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綿綿詩魂

第4章 康橋星輝

綿綿詩魂 波歷哈特 2071 2021-07-24 13:45:00

  192X年,我一(徐志摩)

  是在北京,北京的她,后來我想起來了,林家有女初長成。我真的沒有印象。那點印象早被吹飛在太平洋的海風(fēng)里了。我問過她,在她的倫敦閨房里:那時的你好象是甩著兩根小辮子的?兩根短短的?她紅著臉一笑,志摩哥好記性。我加了一句:短辮子的苞開出來便是短發(fā)的花了。她的臉更紅了一些:志摩哥好有趣。

  我常拉著奚若去林天民住處。第一次,從那里出來,奚若說:原來我是你的替身呀。我說:你要把自己想象成孫悟空,分身了的,一個你在這里聊天,另一個你在那里聊。

  下回,他還是跟我到林天民住處去。每次我都要帶一盒巧克力給他,是他最喜歡的Cadbury。然后,在天民叔的宴會廳里坐了一會兒后,我就說:我出去一下。我就拐個彎,打開了通往外面馬路的大門,把門把擰得好響。然后我使勁踩著地面。再然后我再走回房子里,輕輕地,悄悄地,就象我在后來的《再別康橋》里寫的那樣,悄悄地又走了進(jìn)去,把門關(guān)得山響。再悄悄地拐個彎。她,徽徽的門是虛掩著的。從第二次開始,只要她聽到大門的門把聲,就把門虛掩著了。然后我就把笑得直顫的她抱住了。

  有一次,徽徽問我:那天你們在橋上站了多久?我說:哪天?她說:就是下大暴雨,一只落湯雞變成兩只落湯雞,兩只雞到暴雨里去看彩虹那天。

  是源寧告訴她的。那天,那個暴雨真叫暴,我卻奔出門去。奔出去,用后世的話說,我秒濕了。這只落湯雞本來是向她的住處奔去的,但它卻想到(它居然還能想到。這讓我至今仍然驚訝),這雨太大了,徽徽要著涼的。于是這只雞就去了源寧那里。源寧驚訝地看著雞,叫它快進(jìn)去。雞說:快走,到橋上去。源寧說:到橋上去干什么?雞說:看虹。

  我是拽著他走的。我說:要什么傘?這才有勁。走啊。巨大的閃電劃過天空,然后是一串幾乎不想停下來的雷聲。

  我說:看到了。兩道彩虹呢?;栈站托α?。我說:真的。一道是你,一道是我。她笑得更開心了,笑到了我的身上,把心開在了我的胸口。她說:你知道我為什么喜歡你嗎?我說:因為我是另一道彩虹?我也抱住了她。

  有一次,仍然是拿了我的Cadbury巧克力的奚若陪著天民叔聊天,我讓門把發(fā)出大大的響聲走了出去,然后推開虛掩著的門重新走進(jìn)去。然后是直接遭遇了天民叔的微笑。面對著面。天民叔說:是忘記什么了嗎?我說:好象是的。我呆在那里,看著天民叔返回客廳的背影。然后看到那邊那虛掩的門開了,一只可愛的熟悉的小手向我招著。

  徽徽那天,在笑完笑暢后,說:我爸早就知道你這套啦。昨天他跟我說:他也挺喜歡你的。可惜你畢竟是有家的人。我對爸爸說:我當(dāng)他是哥哥。

  那天,我們談到了幼儀?;栈照f:你不能兩個都要,我可不當(dāng)妾?,F(xiàn)在也不能三妻四妾了。我說:我怎么會讓你當(dāng)什么妾呢?我會解決這個問題的。我的心要的是真正的愛。不是真正的愛我寧可不要,永遠(yuǎn)不要。

  從那天以后,我就不再把那門把擰得巨響把那門關(guān)得震動全樓了。天民叔對我仍然是那么親切。好幾個晚上,從徽徽的房間出來,奚若先走了,我會跟天民叔聊到后半夜?;蛘哒f,聊到鳥叫的時候。我們聊東北,聊英國法國日本,聊巴黎和會。那些天,那些時候,我總覺得我的心有兩種跳動,一種是激烈的,另一種卻是溫柔的,象是激烈的那種跳動的回聲。

  從志摩哥到志摩,其實也就是短短幾天。在康河上的星輝里,我撐著篙,我們到了夜晚的河中央,兩邊大學(xué)房子里稀稀照來的燈光下,融合著天上點點的星光,她一身淺藍(lán)的衣衫飄得我,沒法說了。形容不了。她告訴我她去了一個朋友家,她的那個女孩子朋友,英國女孩,跟她說,她正打算離婚。我脫口而出:理應(yīng)如此!然后我才去想,為什么徽徽對我說這些。然后我的心就跳得更激烈了。本來就已經(jīng)夠激烈了。然后我就把她擁在了懷里。她就貼在了我的心旁。兩顆心對稱地跳動著。一左一右,一右一左。

  讀到這里,也許又有八卦的人或報刊會提出無聊的問題,比如,你們是怎么貼著的,有布的隔離不曾?我呸!我偏不告訴你!其實,這重要嗎?重要的是兩顆心是貼著的,不是兩個胸脯或乳頭,而是兩顆心。

  然后我就做了中國離婚史上第一人。中國幾千年了,居然沒有離婚一說,有打入冷宮的的,有休妻的。也就是說,男的可以不要女的,女的不可以不要男的。離婚是對男女雙方的尊重,對感情和愛情的尊重。我是這么認(rèn)為的。適之(大名胡適,你們應(yīng)該都知道的)完全同意我的觀點。那天我說:你是中國的大偉人了,文化革命之父了也。你開創(chuàng)了白話文和白話詩的新時代,也參與了對三綱五常的造反。適之一反嘻笑的常態(tài)反應(yīng),板起臉對我說:應(yīng)該說是我們倆。就詩而言,是我提出用白話寫詩的,我也出了個《嘗試集》,但我的詩不足道,只是嘗試,真正把白話詩寫成人見人愛的物件的是你,至少是你把新詩這個東西推到了頂峰,至少是當(dāng)下的頂峰。我有謀,你有勇。我是搞理論的,是軍師,你是上陣的,是將軍,大帥。而在男女情愛方面,你更是成了中國離婚第一人。前無古人,可謂開創(chuàng)了歷史。

  我們當(dāng)時哈哈一笑,就當(dāng)各自接受了對方的吹捧。后來有些人稱我為渣男,到了未來的今天仍然不時會有這么稱呼我的。這都無所謂了。我要說,有一點是我一直引以為自豪的,的確如適之所說,我是開創(chuàng)了歷史的。新詩也好,離婚也好,到了未來的今天,那都已經(jīng)是被廣泛接受的了。這總沒有說錯吧?

  我在康橋或者劍橋(別人譯成劍橋,獨我稱它為康橋)的農(nóng)舍外面,看著遍野的牛群羊群在夕陽的霧靄里涌來,那種輝煌的壯麗醉了我。對,就是這個詞,壯麗。我新生的愛就是,壯麗。那種灌得醉我的壯麗。我可以說是醉熏熏地回到農(nóng)舍里,醉熏熏地對幼儀宣布,我要離婚,按西方的方式。沒有機(jī)構(gòu)辦手續(xù)沒關(guān)系,我們可以先簽約,然后登報聲明。真的可以說,我那天就在一種醉熏熏的狀態(tài)。我在英國整個就處于醉熏熏的狀態(tài)。是醉熏熏給了我勇氣,讓我去擁抱和親吻,也是醉熏熏給了勇氣,讓我去告別不愛。

  說完,我轉(zhuǎn)身就走了出去。我甚至沒有來得及收聽幼儀的哭聲。我知道她會哭的。可是我相信她,她是一個新女性,甚至是那時難得的拒絕裹腳的女子。她會懂的,什么叫包辦婚姻,什么叫自由愛情。

  幼儀被她二哥接到柏林去了。我真心感謝她的二哥。他甚至宣稱,孩子不要打掉,我來養(yǎng)。這是個偉大哥哥。

  我父親宣布跟我決裂,斷絕父子關(guān)系,切斷一切經(jīng)濟(jì)往來。這我能理解。幾千年來,又有哪一位父親經(jīng)受過這個。雖然這只是一切的開端。但這是個開端。

  然后,幼儀在柏林跟我簽了約。說實在的,雖然我沒有愛過她(這當(dāng)然也是我后來才發(fā)現(xiàn)的),可是我真心欽佩她。這是一個偉大的女性,她是堅強(qiáng)的,也是新型的,獨立的。偉大的女性是拿來欽佩的??上щx愛有點遙遠(yuǎn)。

  可是她走了,她卻也走了?;栈蘸退母赣H一起回中國去了。有了徽徽,我才發(fā)現(xiàn)我還沒有愛過。于是我開始愛了。可是她也走了。

  后來有一種說法叫先結(jié)婚后戀愛。用在我身上特別合適。但我結(jié)婚是跟一個人,愛卻是跟另一個人。

  我也該走了。那是我第一次揮手。但這不是最后一次。

  我該把話題交給未來了。是你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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