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活下去
林九這邊有了新突破,那么陳朔的培訓(xùn)自然就要先擱置。
畢竟,正事要緊。
當(dāng)天,林九先是教陳朔學(xué)會了佐川真司喜歡下的那種棋。
這種棋和圍棋基本上一模一樣,只是現(xiàn)在的人們腦子里都有植入芯片,多多少少都存在算力輔助,所以在原有的圍棋規(guī)則上增加了一些限制,讓下棋這件事的挑戰(zhàn)性更高一些。
確如林九所說,有了第三代生物芯片,就是無敵的!
陳朔只需要在下棋的時候,在腦子里自己編寫一個簡單的下棋程度,將對手的落子輸入,讓芯片自行計算下一步落子位置即可。
他直接化身人形阿法狗。
確保了在下棋這件事上陳朔可以無懈可擊后,他們便動身前往佐川真司的住所。
“下贏了他之后,我們又該提什么要求呢?”
陳朔看著車上坐在自己對面的林九問道。
林九笑道:“咱們盡量不要提過分要求,佐川真司和他的侄女關(guān)系再不好,那也是一家人,直接提佐川利香的名字,未必討得了好?!?p> “所以,咱們必須要迂回著來?!?p> 陳朔想了想:“你的計劃是什么?”
林九攤了攤手。
陳朔“啊”了一聲:“合著你沒有計劃?”
“佐川真司太神秘了,我根本不了解他啊?!绷志艧o奈地說道:“甚至連他和佐川利香關(guān)系不好也是傳聞,一點實證都沒有,咱們也只能見招拆招?!?p> 陳朔苦笑起來。
他本以為今天是和上次隨五十嵐出去做事一樣,有著詳細(xì)周密的計劃,沒想到林九居然告訴自己,這次是即性發(fā)揮?
“放心啦!”林九安慰道:“咱們只是去下下棋而已,要是風(fēng)頭不對,大不了就說還沒想好要求,先回來唄。”
這Flag立得陳朔心頭不安,但他也只能點點頭。
佐川真司的住所在明日城中的一座小山頭上,這里其實是一片富人別墅區(qū),需要經(jīng)過一段盤山路才能到達,社區(qū)門口有軍隊一樣的武力護衛(wèi),要不是林九弄來了合理的身份與通行證明,根本不可能進去。
一般人甚至連靠近這里,都會被用槍指著腦袋。
佐川真司的住宅在社區(qū)邊緣,但卻是最好的房子之一,一面臨著秀麗山景,一面眺望繁華喧鬧城景,有一個單獨的巨大院落,院墻外上布滿了攝像頭與防御武器設(shè)備,更有大量護衛(wèi)巡邏。
來到宅院前,林九將早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的拜帖遞上。
有資格知道靠下棋獲得與佐川真司交流機會的人,都已經(jīng)算是有門路有能力的人,因此這些宅院護衛(wèi)們態(tài)度也很溫和。
“不知道今天的棋手是哪一位?”
門口的安保恭敬問道。
陳朔上前一步:“是我?!?p> “好的,您請進?!卑脖W髁藗€請的姿勢,然而正準(zhǔn)備緊跟其后的林九,卻被攔了下來!
“誒,怎么回事?他跟我一起的?。俊标愃枫读?。
安保姿態(tài)依舊很恭敬,但語氣卻存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味道:“老爺?shù)囊?guī)矩,既然是來下棋的,那只有棋手就可以了,其他人不能入內(nèi)?!?p> “至于這位先生,可以隨我們到一旁休息,有熱咖啡和按摩?!?p> 林九苦笑一聲。
“看來,還是沒打聽清楚規(guī)矩?!彼麩o奈地攤了攤手:“行,聽你們安排?!?p> 在跟著宅院安保離開前,他沖著陳朔作了個加油手勢:“靠你自己了!加油!”
這在別人聽上去是很普通的一句打氣話,但聽在陳朔耳中,當(dāng)然是別的味道。
陳朔沒有辦法,事已至此,他只能單刀赴會。
在其他安保的帶領(lǐng)下,他穿過了古色古香的花園、樓閣,來到主宅,并被帶到了一間雅致明亮的榻榻米房間中,這房間中幾乎什么都沒有,只有正中間的一個棋盤,與擺在棋盤邊上的兩盒棋子。
傳說中的佐川真司還沒有來,他自己走到棋盤邊盤腿坐下,拾起一把棋子在指間把玩。
說完全不慌,那是不可能的。
穿越過來這半個月,雖然經(jīng)歷了諸多大場面,但他的心智還沒有完全從一個普通小司機,變成混跡殘酷社會的大佬。
別說是跟林九、五十嵐這樣的老江湖比了,哪怕是聶容,恐怕應(yīng)對這種場面都要更加厲害。
沉默一會兒后,陳朔決定了。
拿出在照影會里假扮大佬的水平!
不能慫!
大約十分鐘的等待后,房門推拉門唰啦啦打開。
一名老者慢悠悠地走了進來。
說是老者,其實這人的精氣神依然很足,昂首挺胸、目光如電,臉上也沒有多少皺紋,只有那一串長長的白胡須,證明這是位上了年紀(jì)的長者。
老者身穿寬大睡衣,悠然走到陳朔對面坐下。
陳朔強抑住心頭的緊張,露出一個微笑:“您就是佐川前輩?”
“是我,但你不是拜貼上的那個人。”
老者直視著陳朔,柔聲道。
陳朔一驚,剛剛才努力維持起來的平靜形象差一點崩潰!
老者的語氣柔和、表情慈詳,但他那雙眼睛卻似飽含千萬利刃,一眼望來,剎那間便像看透了一切!
陳朔悄悄捏緊拳頭。
他還在想著應(yīng)該如何應(yīng)對,佐川真司便再次開了口。
“既然有來下棋的,那么有什么話,下棋的時候說?!?p> 話音落下,老人已經(jīng)伸出一只手掌,對著棋盤遙遙作了個“請”的姿勢。
陳朔深呼一口氣。
他將自己指尖捏著的黑棋輕輕落下。
佐川真司執(zhí)白子,從落應(yīng)對。
這位老人的棋路十分凌厲,圍追堵截從不手軟,他手中的白棋有如千萬利劍,從四面八方殺來。
而陳朔的棋路很怪,芯片讓他跳出了所有一切棋路定式,著眼于更大的格局,每每快要被逼入死角時,他都能夠另辟蹊徑,開鑿出新的戰(zhàn)場。
整整十幾分鐘,二人都沒有說話,只是專注于眼前棋局。
終于,當(dāng)陳朔又落下一步怪棋時,佐川真司陷入了沉思,他一邊輕揉著指尖棋子,一邊悠然道:“外面那個人,是林九,質(zhì)問工作室的老板。”
陳朔的心微微沉下,沒想到,林九精心設(shè)計的一系列身份偽裝,就這么被一語道破!
“幾天前在鉑爾思酒店,他弄出了不小的動靜。”
佐川真司低頭看著棋盤,似是在思考,嘴里卻一句又一句地說話:“但是,真正讓干涉者集團頭疼的,卻是當(dāng)時和他同行的另外一人?!?p> “也就是不久前逃出實驗基地的實驗體。”
“你就是那個實驗體?!?p> 說完這句話,佐川真司落子,將陳朔布局中的后面至少五步攻勢,直接截斷。
既然身份已經(jīng)被點破,陳朔也不再偽裝,他的心已經(jīng)逐漸靜了下來,只是穩(wěn)當(dāng)?shù)赜窒乱蛔?,同時說道:“是我?!?p> 佐川真司“嗯”了一聲后,問道:“你真正的名字是什么?”
陳朔抿了抿嘴。
他知道,眼前老人問的不是“陳朔”這個身份。
“方如月?!?p> 陳朔平靜地答道:“我叫方如月,來自洪峰山憐月觀?!?p> 奇妙的是,就在他自稱方如月的那一瞬間,身體深處那個破碎的靈魂似乎悠悠醒轉(zhuǎn),化作他的一部分,令他的心境產(chǎn)生了一絲神異改變。
“是多少年前的事?”
“一千二百七十八年。”陳朔現(xiàn)在早已經(jīng)通過方如月的記憶與歷史記載,推算出了方如月生活的年代:“我十七歲那年,臨王造反,五年后臨王登基,改國號為武,自稱武帝,史稱武太祖?!?p> 佐川真司的眼睛微微一亮。
他再落一子,同時,臉上竟露出一抹孩童般的好奇表情:“傳說武太祖身負(fù)一種絕世內(nèi)功,千軍萬馬不可近身,確有此事?”
“確有此事。”
陳朔說著,一邊落子,一邊抬起了頭。
他的眉心出現(xiàn)一團小小的鼓包,隨后那鼓包迅速一化二、二化四,化作無數(shù)氣流涌向全身,緊接著,一股氣勁四散開來!
這股氣勁并非洶涌氣浪,除了將佐川真司的胡須與睡衣吹得輕輕揚起外,沒有任何別的異動。
如此精妙的力道控制,似乎并非對萬里啟明功不甚熟悉的陳朔使出,而更像是他身上的另一個靈魂無意中做到的。
佐川真司微微一怔,隨后笑了起來:“沒想到,我竟然有一天能夠感受到失傳千年的萬里啟明功?!?p> “那么,您的身份是什么?武太祖的弟子嗎?”
“不?!?p> 陳朔深深吐出一口氣:“我是他的敵人。”
“憐月觀毀于臨王軍的鐵蹄下,我?guī)煾当划?dāng)時的臨王親手殺死,我與他不共戴天?!?p> “我這一生與武帝交手五次,前四次皆以失敗告終,第五次終于打成平手,之后,他再也不敢與我獨斗?!?p> “在我三十二歲那年,武帝喚來天下十大高手,將我逼至北海萬里冰川,以毒偷襲,最終我躍入冰海,醒來之后,便是如今天地?!?p> 說完這番話,陳朔自己都愣了!
什么交手五次、打成平手、什么十大高手……
他全都不知道!
這些東西,他在方如月的記憶中從來沒有看到過!或者說,最多只是相當(dāng)模糊的一個印象,完全沒有細(xì)節(jié)!
難道,真的是方如月的鬼魂在說話?
不過,他還沒有功夫深究多想,佐川真司便打斷了他。
“過去的任何記載中,都沒有您的名字與事跡。”
老者悠悠道:“但是,我相信您,前輩?!?p> 被傳奇?zhèn)虮星拜吺且患浅T幃惼婷畹氖?,但陳朔心中竟沒有一絲怪異,反而自然而然地接受了。
“不知前輩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聽到這個問題,陳朔抬頭直視著佐川真司的眼睛,沉聲道:“我想要活下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