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不解與不棄
我承認(rèn)，很多時候我看不懂晁錯，他好像藏了什么秘密，但卻誰也不說。
他與太子殿下的關(guān)系很好，宛若并非君臣，而是相識多年的老友。甚至后來太子殿下登基，二人依舊如此。
也正是因為這樣，朝堂之上愈發(fā)沒有了他的容身之所，他也不在意，只要皇上不動他，朝臣又算得了什么呢？
可就在這時，發(fā)生了一件驚天的大事——丞相申屠嘉病死朝堂！
“知道我為什么這么做嗎？”這是他下朝后說的第一句話，“其實他氣不氣死根本不重要，這一步已經(jīng)很完美了?！闭f完，他偏過頭來看向我，似乎是在等著我的回答。
我欲言又止，終究是有些不敢說出口。
“但說無妨?！?p> 這是幾月份了？風(fēng)竟已經(jīng)是這么大了……可這云層實在太厚了，這風(fēng)也只是把云層吹動了幾分，還是吹不散這云層。
我打了個冷戰(zhàn)，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你樹形象、亂朝堂，想必下一步便是禍天下了，可我實在想不出來，你究竟想干什么？”
他的眼底閃現(xiàn)出一抹瘋狂，“我想要，揭開這世界的面具！”
……
他的計劃如同奔涌的巨浪，鋪天蓋地地席卷而來，最后一步“禍天下”竟已經(jīng)是不再滿足于朝堂，而是觸動這皇室的左右手——諸侯王。
甚至是他的父親也阻止不了這一切，不愿看到晁氏因他而滅，便自殺身亡了。
終于，諸侯謀反，大臣們也不愿再被壓在晁錯之下，聯(lián)名上書，要用晁錯的死來平這場七國之亂?；噬献罱K同意了。
當(dāng)晚，我被皇上叫去了書房。
“晁錯到底要做什么？”皇上的眼角溢滿了淚珠，“為什么事情會一步一步發(fā)展成這樣？”
我陰沉著臉，沒有留下一滴眼淚，不是因為冷漠，實在是最近哭的太厲害了。
“從一開始就是晁錯設(shè)下的局，”難以置信，晁錯所布置的一切會從我的口中，以我自己的理解講述出來，“他的上疏言辭激進(jìn)冒失，是為了給世人留下一個深刻的印象基礎(chǔ)，以便為他之后的行為作出解釋。他利用和您的關(guān)系擾亂朝堂，是為了激起所有大臣的不滿。最后一步強勢削藩，讓人不由得想起他的冒失急躁，再加上朝堂大臣對他的不滿，諸侯王們有了一個很好的起兵的借口，并且不會威脅皇室、朝堂?！?p> 這風(fēng)還是把云層吹散了，露出來了云層后的圓月，清冷、凄涼。
“可他為什么就不能徐徐圖之呢？”
我搖了搖頭，“兵權(quán)！諸侯沒有傻子，覺察到不妙，必定會聯(lián)合起來，以皇室現(xiàn)在的兵權(quán)，怕是不能匹敵吧?！?p> 我深吸一口氣，即使已經(jīng)入春了，這天依舊是這么清冷。
“晁錯要做的便是露出這太平面具下的隱患，讓天下人看見。唯有如此，后世才會一步步把這隱患消除。畢竟，隱患正是因為‘隱’所以危險。當(dāng)他被置于明處，自有辦法解決它。他是要為皇上組建一支連天都無法抗衡的軍隊——蒼生！”
……
從皇宮中出來，我便直接回到了晁錯府上。
“明日幾時？”
“午時?！?p> 沉默流淌在整個書房里。
倒還是我先打破了沉默，“你個瘋子！你知不知道，整個晁氏上上下下多少人要為你的任性買單。”
“不明白你說的‘買單’是什么意思，”他瞥了我一眼，“又不會連累到你，你急什么啊？”
他這一臉無所謂的樣子徹底惹火了我。
我揪住他的衣襟，惡狠狠地盯著他，“你知道我把你當(dāng)什么嗎？我把你當(dāng)最好的朋友……”
“我也是！”他毫不留情地打斷了我。
我竟看到了他眼底的光芒，或者說，這不是光芒，而是瘋狂！
“所以我把最重要卻也是代價最小的一項任務(wù)交給了你！”
“可我想要的不是你的利用！”
書房里的吵鬧聲戛然而止，任憑是誰都能發(fā)現(xiàn)這里氣氛的怪異。
寒風(fēng)依舊肆虐，似乎凍上了入春以來的所有溫暖。
“對不起，”他的聲音回到了最初的溫和，“我以為你和我一樣，可我們終究不是一路人?！?p> 他面露慘笑，“如果有一天全天下無人認(rèn)同我，你會為我站出來嗎？”
他奮力掙脫了我的控制，一臉頹廢地走出了書房。
他的背影好像吞噬了所有的光亮，在我眼中不斷膨脹、擴大。
“晁瘋子！”
房門外，他停住了腳步。
“你說的事，我答應(yīng)了！”
他始終沒有回頭，也沒有再說一句話，他的目的顯然已經(jīng)達(dá)到了，他的步伐中也多了幾分輕快、自信。
終究還是入了春的，即便仍然能感覺到絲絲的涼意，但門前的柳樹已然抽枝發(fā)芽，或許這就是自然規(guī)律，總有些生物會比我們要敏感得多。
不知為何，我的眼前又浮現(xiàn)出他那自信、溫和的笑容，但我知道，我還是上了他的“賊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