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此世之道
她本就疑惑杜仲一身醫(yī)術(shù)和詭術(shù)從何而來,還猜想著或許是人間道之一,總歸的都是道中人。
現(xiàn)在看來,其來源之神秘,只怕真不在她的認知范圍內(nèi)!
“杜兄不是道中人,那這身本領(lǐng)又是從何而來?”
如此直白的問話,杜仲自然不會作答,只是笑而不語。
翟錄川讀懂了他的表情,知道他不會回答,只能搖搖頭,想著未來再做試探,便開始解釋她所認知的人妖兩道以及人間秩序。
話說天地渾沌如雞子,盤古生其中……
打住打住!怎么跑那么遠去了?咱還要回去睡覺呢,挑重點說!
重點是吧,行。
簡單來說,如同杜仲前世所學“人體內(nèi)環(huán)境穩(wěn)態(tài)”一樣,人間同樣存在著這么一種特性,在維系普通百姓正常生活中起到重要作用,即秩序。
人間秩序在,普通人的生活就能得到最基本的保證。
人間秩序亂,那就是一將功成萬骨枯,會有人能站在尸骸爛骨上成就自身偉業(yè),但更多普通人則會淪為其中犧牲品,連最基本的溫飽需求都難以滿足。
這便是人間秩序,無好壞可辯駁,正常興衰罷了。
而妖魔道與人間道,則更像是影響人間秩序興衰的兩股歷史洪流。
前者主亂,后者主秩。
一旦王朝傾頹,世道紊亂,便會有精異志怪四起。
同理,那些平日里見不到的道術(shù)符法、廟中佛陀、山中仙人也會應勢而出。
雙方力量碰撞之下,方會誕生出下一道人間秩序輪回。
除此之外,一些本就存在,且與人間秩序存在極大關(guān)聯(lián)的人或物,也會在天時地利人和皆在的情況下,暫時性獲得能同人間道、妖魔道抗爭的力量。
它們本質(zhì)上屬于兩者其中一種,但一般不會將之歸入兩道,也有人稱之為“外道”。
典型的外道不會像杜仲這樣,而是文武官員一類。
平日沒有什么法力可尋,如同常人,但特殊狀況下也能獲得偉力加持,進而斬妖除魔、弒神誅佛。
杜仲聽到這兒,畢竟是個大夫,一下就將之聯(lián)想到了人體變化上。
這所謂的人間秩序“輪回”,就像是人體的一次“病情轉(zhuǎn)歸”,而妖魔道與人間道的抗衡,則對應上人體免疫力與病原體的抗爭。
正常情況下,人體只要還沒有完全衰敗,免疫力總會在一番反復之后將病原體滅殺,讓人體內(nèi)環(huán)境重歸“穩(wěn)態(tài)”,人間秩序也是類似。
翟錄川口中所謂的“人間亂”,實際上更像是短暫的“生病狀態(tài)”。
至于真正的亂應該是什么樣的?想必如同人體一樣吧,再如何掙扎,一切都要塵歸塵土歸土。
是人死燈滅,是樓宇坍塌,是眾生不復,是文明歸零……
不過這一切和他杜仲有什么關(guān)系了?無他耳,太遠了。
至此,杜仲大致理解了翟錄川口中的這個道那個道,另一個心心念念的問題也隨之冒了出來。
他猶豫了一番,覺得答案已經(jīng)顯然,但還是抱有一絲僥幸,問道:
“既然如此,那人間道還能否求得長生?
嗯……就是以靈丹妙藥、神仙功法,求得身心不死不滅的那種。”
翟錄川愣了一下,倒是不難回答,只是有點意味悠長:
“長生……你怎么也同那皇帝一樣,做著長生久視的春秋大夢?
從古自今,你見專注此道之人,那個真正求到了長生?
再厲害的人間道、妖魔道,也不過是得到歷史洪流加持的普通人物罷了,風一退,若是還想賴在天上,只會落得個摔死的下場,不要多想了?!?p> 杜仲還有些不甘,不管是出于人性,還是醫(yī)學的好奇,都讓他繼續(xù)問了下去:
“這些我也明白,照你所說,人間秩序回歸正常之后,一切精怪志異都要消散。
但……應該也不是徹底消散,還是保留了些許吧?或許有人能借此蟄伏于山中廟里,等待下一次輪回呢?”
杜仲這是在類比正氣蟄伏于人體,或者記憶免疫細胞潛伏在骨髓或胸腺。
他知道這些抵抗力量,在外邪或病原體未入侵之時也不會完全消失,只是蟄伏下來不為人所見罷了。
“呃……你說的可是神靈、佛陀?祂們倒是有點像你說的那樣,通過蟄伏實現(xiàn)不死不滅。
不過具體的……我不修此道,不太懂其中道理,也不知道人類能否修行,至少就我所修的太玄八景箓沒有這種能力?!?p> 杜仲長“嗯”了一聲,至少這種可能性還是存在的,但即便存在,這種狀態(tài)的不死不滅感覺也不是那么好的選擇……
蟄伏的時候,極大程度上變回尋常,不容易保證自身安危呀!
他思索了一番,收回心神,轉(zhuǎn)而又問道:
“既然如此,翟兄的太玄八景箓又是從何處習得的呢?”
翟錄川皺著眉頭,看著杜仲想了一會,“家傳祖學罷了,最初應該是來自一個道號沒靈的山中道士?!?p> 沒靈道人?杜仲愣了一下,隱約覺得有點熟悉,好像在哪聽過。
他搖搖頭,沒多想,算是理解了翟家傳學的方式,無人長生久視,自然只能代代相傳……
“行吧,便說道這兒,回到之前的問題上——翟兄為何堅持一定要摧毀妖刀?
既然考慮了妖魔道害人,為何卻不考慮他能掌握妖刀的情況,說不定還能救人呢?
他若是心性不壞,對人間秩序不也是一件好事情,為何不先觀察觀察?”
杜仲斟酌著提出了問題,沒有透露出他對妖刀客段沛白的了解,只是從觀點上反駁翟錄川的想法。
而后者聽了卻搖搖頭,半點沒有猶豫:
“妖魔道就是妖魔道,本質(zhì)屬亂,禍害人間只是遲早的事情,你怎可對其抱有僥幸?”
杜仲在心里苦笑一下,這理由未免也……太單純了!
他搖搖頭,嘆了口氣,倒是沒有與翟錄川爭辯的想法。
說到底,在當今時代背景下,翟錄川成長環(huán)境單一,又缺乏信息時代能高效地獲取外界信息的手段。
如此狀況下,認知全部來自家族內(nèi)部灌輸,便是已經(jīng)成年出來做官了,思想?yún)s還是能像孩子一樣單純。
這倒不奇怪,時代便是如此,別說這般年輕的翟錄川,史書上一些年齡頗大的諫官言官,都能無視朝廷中復雜的人際關(guān)系,為了天下百姓蒼生說話。
你說人家蠢,不過是時代的差異罷了。
人家指不定還要笑你,什么都懂了,不還是一輩子都泡在柴米油鹽里,漬到了骨髓都不知道這輩子在干什么。
活著?嗯,也就只是活著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