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沙漠之夜
沙漠的夜晚是一個奪人性命于無形的地方,尤其是冬夜,比之白天更加寒冷,而對于守邊的將士來說,嚴酷的自然條件同樣使他們的敵人,甚至比刀槍劍戟更加容易對付,也難以對付。
沙溝里努力讓自己在寒風(fēng)和沙粒的侵襲下保持清明的顧趙京想起了鎮(zhèn)北侯曾經(jīng)和他們講過的一件前朝的舊事。
同樣是面對敵軍的突然襲擊,深夜被圍,兩支隊伍的守將做出了截然相反的兩種選擇,一個選擇放下輜重糧草,冒死突圍,一個卻選擇原地抱團,和敵人周旋,看似前者的勝算更大些,但最后結(jié)果卻正好相反。
突圍的隊伍拖著傷在漆黑的沙漠里奔走,悉數(shù)凍死,而原地待命的隊伍因為有物資的支撐,成功等來了大部隊的救援,以極少的代價獲得了生機。
當(dāng)然,這并不能說明在面對敵人的圍追堵截時應(yīng)該坐以待斃,相反,它只能說明一點,那就是糧草的重要性,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就是這個道理。
但是現(xiàn)在,顧趙京沒有這個心思去思考那么深奧的道理,他只知道若是無人來就,他的這隊殘兵就真的要葬身于此了。
“將軍,我們生火吧。”眼看著身邊的戰(zhàn)友漸漸變得冰冷,一個小兵再也忍不住了,祈求顧趙京允許生火。
有人被凍死,這樣的痛苦顧趙京同樣感同身受,但他別無選擇:“一旦生火就會暴露我們的位置,敵人很快就會趕來,到時候我們就是死路一條,堅持住,一定會有援軍的?!?p> 其實,顧趙京很清楚,侯爺失蹤,楚國人把他們像猴子一樣的耍著,時不時還有人放出冷箭,就連顧趙蕓也都被派了出去,只怕現(xiàn)在自顧不暇,沒有人能來救他們了。
“不好,中計了。”顧趙蕓顧不得腿傷,拿起刀就要往軍營趕,盡管他連自己現(xiàn)在在哪里都不太清楚。
一旁的副將一把抱住了他:“將軍,萬萬不可,你現(xiàn)在有傷在身,一旦離開先不說找不到大營,狼群一定會撕了你的,將軍三思啊?!?p> “大營空虛,此刻若敵人趁虛而入,最后一道防線失手,我國危矣?!鳖欄w京一把掙開束縛,自己卻因為力道失衡重新倒在了沙漠上。
副將手臂也中了箭,但他還是撲了上去,要將人扶起來。
似乎終于認清了現(xiàn)實和自己的無能為力,顧趙京仰面朝天,流下淚來。
戰(zhàn)場之上無僥幸,誰怕死誰先死,這個他生長的地方,他揮灑血汗的地方,現(xiàn)在命懸一線,他卻只能干看著,對于一個軍人來說,是何其殘忍。
突然,來自長年累月的經(jīng)驗和敏感度讓他察覺到了身下沙粒的不正常震動。有人馬在接近。
顧趙京猛然坐起,副將嚇了一跳,以為他還要堅持,剛要開口再次勸阻,顧趙京捂住了他的嘴:“有情況,快讓大家躲起來?!?p> 副將的弦再次繃緊,眼神如鷹,在黑夜中翻出兇光,他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很快將所有人都帶回了沙溝里。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受傷的猛虎也不是能隨意欺侮的,誰敢來就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一群人很快出現(xiàn)在了視野中,在顧趙京的指揮下,那些尚能戰(zhàn)斗的士兵在黃沙中穿行,在黑夜里磨著死神的鐮刀。
然而,那隊伍突然停了下來,馬兒噴著響鼻,不住地踢踏著,顯然是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周圍的異常。但馬上的人依舊訓(xùn)練有序,處變不驚,顯然不是一般的過路人。
“安國地界何時如此草木皆兵,過路的行商都不放過?!痹贫穆曇魪年犖榈恼袀鞒?。
驍云湛其實是特意來找顧趙京的,他雖然是一個親王,但沒有皇帝的御令,他是不能在軍營里有什么話語權(quán)的,所以,他必須迅速擁有自己的后援力量。
“諸位與其在這里坐以待斃,不如放在下離開,在下愿助諸位共御敵寇?!?p> 驍云湛的聲音一響,顧趙京立馬就聽了出來,起初他還以為自己幻聽了,但當(dāng)驍云湛再次開口的時候,他便確定了。
“千機樓樓主為何會來此處?”既然驍云湛沒有暴露身份,顧趙京自然也要配合。
知道顧趙京認出了自己,驍云湛不再開口,云二解釋道:“我們樓主是鎮(zhèn)北侯的好友,此次前來也是受侯爺所托,諸位大可放心?!?p> “千機樓是賣消息的,我們怎么能相信你沒有說謊。”副將不認識驍云湛,但顯然有被說動,在動搖了。
驍云湛從懷里掏出一物:“侯爺私印在此,可為證?!?p> 顧趙京剛要爬出去,被副將攔住了:“將軍,是敵是友暫且不好下定論,我去吧?!?p> 其他的將士們也表示同意,顧趙京只好留了下來。
副將走到驍云湛的人馬面前,云二接過私印,下馬來到副將面前,副將從前事鎮(zhèn)北侯的侍衛(wèi),也是見過侯爺?shù)乃接〉?,所以?dāng)他辨認出這是真印時,喉中發(fā)出一聲嗚咽:“侯爺沒死,侯爺沒死,是真的,是真的?!?p> 聽到副將這么說,沙溝里的將士們?nèi)紵嵫?,紛紛跳出來,圍到副將身邊,云二卻在這個時候?qū)⑺接∈掌?,退了回去?p> “樓主能來,吾等感激不盡?!鳖欄w京還算有些清明,率先跪在沙地上表示感謝,其他人也紛紛跪倒。
驍云湛這才從馬上下來,穿過暗衛(wèi),來到這群殘兵面前,扶起帶頭的顧趙京:“無國有家,我雖是江湖中人,卻也是安國子民,都是應(yīng)該的,諸位不必言謝?!?p> “回營駐守方是當(dāng)務(wù)之急,莫給敵人空子鉆。”驍云湛下了命。
戰(zhàn)士軍前半死生,美人帳下猶歌舞。
皇城之內(nèi),紅燭暖煙,歌舞盛筵。
洛南星看著大殿之中依然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小姑娘,捏著酒杯,抿緊了雙唇。
“聿歧,你這是?”皇帝看著這個陌生的小姑娘,露出疑惑的神色,他早就不記得這個女兒了,但小姑娘卻永遠忘不了他。
“父皇,前些時日兒臣在喬園偶遇七妹,見七妹年歲漸長,十分思念父皇,又念父皇仁慈,便趁著年節(jié),帶七妹見父皇一面,也算了她夙愿?!?p> 洛聿歧沒有提及七公主的身世,只說父女天倫,給皇帝戴高帽子,再加上尚有他國使節(jié),皇帝怎么也不能落一個刻薄的名聲。
果然,皇帝不僅沒有怪罪洛聿歧自作主張,甚至還給一直沒有名字的七公主定了名——洛南喬。
還真是夠敷衍的,洛南書心里翻白眼,她敢斷定,因為七公主住在喬園,所以才得了南喬這個名兒。
本來嘛,洛聿歧的小動作她是不知道的,還有些意外,但顯然這個洛南喬很能給洛南星添堵,那她就不得不重新審視這個小姑娘了。
“父皇,”洛南書站了起來:“七妹年幼,喬園雖好,但畢竟不比宮中,還有我們諸多兄弟姊妹,可以照拂,書兒斗膽向父皇討個恩典,讓七妹搬回宮中可好?”
“父皇不可?!甭迥闲菐缀跏橇⒖叹徒辛似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