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識海之上。
無數(shù)的刀槍劍戟,數(shù)不清的巨獸血骸,慢慢的分解崩潰,重新融入識海。
江起瀾劇烈喘息著,腰彎的直不起來,身上滿是指頭大小的空洞。
在他的對面,柳骨佇立著,他的身上毫無傷痕,可以看到的異樣只是衣擺亂了一塊。
靜默許久,他抬起了自己的手掌。
掌心處,有一個可供視線穿過的空洞。
一滴冷汗從額角滑落。
柳骨的嘴咧開到最大,白紫色的蛇瞳收縮。
“我可從來沒想過,居然有人能一天就學會我的術法……”
“江起瀾,你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天才??!”
天才嗎……
迷迷糊糊之間,江起瀾好像聽到了柳骨的評價。
或許有一些吧。
但江起瀾清晰的記得,自從自己能站起開始,就從沒停止修行!
除了睡覺……應該說在島上的時候,他都從未真正的睡覺過,有的只是力竭昏迷。
而在東海之上,要面對那些非人的兇獸,以及大自然的狂暴!
哪怕是靠在兇獸尸體上休息片刻,也要潛意識的動用氣機,牽引尸軀航行。
正是這樣的經(jīng)歷,讓他對于氣機控制的細膩程度,堪比醫(yī)師!
他就像是一塊足夠大的海綿,無論是展開識海,還是柳骨的術法,都是可以汲取的水。
“我好累,得睡一會兒了,回來吧?!?p> 柳骨有些不舍得自己的身軀,但也知道江起瀾的確是到了極限。
一條小白蛇從青年軀殼中鉆出,回到江起瀾手臂處。
隨著江起瀾的身軀消散,黃金識海歸于平靜。
一夜無夢。
當江起瀾醒來,已經(jīng)是日暮時刻了。
他支起身子,渾身的骨骼發(fā)出噼啪聲響。正在房中繡花的兩女,聽著聲音連忙轉過身來。
“老爺,你醒啦!”
月姬的臉型是鵝蛋臉,面如滿玉溫潤,當笑起來,眼睛就彎成月牙,很是好看。
江起瀾揉了揉她的臉龐,手感很好。
青姬默不作聲的走近,替江起瀾穿上鞋襪,抬著眼看著他,姣好的臉上有一抹羞紅。
她也想要老爺揉揉,但不好意思開口。
輕柔撫過青姬的長發(fā),江起瀾柔聲說道:“你們去讓廚房幫我準備吃的,我食量很大,多備些?!?p> “嗯!”兩女應聲出門。
江起瀾下床,按壓自己的太陽穴。
在識海中戰(zhàn)斗,雖然不會對身體有什么損害,但那種植根于精神的疲憊,讓他現(xiàn)在都有些暈乎乎的。
但好在大有所得,而萬象霜天決的作用之一,就是可以通過吃來補足精氣神。
此時廚房正做好了主家各房的吃食。
見青姬拉著妹妹到來,說她們的老爺餓了……
月姬看著散發(fā)出戰(zhàn)意的一眾廚師,有些懵的看向姐姐。
青姬嘴角一扯,低聲說:“許是……老爺吃的較多吧。”
一眾廚師,直接從冰庫拖出了一條十丈長的巨鱷!
“阿喬,你負責分割食材,小甘,架二十個烤架,六子……”
一道道命令下達,廚房頓時熱火朝天。
……
夜幕已深,江起瀾躺在房頂上,雙手支在腦后,仰望著浩瀚星河。
方才他一人吃下了比自己大幾十倍的食物,月姬好奇的一直盯著他的肚子。
“明日……大哥就會回來了。”聲音在江起瀾身側響起。
江起瀾轉頭看著江石龍,淡淡說道:“你的傷好了嗎?”
“傷?我沒受傷啊,只是昨天風寒,不太舒服罷了?!苯埼⑿χ谒韨茸?。
江起瀾也沒有多說什么,那日的動靜那么大,雖然不清楚具體發(fā)生了什么……
但大致可猜出,星尊帶走自己后,這個老人有過追擊,只是被攔了下來。
至于是誰攔的,江起瀾不知道,知道也沒用。
他本來就知道,七品與其下是天壤之別,昨晚和柳骨的一戰(zhàn),更讓他清晰了差距。
他死了十六次,但只在最后一次,造成了柳骨的一點小創(chuàng)傷。
能攔下比柳骨更強的江石龍,江起瀾估摸著也就那么幾個了。
“叔……家主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
江石龍?zhí)ь^仰望著夜空,眼中有著追憶之色。
“自從大哥接任相位,幾乎就不回祖宅住了,我去見他,也只會問你父親的事?!?p> “在我記憶里,大哥是個沉穩(wěn)冷靜的人,也是個溫柔的人。我小的時候,老是因為學不會術法被你父親揍,只要大哥在,他都會幫我攔下來了?!?p> 他嘆息一聲,說著:“和大哥與你父親比起來,我實在太愚笨了,他們看一遍就會的術法,我需要學很多遍?!?p> “我一直知道,大哥的天賦不下于二哥,但他不喜歡出風頭,有著我所羨慕的榮辱不驚?!?p> “運籌帷幄的大哥,恣意驕狂的二哥,他們是江家的雙雄……”
“可是當父親死了,二哥失蹤,大哥上位,我就完全看不懂他了?!?p> “不是神秘……就像是他變成了一個名為家主、丞相的器械,一刻不停,一息不差的運轉著?!?p> 江石龍的眼中有著哀傷:“當我質問他,是不是為了家主之位,殘害了親兄弟……他也只是淡漠的看著我……”
“說與我無關?!?p> “呵呵……與我無關!”
他自嘲般的笑笑:“他們之間,只要是重要的事,就不會跟我說?!?p> “說到底,我還是沒有與他們并肩的資格啊。”
江石龍轉過頭,粗實的手掌按在江起瀾的頭上。
“我知道你有許多猜測,我也不敢說,你父親的遭遇與他無關……”
“但無論如何,我相信他都會將你父親的骨灰,安全的送到祖墳?!?p> “安全……”江起瀾眉頭緊蹙,問道:“您之前提過,需要等他回來才能安葬我老爹的骨灰,那祖墳很遠,很危險嗎?”
“不算太遠,就在陵陽南郊,但……很危險?!?p> “送殯的路,會經(jīng)過徐家的地界?!?p> “徐倫的徐家?”
“呵呵,那個小鬼還沒到能代表徐家的地步?!?p> 江石龍眼中精光閃動:“三大家之間,可不是和和睦睦的,千年以來,都是互相傾軋。只是誰都不能徹底搞死誰罷了。
“因為當年二哥和蕭家現(xiàn)任家主關系不錯,所以蕭家現(xiàn)在和我們還算平靜?!?p> “但徐家……你父親當年,殺了一個徐家的嫡系,而那人,就是當今徐相的兒子!”
“徐相不可以降下身份對付你,這會壞了規(guī)矩。但那日讓徐倫來,其實是存了打壓你的意思?!?p> 江起瀾想起徐倫的德行,實在沒感覺到什么打壓。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江石龍笑道:“徐家善謀,專出毒士,徐倫算是徐家的一朵奇葩了?!?p> 奇葩……用來形容那家伙似乎挺合適。
兩人安靜下來,默默的看著夜空。
那無垠的星海,從未因為人的念頭,停止過涌動。
內閣。
江石蟄整理著案牘前的奏表,隨后在空出的地方鋪上一塊白布。
蕭相停下來進食的節(jié)奏,抬眼看了過來。
“江相,你明天就要回去一趟是吧。”
江石蟄稍微梳理了一下雜亂的長發(fā),面無表情說道:“是的,石霜的骨灰也回來幾日了,還是盡早安排下葬的好?!?p> 蕭相胖乎乎的臉上帶上一絲哀愁,聲音低沉了些:“那個混蛋……是真的死了啊……”
“人,都是會死的?!?p> “真像是你會說的話呢。”蕭相搖搖頭:“內閣至少要兩個人鎮(zhèn)守,你怎么安排的?”
“我聯(lián)系上徐相了,明天他會來。”
“哦……那老家伙居然愿意在休假期間回來,你怎么做到的?”
“我答應了他,送殯的路上,我不出手?!?p> “那老家伙還是耿耿于懷啊,當年那事本來就是他兒子不對,再說他又不像你們江家,他幾十個兒子,死一個怎么了?”蕭相撇撇嘴:“我還是不喜歡和他對坐,等會我就把案臺搬樓下去!”
“麻煩你了,那么在他來之前,我去睡一會?!苯U起身,伸了個懶腰,打了一個哈欠。
“嗯,你也有二十年沒睡了,該休息一會了?!笔捪嘤珠_始往嘴里遞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