穿白色無塵服坐在流水線邊,周圍都是和他同樣打扮的員工。
這是個材料加工廠,從早到晚十二個小時工作,蘇樂并沒有覺得累,和在監(jiān)獄里相比他覺得這種生活很輕松,甚至還有些充實。
日子就這么一天天過去,很快就過了半個月,周圍的人都很麻木,沒什么人和他聊天,這也讓他養(yǎng)成了寫日記的習慣,自己和自己聊。
“五月二十一日,晴,今天正常工作,沒什么特別,吃的不錯,喝的還行?!?p> “五月二十二日,晴,今天老王說他被綠了,我讓他多吃點青菜,他好像不太高興?!?p> “五月二十三日,晴,今天胃疼,上次是誰給我說成為裂能者之后不會生病的?”
......
“六月二十日,陰,今天廠里來了個新小妹,那身材,嘖嘖嘖......”
“六月二十一日,陰,今天又來一個!”
“六月二十二日,陰,廠妹廠妹,漂亮的妹妹!”
這個月蘇樂拿了八千多魯索,他給家里換了些家具,讓這個小房子里多出了幾分溫馨的味道。
他也并沒有全身心的沉浸在這種祥和的氛圍里,他在等,等那遲早會來的一天。
現(xiàn)在這一個多月的時間不過是從監(jiān)獄出來后的社會性觀察罷了。
......
六月的最后一天,蘇樂從床上爬起來日常收拾起居,正在刷牙的時候,手上的銀色手環(huán)忽然亮了!
從他出獄以來從來沒有人給他發(fā)過消息,這還是第一條。
蘇樂好像猜到了什么,他在手環(huán)上操作了一下,一個由藍色網(wǎng)格組成的半人高虛擬女性被投影出來,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蘇樂看著眼前這半人高的女性智能投影,靜靜等她開口。
“蘇樂先生,請立刻前往赤木區(qū)克爾米亞研究院報道!”
人工智能機械化的聲音傳出,不帶一絲感情。
蘇樂含著牙刷咧了咧嘴:
“終于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