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明媚的早晨,依依從床上爬起來,伸了個懶腰,拉開窗簾,像往常一樣到廚房做起了早餐。遙遙還沒起床,皓隱出去跑步了。依依嘴里叼著面包片,燉著湯,趁著燒水的功夫走到院子里拿著噴壺澆起了花,等過一會湯燉好了再開門走到后堂叫遙遙吃飯。這是她在皓麟家呆的第二個周末了,不過,說到底,她跟皓麟一共也就只呆了不到一周,原因無二,皓麟這種人就不是能消消停停的呆著的人,和她在一起呆了沒幾天,他就跑去找了三金,帆哥和藝哥,到現(xiàn)在也沒回來。依依本想打幾個電話問問,都野了這么多天了咋還不回草堂,但是想想又怕打擾到皓麟壞了他的心情,于是也就只在微信上問了兩句,沒多說什么。依依站在灶臺前想著這些事,微微皺了皺眉頭,可是當她再想起遙遙昨天晚上坐在酒吧高凳上拿著手機對皓麟這種過分的行為狂吼那句“你個渣男!趕緊給tm老子回家,把我姐一個人扔家里,自己出去浪,讓我姐tm給你守活寡呢?!”的時候,她又笑出了聲。
果然吶,自己對皓麟就是太溫柔了,有時候要兇一點。她心想著。
“吱呀~”草堂的門打開了,遙遙揉著眼睛推門走進來。
“姐……我餓……”遙遙無精打采的站在門前,軟糯糯的說著。依依倒上一杯水,走到她身前遞給她道:
“乖,馬上就好?!?p> “嗯……哎……不對啊……老渣男不是說要回家嗎,怎么還沒回來?!?p> “才剛早晨吶,或許中午就該到家了?!币酪狸P(guān)了火,為遙遙盛上湯,拿來面包和小菜。遙遙瞇著眼睛,兩手抓著面包片咬了一口,樣子迷糊糊的。依依沒著急吃什么,只是坐在桌前,歪著頭用手支著臉看向陽光明媚的窗外,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他什么時候能回來呀……”依依心里想著。
這是皓麟在藝哥家呆的第三天。
上午10點多了,皓麟揉著腦袋從藝哥家的床上趴了起來,他覺得有些頭疼,還睜不開眼睛,只見他微皺眉頭,從床頭柜上摸索著抓過手機,但他還未等解開手機鎖就聽見了帆哥推門走進的腳步聲。皓麟想清醒一下,于是猛地搖了搖頭,慢慢睜開干澀的雙眼,卻發(fā)現(xiàn)帆哥已經(jīng)站在了他的面前。
“怎么了,帆哥……”皓麟問道。
“遙遙昨天說……”
“臥槽!”皓麟猛地想了起來,他答應遙遙和依依要在今天中午前回家的,再想起起昨晚遙遙那陣“惡龍咆哮”,頓時覺得自己要完了。他趕緊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猛地從床上跳下來,閃現(xiàn)般沖向盥洗室。
帆哥看著他沖出臥室門的慌亂模樣幽幽地嘆道:“總是這樣……什么時候是個頭啊。”
帆哥開車送皓麟回家,皓麟坐在副駕駛上木訥的吃著包子,一副酒還沒醒透的樣子。帆哥側(cè)過臉看了一眼叼著包子的皓麟,嘴唇動了動,欲言又止。他想起昨晚的酒吧里皓麟對他說的事——工廠裁員,他那份掛名工作沒了。帆哥看著車窗外后退的路面尋思起了皓麟的未來,畢竟,這小子回國都兩年了,這兩年來一直都是悠游歲月,喝著酒看著書,四處閑逛,對自己的未來毫無規(guī)劃。要說這是他留學失敗帶來的負面影響,那這影響也太深遠了,難不成兩年了還沒緩過來?于是他問皓麟:“兄弟,最近有什么打算嗎?”
皓麟木訥的搖了搖頭。
帆哥看著他的樣子,露出苦澀的表情。沒打算!這怎么可能?他印象里的那個皓麟以前做事都要推敲良久,每當有新的機遇和問題都會拿出紙筆思索著,一步接一步地寫出精密的計劃,而現(xiàn)在這個坐在副駕駛上吃著包子的懵逼小伙竟然說自己的未來生活毫無想法。
于是他又問道:“不像你的作風啊,有什么要兄弟幫忙的嗎?”話音剛落,皓麟便是一怔,說道:“帆哥,人活著是因為有目標才叫活著,而我現(xiàn)在沒有。這……誰也幫不了我?!?p> 帆哥沉默了一會,道:“從前的目標呢,為什么放棄了?”
皓麟倏然抬起頭看向帆哥,雙眼亮起光來又漸漸暗淡。車開向隧道,駛進黑暗之中,皓麟正了正身子,用略微沙啞的嗓子提高了聲音說道:“以前?以前我為了我所有的兄弟而活,可你看現(xiàn)在,我的兄弟越來越少了,很多人……很多人也不再需要我了?!狈缒粺o語,側(cè)過臉看向皓麟,隧道的漆黑遮蔽了皓麟的臉,他看不到他的表情。
是啊,成功有一千個父親,而失敗就是個孤兒。在皓麟離開這片土地的時候,他的身邊擠滿了朋友,短短幾年后,他失敗而歸,那些人一哄而散,有的還對這個把情義奉為信仰的人極盡嘲諷,這對皓麟來說顯然是一種極大的打擊。皓麟是單純的,最起碼他對待朋友的心是單純的,他曾覺得他收獲的情義像海水一樣多,可是這次失敗的旅程卻給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像海水一樣多的情義?呵呵,哪有。他曾經(jīng)的信仰垮塌了,直到現(xiàn)在也沒有樹立新的信仰。但是,其實話說回來,他信仰的垮塌只不過是時間問題,因為我覺得從某種意義上講他真的很傻,因為在當今的社會他居然還始終相信古時候的英雄故事,相信桃園結(jié)義,相信水泊梁山,相信情比金堅。但現(xiàn)在呢?真的還有嗎?真的有那還有多少呢?
他是為別人而活的人,而當下更多的人是為了自己而活。利己主義沒有錯,有錯的是雙方不對等的感情傾注。
帆哥思考著,不再去看皓麟。汽車在光潔的路面平靜地行駛著,它駛過了隧道,開向皓麟最后的避風港——那個被酒精味浸染的小草堂。
一個多個小時后,帆哥到了皓麟家所在的那條街,初秋的中午,烈日炎炎,帆哥抬眼看去,卻發(fā)現(xiàn)皓麟家的柵欄門前站著一個四下張望的女孩,見到帆哥的車她開心地揮著手迎過來,帆哥看著她,露出一個放心的笑容,他轉(zhuǎn)頭看向副駕駛上的男人說:
“依依來接你了。”
皓麟已經(jīng)回到了平時平靜的狀態(tài),他看著帆哥,又看向站在車窗外幾步遠的依依,露出溫柔的神態(tài),輕輕咬了咬嘴唇。
沒有任何生氣的埋怨,沒有任何的懷疑和躊躇,依依在見到這個把她晾在家里的瘋小子時表現(xiàn)出的是單純的開心,只見她緊靠在皓麟的身邊,看著他,牽著他的手,隨后拉著他往家里走。皓麟看著她,發(fā)現(xiàn)她的衣領(lǐng)已經(jīng)濕了,不知道她在這烈日下到底等了他多久。
“怎么才回來,吃飯了沒?想吃什么我給你做。”依依笑著抱住皓麟的胳膊,像怕他又跑了一般。皓麟看著她深棕色的眼睛,頓時感到很是自責,這個女孩是如此的愛他,可是在這整整一個多星期里,他四處游山玩水,連話都沒和她說幾句,好像忘了她一樣。他內(nèi)疚地低下頭,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了嘛。”依依仍舊溫柔的笑著。
“我…我……就是……”
依依有些疑惑,看著低著頭的皓麟道:“臉色不太好,是感冒了嗎?”
“沒有,對不起,依依,我該早點回來的。”皓麟依舊低著頭。
依依看著他笑了,她兩手拉起皓麟的右手說:“那你以后不許再走了,我們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好?!别胍残ζ饋恚p輕拉過依依,將她抱在懷里。
“哎!姐,咱們中午吃……呃……哥你回來了啊?!边b遙拉開門,略顯尷尬的站在門外。
“嗯嗯,回來了,午飯我給你們做?!别胄χf。
炎熱的中午隨著幾個人飯桌上的閑談聲很快的過去了,依依躺在臥室的床上玩著手機,皓麟則在廚房里勤快的洗著碗,這對皓麟而言有點難得,因為以前他才是躺著玩手機那個人,收拾碗筷的活要么是皓隱做,要么是攢得太多了他才和遙遙收拾收拾。依依放下手機,悄悄地走到廚房門口,偷偷看著皓麟拿著碗筷不甚熟練的收拾著,捂著嘴,偷偷的笑了。可是過一會,她就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皓麟收拾完廚房,順手就點了一支煙,靠在灶臺前抽了起來。依依看著他,露出一個透著“殺氣”的笑容輕輕敲了敲廚房的門。皓麟抬頭一看,依依便從門外笑著走進來,伸手從皓麟手里拿過了燃半的香煙,掐滅,扔到了垃圾桶里。
“還敢抽。”依依輕聲念叨了一句。
“不…不抽了?!别刖趩实氐拖骂^,伸手掏出褲兜里的半盒煙上交到依依手里。
“算你識相?!币酪缹熃舆^來,扔掉。兩人一起回到了臥室,依依坐在床邊,問皓麟這些天有沒有什么有意思的事,讓皓麟給她講講,皓麟盤腿坐著,略略地說了說這幾天的行程,不經(jīng)意間提到了上午和帆哥的談話。依依聽到這,低下頭,好像考慮著什么,待皓麟講完,她便抬起臉來,看著皓麟道:
“其實,你和帆哥說的都沒錯?!?p> “是啊,可這也同樣是沒有辦法的?!?p> “可是……你們怎么突然聊起這個了?”
“我那份工作沒了,帆哥的意思,大概是希望我找些事做吧。”
“工作沒了?”依依聽到這句話時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的失落,相反,她眼睛一亮,卻欲言又止,只見她低頭沉思了片刻,隨后把手搭在皓麟的手背上,輕輕地側(cè)過身,靠上皓麟的肩頭,輕聲說道:“別擔心,皓麟?!?p> 皓麟沒說話,側(cè)過頭將臉貼在依依頭上。
他確實不擔心,就如三金所說,他其實沒少吃苦,優(yōu)哉游哉的日子過完了對他來說并沒有使他有什么難受,苦日子他過過,甚至過過很久??赏瑯尤缛鹚f的,他吃的苦并非來自生活的困頓。這份苦,更多的來源于不被信任和尊重以及生活的毫無意義,他的痛苦是迷茫和孤獨,而這,這正是他最最不能接受的。
“好啦好啦?!?p> 良久過后,依依直起身子,拉著皓麟的手道:“今天天氣挺好的,我們出去走走?!别肟粗?,點了點頭。
不一會兒,依依就收拾好了,這次她沒有化妝,只是把長長地頭發(fā)扎了起來,穿著白半袖,短褲和運動鞋在門口招呼著皓麟。皓麟有些懵,他不知道依依這是要去哪,但也沒多尋思,跟上依依,走出門去。
午后的陽光沒有正午那么毒辣,而且,在這初秋時節(jié)顯得溫柔而平和。依依沒開家里的車,而是和皓麟一起坐著公交過去,皓麟問她為什么,她則答道是因為很早以前我們就是這樣的。陽光透過半開著的車玻璃照在依依的白皙手臂上,秋風穿過陽光吹進車廂中,皓麟拉著依依的手,覺得心中一陣漣漪。
下車了,他們像孩子似的手拉著手穿過小城人流稀少的十字路又穿過商業(yè)區(qū)高樓的陰影,到了小城邊山下一座有些古舊的公園,皓麟看到這里想了起來,這是他從前總拉著依依一起和大家瞎逛的地方,那時候他們還是學生,個子沒有現(xiàn)在高,想得也不如現(xiàn)在復雜。不過回國兩年以來,他一直都沒有來過這。
“來吧,跟上我。”依依跑了幾步,站在皓麟身前,背著手,微微的彎著腰,看著他笑了。皓麟趕上依依,兩人沿著山下由瀝青和大理石鋪成的寬路時走時追。
山中,金黃的葉乘著秋風緩緩地落在樹根上,猶似故人歸鄉(xiāng)。
皓麟追著依依跑著,追了很遠很遠,追到天空中的云都像是被山中的葉染得微微泛紅。依依停了下來,前面就進山了,已經(jīng)沒有路了,她回過頭看看氣喘吁吁的皓麟,指著前面勁草如刃的山野道:“來,前面才是我們要去的地方?!别胗行┟H?,但還是和依依一起走進了那片山野,這才發(fā)現(xiàn),這里并不是沒有路,只不過路不再如公園中那么平坦,是一條用石子鋪出來的山路,路邊長滿了泛黃的芒草,野花,和蒲公英,而在遠處,另一座大山也映入眼簾,它似乎遲知秋到,漫山還都是深綠色的,不像身旁的這座山已經(jīng)被微微染黃。依依忽然停了下來,轉(zhuǎn)過身,微微抬起了自己的右手,皓麟心領(lǐng)神會,牽起她的手,和她并肩向前走去。
身旁高如新竹的芒草漸漸的矮下去了很多,二人的腳步也逐漸的放緩,依依拿出書包里的水喝上一口又遞給皓麟,遠遠的看向那深綠色大山的山腳回頭向皓麟道:“以前,你帶我去過那兒,那里種著一種我不知道名字的樹,那樹會開出漂亮的紫色花,很小,一串一串的,還記得嗎?”
皓麟看了那邊半天,搖了搖頭……
依依看著皓麟的樣子,顯得有點失落,不過還是笑了笑,拉著皓麟走了過去,這條通往山腳的路很長,但跟著依依的皓麟?yún)s覺得非也。
云在天空中漫游著,它們有的被吹開成了絲絮,有的凝聚成了云團,天空被涂上了淡淡的金色,太陽已經(jīng)開始頹敗了。
“看,就是這兒?!币酪赖氖种赶蜓矍胺泵幕ㄌ铮脬等坏沫h(huán)顧著這塊小小的世界。十幾棵開著細碎紫花的樹并列成田,在殘陽下幽幽地散放著濃郁的花香,與花田并列的是一小塊漸荒的菜畦,在菜畦旁則是一間小小的草屋,小屋漆著藍色的門,上著鎖。叮咚作響的水聲自山中傳出,皓麟低頭看去,發(fā)現(xiàn)一條涓溪躍動著流淌,環(huán)繞著開花的小樹林,溪水流向的地方則是一大片長滿蘆葦和芒草的原野。
“你那時候說,你以后要把這里買下來,帶所有人來這里喝酒?!币酪辣持终驹诨▓F錦簇的林中看著皓麟說。
“是嗎?!别氤林ぷ討馈?p> 依依走過來,將皓麟拉到花前和他站在一起,拿出手機,拍了一張照片,繼續(xù)說:“可能~你已經(jīng)不再這么想了,可是我想。以后我從歐洲回來,一定要買下來這里,不過到時候,我只請你,皓隱,遙遙,三金,還有三哥,帆哥,藝哥來這。”
皓麟沉默無聲,只是靠在樹干上,微微抬起頭,繼續(xù)看了看這飄香的紫色花海,深深嘆了一口氣。
“皓麟……”依依斜身對著殘陽,伸出手挽了一下耳邊的碎發(fā),深紅的陽光為她蒙上了一層艷麗的薄紗,她的發(fā)梢在陽光下泛出淡淡的金色,淡紅的嘴唇也在殘陽的梳畫下更鮮艷了些許。皓麟看向依依的眼睛,只見她的寶石般的眼中流露出深沉如醉的情感,那份深沉涵蓋了她對皓麟一切,就算世間所有的詩篇都不能描繪出如此深沉而唯美的眼神。
皓麟看得愣住了,而這時,依依低下了頭,溫柔地說道:“我明白,你不是不記得這兒了,你是不想面對自己破碎的信仰。但你還記得嗎?皓麟,你說過,‘人生得一知己足矣,而你的知己并非單單一人?!阏f的是對的,你的知己,你真正的朋友其實很多,而那些離你而去的人他們其實本就不是你的朋友,你是單純善良的,但他們不是,這次你回國并沒有讓你失去一個朋友,而是讓你身邊的人露出了他們真實的面貌。真正的情分還是真正的情分,一點都沒變。如果你愿意,你可以繼續(xù)你的信仰?!币酪雷呱锨?,緩緩地伸出手扶上皓麟的心口,陽光穿過她的指間照在皓麟的身上,皓麟輕輕握住依依的手,將她攬到懷里,依依則把頭貼在皓麟胸前,靜靜地聽著他的心跳。
“我知道,你還是有顧慮,你害怕這份信仰再次崩塌,所以……”依依直起身,依舊扶著皓麟的心口。
“所以我要幫你找到一個牢不可破的信仰?!?p> 依依抬起頭,堅定地看著皓麟的眼睛,拉起皓麟的手迎著陽光跑向那汩汩溪水流向的原野,晚風吹過皓麟的耳畔,他聽到細碎的風聲,陽光照進皓麟的雙眼,但他毫不逃避,緊緊地盯著眼前奔跑的女孩,他們依舊在土路上奔跑著,而皓麟?yún)s覺得這時光像一盤倒帶的電影,他想起了很多事,卻又好像什么都忘了,他感到他所踏足奔跑的不是土地,而是時光的長河,這就像是一場夢,而這場夢中唯一真實的就是那只抓著他的手。終于,風停下來了,依依也停下來了,太陽已經(jīng)轉(zhuǎn)變?yōu)槿缪募t,它照在大地之上的每個角落,所有的陰暗在這殘陽余暉之下都不能被保留,一陣秋風刮過,原野沐浴著陽光,生機勃勃地流淌。皓麟這才發(fā)現(xiàn),這滿地的植物哪里是芒草,明明是一大片金色的麥穗,麥地中間還孤立著一塊歲月留痕的巖石,他不自覺的睜大了眼睛,把手憑空伸向流淌著的麥浪。依依看著她,并不打擾,從書包中拿出一支質(zhì)樸無華的牧笛,緩緩地向前走去坐到那巖石上。半晌,皓麟才回過神來,看向坐在石頭上的依依。
依依柔聲道:“聽我給你吹首曲子吧?!毖粤T,悠然弄笛。皓麟走過去,背靠著石頭坐下,笛聲隨著清風悠揚而起,散落在漫天的殘陽余暉之中,這曲子悠遠寧靜,如風般自由,委婉不斷,似涓溪流返。皓麟從未聽過這首歌,也從未聽過這樣的歌,他似乎忘我,一動不動的坐在那,直到依依將曲子吹完。
“皓麟……”
晚風吹過依依的面龐,吹動著她烏黑的長發(fā),依依輕聲喚著皓麟的名字,皓麟這才回過神,他抬頭看向依依,沒有說話。
“我想聽……聽你說那三個字……”依依羞怯看著左下角,沒敢看皓麟。
皓麟站起身,走到依依面前,抬頭看著坐在巖石上的依依,開口:
“我愛你”
依依笑了,她站起身從石頭上跳下來,被皓麟穩(wěn)穩(wěn)地接住抱在懷里。
她輕輕地說道:“皓麟,我也愛你,永遠的那種。我說過,如果你害怕信仰會崩塌,那我就給你一個新的信仰,一個牢不可破的新的信仰,現(xiàn)在,我告訴你,這個信仰的名字叫‘愛’,你愿意相信它嗎?”
皓麟閉上了雙眼,深吸了一口氣,緊緊地抱著依依,回答道:
“我愿意”
不久后,天黑了,皓麟拉著依依沿著溪水向外跑著,螢火蟲閃著點點的熒光為他們帶著回家的路,群星簇擁著潔白的圓月,溪水倒映出淡淡的月光,皓麟拉著依依離開了麥田和花園,他們又走在了那座陳舊公園的大理石路面上,不遠處,皓隱叼著煙搖下車窗,看著他們回家的身影,遙遙靠在車旁,拿著一杯奶茶吸溜吸溜地喝著,遠遠地望著皓麟和依依,笑著招手……
四十分鐘后,他們到家了,四人下了車,走進院子,依依先過去打開后堂和小草堂的門,遙遙見姐姐走開一把將皓麟拉了回來,從車后備箱里拿出一瓶龍舌蘭和一大包吃的,還有一個用黑塑料袋裝著的小紙盒塞到皓麟手里。皓隱回頭邪惡地一笑,拍了拍皓麟的肩膀,說道:“酒你倆喝。我倆就不了。”
皓麟咂著嘴,咬著嘴唇回以同樣的微笑,不住的點頭。
夜越來越暗了,草堂中酒器相碰的聲音也從響亮變得越來越小。酒氣盈身,皓麟和依依對視一眼,關(guān)掉了小草堂的燈……
依依睡了,她兩手緊緊地抱著皓麟的臂彎,皓麟看著她,月光從小草堂窗簾的縫隙照進來,靜靜地灑落在依依白皙的肩頭,皓麟側(cè)過身將她輕輕地抱住,慢慢地閉上了眼睛,卻不覺懷里的女孩露出了一個幸福的笑容。
兩個星期后,到了依依回歐洲的日子,皓麟送她到了機場。這兩個星期里,依依提過想通過自己的人脈將皓麟送到德國學習的事,被皓麟拒絕。他確實希望自己能離依依近一點,但是他也同樣羞愧于這個女孩如此的為自己殫精竭慮。機場的門前,依依拉起皓麟的手,將一條銀色的十字架項鏈放在皓麟手上說道:
“等我回來”
隨后她放開了和皓麟牽住的手,緩緩走進航站樓。
皓麟久久地看著航站樓的門,手中緊緊握著那枚十字架,半晌也沒有離開。
傍晚,皓麟回到了小草堂,遙遙和皓隱在幾天前離開了,遙遙說,她要繼續(xù)當調(diào)酒師,要為所有人各做一杯獨一無二的特調(diào),還要用大家的名字給特調(diào)取名。皓隱說,他以后要談幾個大單,用這份錢帶大家出去旅行。
皓麟沒有開燈,坐在小草堂的桌子前想著大家的話,他想啊,想啊,突然發(fā)現(xiàn),桌子上的陰影里擺著半盒香煙,想必是皓隱和遙遙臨走時忘了拿的,他看著那盒煙,有些猶疑地笑了笑,不過還是拿了過來,找來打火機,嫻熟地點著。他又想起了依依,想起了依依從他手中搶過香煙掐滅時那氣呼呼的表情,想到這,他沒有繼續(xù)抽那支煙,而是將它夾在指間任它燃燒,他轉(zhuǎn)頭看著窗外的月亮,找來了紙筆,迎著照進草堂的月光將這兩年來的故事一筆接著一筆地寫了下來,而那只煙則靜靜的在他手中消逝,飄然的煙云則化作了他筆尖下的一字一句。
數(shù)日之后的一個下午,他停下了筆,陽光透過木窗照在他的身上,他坐在窗前,看著桌子上閃亮的十字架……
墻上的鐘滴答滴答地響著,窗外偶爾傳來幾聲悅耳的鳥鳴,院子中的花依舊開著。他拿起筆,為這個故事添上了最后一句話:
“謝謝你們,我最親愛的依依和我最親愛的朋友們,不必擔心,那段消沉的日子已經(jīng)結(jié)束。未來,我們會有更美好的旅程,心有所向,來日方長?!?p> 2019-5-9——2021-9-2
林洛霜
本書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