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鐵指秀才
“鐵指秀才”談龍客、了塵道人、“虬髯叟”韓岳等人，對(duì)這“七劍神君”歐古月、“綠鬢妖婆”喬賽喬，均是久仰盛名，未曾一見，萬想不到，對(duì)方身法能有如此神速？
“八駿飛車”的蹄聲才停，便已雙雙到了高崖頂上！不由相顧一驚，彼此心中，先已帶了三分怯意！
如今人落面前，才看出“七劍神君”歐古月是位五綹長須，相貌奇古出塵的青袍老者，“綠鬢妖婆”喬賽喬是位風(fēng)姿霧鬢，姿色絕世的三十四五美婦，但全身上下，一色桃紅，紅得鮮艷奪目，宛如一團(tuán)火焰！
“鐵指秀才”談龍客、了塵道人、“虬髯叟”韓岳，見了這名震江湖的兩個(gè)魔頭以后，心中同發(fā)生一項(xiàng)疑問，就是那位紅衣美婦，小孤山“江東別苑”的女主人喬賽喬，為何得了“綠鬢妖婆”之號(hào)？
但“毒羽飛雕”這項(xiàng)疑問，卻極為清楚，知道喬賽喬年已八十有余，若換常人，早就雉顏鶴發(fā)，老丑不堪，而她卻依然花容月貌，綠鬢紅顏，才被武林人物，冠以“綠鬢妖婆”之號(hào)！
“綠鬢妖婆”喬賽喬身形落地以后，閃動(dòng)兩只水汪汪的大眼，向“鐵指秀才”談龍客、了塵道人、“虬髯叟”韓岳三人，媚然一瞥，口角間浮現(xiàn)半絲笑意，對(duì)“七劍神君”歐古月說道：“除了‘毒羽飛雕’鮑永，是我干兒子仇人，必需殺掉以外，這三個(gè)人兒，破例留他一命何如？”
“七劍神君”歐古月拈須大笑道：“你向來比我手下更辣，今夜怎會(huì)突然起了菩薩心腸？歐古月愿聞高論！”
“綠鬢妖婆”喬賽喬伸手一指“鐵指秀才”談龍客等，格格笑道：“就憑他們這三人，也敢邀斗你我，這份膽量豈不大得可愛？這份見識(shí)豈不小得可憐？就由于‘大得可愛’與‘小得可憐’兩種原因之上，我遂想只教訓(xùn)他們，讓他們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七劍神君’歐古月、與‘綠鬢妖婆’喬賽喬有多么厲害？而不必把們‘七劍分尸’，或是用我‘陰磷毒火’，活活燒死！”
這一番話兒，說得驕狂已極，目無余子，根本就未把面前這三位大巴山隱士高人，及一位綠林巨寇，看在眼內(nèi)！
了塵道人首先按捺不住，伸手肩頭，“嗆啷”微響，撤出自己慣用的“松紋古定劍”來，橫在手上，單掌平胸，念了一聲“無量佛”道：“喬施主，常言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又道是：‘藝無止境’．施主怎敢如此自詡．藐視八荒四海，五岳三山間的所有武林人物？”
“綠鬢妖婆”喬賽喬居然毫不動(dòng)怒，反向“七劍神君”歐古月媚眼流波地，嫣然一笑說道：“我說得對(duì)不對(duì)，這道士是否傻頭傻腦？既極可憐，又復(fù)可愛！”
“七劍神君”歐古月失笑說道：“你既覺得他見識(shí)可憐，膽量可愛，我倒要看你怎樣使他添點(diǎn)見識(shí)，使他知道小孤山‘江東別宛’主人‘綠鬢妖婆’喬賽喬的厲害？”
了塵道人雙眉剔處，又念了一聲“無量佛”道：“兩位施主．不必口角輕薄，還是請(qǐng)以手下功夫，指教指教貧道！”
“綠鬢妖婆”喬賽喬依舊堆著滿臉笑容，向了塵道人笑吟吟地問道：“你開口功夫，閉口功夫，卻不知到底有些什么功夫？其中什么功夫，練得最有心得？”
了塵道人雙目精光射處，岸然答道：“貧道對(duì)于軟硬輕功，兵刃暗器，均曾涉獵，生平最愛用劍……”
“綠鬢妖婆”喬賽喬不等了塵道人話完，便自“哦”了一聲．接口笑道：“原來是劍術(shù)名家，你手上這柄劍，好像蠻不錯(cuò)嘛！”
了塵道人微屈左手中指，輕輕一彈劍身，彈出一聲清越龍吟，傲然笑道：“這柄‘松紋古定劍’，已隨貧道二十余年，雖不是什么斬金截鐵神物，鋼質(zhì)卻純，頗算合用！”
“綠鬢妖婆”喬賽喬笑道：“你自己打算，用這柄鋼質(zhì)頗純的‘松紋古定劍’，最多能斗我多少回合？”
了塵道人想了一想答道：“在貧道所擅八十一招‘天玄劍法’使完以前．喬施主功力再高，亦難勝我！”
“綠鬢妖婆”喬賽喬聞言，不禁看著“七劍神君”歐古月縱聲狂笑，甚至笑得彎腰捧腹！
了塵道人被她笑得莫明其妙起來，目注“綠鬢妖婆”喬賽喬，愕然問道：“喬施主，貧道有何話兒說錯(cuò)？引得你如此狂笑！”
“綠鬢妖婆”喬賽喬仍在狂笑……
“七劍神君”歐古月代她發(fā)話答道：“她大概笑你夸口太大！”
了塵道人越發(fā)愕然問道：“我斗她九九八十一招，還算夸口太大？”
“七劍神君”歐古月笑道：“你把九九八十一招的整數(shù)去掉，留下零頭，能與她斗滿一招，就算不錯(cuò)！”
“鐵指秀才”談龍客等，聽得不住搖頭！
了塵道人更是憤不可遏地，怒聲叱道：“你們名頭高大，說話應(yīng)有分寸．怎會(huì)與她斗不滿一招，難道我半招便??？”
“綠鬢妖婆”喬賽喬笑吟吟地點(diǎn)頭說道：“對(duì)了，你半招便敗，一柄整劍遞出以后，所收回的只有半截?cái)鄤?！?p> 了塵道人悚然一驚問道：“你用的是什么兵刃？干將？莫邪？湛盧？巨闕？”
“綠鬢妖婆”喬賽喬瞟了了塵道人一眼，伸手在頭上拔下一根長才數(shù)寸的碧玉簪來，微笑說道：“誰用什么干將莫邪，湛盧巨闕？我只以這根小小的碧玉簪兒，作為兵刃，便可令你半招折劍！”
藏在“璇璣七妙陣”中的司馬超聽至此處，不由向谷家麒問道：“僅憑一根數(shù)寸玉簪，便令對(duì)方半招折劍，似乎過于神奇？使人難信！谷老弟可覺得這位喬仙婆之話，有些夸大？”
谷家麒雖從“七劍神君”歐古月、“綠鬢妖婆”喬賽喬習(xí)藝十五年，但也還是初次見到義父母與人動(dòng)手，聞言之下，含笑說道：“是否夸大？只要了塵道人的‘松紋古定劍’，一出手遞招之間，便知分曉，我們何必事前妄作預(yù)測(cè)？”
這時(shí)了塵道人因“綠鬢妖婆”喬賽喬過于狂大．業(yè)己無法再忍，遂向“鐵指秀才”談龍客、“虬髯叟”韓岳、“毒羽飛雕”鮑永等人，苦笑說道：“我們今日既遇絕世高人，也只好拼竭所能地，以求一開眼界！貧道先行獻(xiàn)丑，倘若真?zhèn)€半招斷劍，再請(qǐng)諸兄接我后陣！”
“鐵指秀才”談龍客冷笑一聲說道：“道長八十一招‘天玄劍法’精微無比，且自好好施為，我‘鐵指秀才’談龍客卻不信當(dāng)世之中，有人能使你半招斷劍！”
“七劍神君”歐古月哈哈笑道：“你不要不信，少時(shí)我便要你這‘鐵指秀才’半招斷指！”
“鐵指秀才”談龍客雙眉霍地一挑，方待答話。
了塵道人業(yè)已一聲清嘯，內(nèi)家真力潛聚右臂，猛然震劍生花，照準(zhǔn)“綠鬢妖婆”喬賽喬攻出一片森森劍影！
無論是在“鷹愁谷”的六人也好，抑或“璇璣七妙陣”中的三人也好，均屬有數(shù)高明身手的武林名家，故而都看出了塵道人憤怒難遏之下的驟如風(fēng)雨的一劍急攻，似出全力！威勢(shì)極強(qiáng)，所蘊(yùn)變幻，更復(fù)奧不可測(cè)！
但“綠鬢妖婆”喬賽喬卻對(duì)這片照準(zhǔn)自己急漩而至的森森劍影，視若無睹，仍是笑吟吟地，手拈那根碧玉簪兒，氣定神閑，巍如山岳！
了塵道人想不到對(duì)方這等沉靜，心中反而有點(diǎn)嘀咕起來，暗忖自己莫如收勢(shì)變招，不與對(duì)方接觸，則必不致半招斷劍，即令互相交手不幸落敗，也可略為保持顏面！否則萬一真?zhèn)€……
他心中想事，竟欲收式變招，手中劍勢(shì)遂自然而然地慢了一慢！
“綠鬢妖婆”喬賽喬何等人物？她氣定神閑，巍如山岳之狀，原是以靜制動(dòng)，以不變應(yīng)萬變地，尋覓了塵道人的劍法漏洞。
了塵道人倘若貫徹原意，驟如風(fēng)雨的一劍疾落，“綠鬢妖婆”喬賽喬雖夸大話，真還未必準(zhǔn)能使他半招折劍！
但如今了塵道人怯于對(duì)方過份沉靜，意圖收式變招，去勢(shì)略慢，卻正好變成授敵以隙！
“綠鬢妖婆”喬賽喬怎會(huì)放過這等良機(jī)？乘著了塵道人劍勢(shì)一慢，左手疾出，用食、拇、中三指，捷如石火電光般，把了塵道長那柄“松紋古定劍”的劍尖，緊緊撮?。?p> 這種手法除了眼力指力均臻絕頂，心到手到神速無倫以外，并還吻合了敵不動(dòng)，我不動(dòng)，敵欲動(dòng)，我先動(dòng)的內(nèi)家上乘妙訣！
“綠鬢妖婆”喬賽喬左手既已撮住“松紋古定劍”劍尖，右手自然就勢(shì)疾落，用所持玉簪．往“松紋古定劍”劍身，凝勁一劃！
像她那等功力，已到借物傳勁地步，寸草剖木，片紙入石，均不為難。
故而玉簪落處，脆響騰空，“鐵指書生”談龍客等，齊自失聲一嘆，了塵道人手中，果然正如喬賽喬所言，只剩了半截?cái)鄤Γ?p> 了塵道人在這種情形之下，委實(shí)羞慚得無地自容，凄然長嘆一聲，掉轉(zhuǎn)手中半截?cái)鄤?，便往咽喉橫去！
“鐵指秀才”談龍客等，因想不到了塵道人突然自盡，事出意外，搶救不及，一齊頓足浩嘆，惋惜不已！
但了塵道人劍未及項(xiàng)，突然眼前人影一飄，半截“松紋古定劍”，又已到了別人手內(nèi)！
奪劍之人，正是“七劍神君”歐古月！
了塵道人恨恨問道：“雙方勝負(fù)已分，你為何還要奪我這半截?cái)鄤?？?p> “七劍神君”歐古月笑道：“我們?cè)趧?dòng)手之前，便已說好，除了‘毒羽飛雕’鮑永以外，不要你們?nèi)说男悦?！?p> 了塵道人怒聲說道：“你們武功雖高，難道還管得了別人生死？”
“七劍神君”歐古月點(diǎn)了點(diǎn)頭，笑吟吟地說道：“我們?nèi)粢闼?，你就想活萬難！但如今要你活時(shí)，你就想死也死不了！”
了塵道人勃然大怒說道：“我偏要死！”
話完，因手中半截?cái)鄤Γ驯弧捌邉ι窬睔W古月奪去，遂一駢右手食中二指，電疾般戳向自己咽喉！
誰知右手才抬，“七劍神君”歐古月面色微沉，一拂青袍大袖，拂出一股柔和勁氣，竟使了塵道人感覺肘間又酸又麻，一只右手自然而然的絲毫用不上勁，軟綿綿地垂落！
了塵道人委實(shí)羞怒到了極處，方對(duì)“七劍神君”歐古月怒吼一聲。
歐古月業(yè)已陰側(cè)側(cè)地說道：“歐古月生平說一不二，你若再萌死志，我也不加阻攔．只在你未死之前，點(diǎn)了你的‘五陰絕脈’！”
武林行家誰不知道被點(diǎn)“五陰絕脈”以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無邊慘痛？
以致弄得這位了塵道人既不敢再復(fù)言死，又羞窘得無法下臺(tái)，心內(nèi)一酸一慘，自眼中流下幾滴憤恨到了極處．而無可如何的傷心痛淚！
“鐵指秀才”談龍客見狀之下，突然仰首夜空，發(fā)出一陣凄厲已極的縱聲狂笑！
他這一陣狂笑，倒把“七劍神君”歐古月及“綠鬢妖婆”喬賽喬，笑得有些莫名其妙起來，互相對(duì)看一眼，仍由“七劍神君”歐古月向“鐵指秀才”談龍客問道：“你笑些什么？”
“鐵指秀才”談龍客冷冷答道：“我笑我們今夜總算大開眼界，遇上了蓋世武林中最驕、最狂、最狠、而最不講理之人?！?p> “七劍神君”歐古月毫不為忤地．微笑說道：“你‘最驕、最狂、最狠’六字之評(píng)，歐古月、喬賽喬樂于接受，至于最不講理’四字，卻必須璧還，因?yàn)椤邉ι窬c‘綠鬢妖婆’，勝于尋常兇邪之處，就在‘講理’！平素雖然睚眥必報(bào)，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決不會(huì)倚仗一身絕世功力，到處為非作歹！”
“鐵指秀才”談龍客聽得一愕。
“七劍神君”歐古月突然偏頭看著“毒羽飛雕”鮑永，冷笑說道：“鮑永．你兩位兄長，‘毒心飛梟’鮑揚(yáng)、‘毒爪飛鷹’鮑通，先后被我‘七劍分尸’之故，便是由于十五年前‘終南山百丈壁’下的那一段往事，當(dāng)日你也在場(chǎng)，故而你也應(yīng)當(dāng)奉陪你兩位哥哥同赴泉臺(tái)，以全手足之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