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在后宮自由行走的男子除了皇帝，只有蕭弇。
蕭弇未開衙建府前居住的寢宮現(xiàn)在他仍可居住，但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少費口舌，他并不再住那里。如果忙得回不去府里，他會在處理政務(wù)的地方休息一宿。
依舊是為了減少麻煩，蕭弇帶巽兒避開主路，看到有閑逛的等待冊封的女子會提前遠遠避開，但避得了碰面避不開別人的視線?？吹剿麄兊娜藷o不好奇皇上疼愛的弟弟身后跟著的女子是誰！看衣著并非尊貴之人，可看秦王對她的態(tài)度又并非侍女仆從之屬。可雖好奇，卻并不敢隨意上前。
一處院落遠遠離開其它宮殿，靜靜立在偏僻處。
蕭弇引巽兒至緊閉的宮門前，吩咐把守的侍衛(wèi)放巽兒進去。
踏進庭院，沉沉暮氣撲面而來。
流水干涸，樓榭破舊，懨懨沒有生趣。幸而被人用心清掃過，使這里有了絲人氣。
大殿外，耿原在煽火煎藥。天氣晴好，藥鍋咕嘟嘟響著，冒出白煙。藥草的氣味隨著白煙彌散在庭院。
聽到腳步聲，他扭頭。見是巽兒大為詫異，但環(huán)境練就了他喜怒不行于色的本領(lǐng)。
“你來了？”
他的聲音溫吞平和，他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風(fēng)。
巽兒點頭，她想笑的，可是臉像被涂了漿糊似的僵。以往她很喜歡聞藥的氣味，她說那是一種香味，但今日她卻聞到一股苦味。
“……誰生病了？”
“母親?！?p> “婆婆怎么了？”
“不必太憂心，御醫(yī)已經(jīng)來過了，開了疏氣散郁的藥?！?p> “……你呢？”
“很好?！?p> 巽兒始終不理解他如何能“好”，但又確實感覺不到他在勉強。定了定，問道：“我能去看看婆婆嗎？”
“母親會很高興?！?p> 樹影漸短，日光大盛。
耿原第三次將藥篦進碗里。
巽兒從屋里走出來，回頭張望——殿里簾幕低垂，蕭條冷澀。
來到耿原身旁，巽兒說：“我擔心彘兒醒了會哭，先走了。”
“抱歉，母親昨夜睡得晚?！?p> 巽兒搖搖頭，“來看看你們我就安心些?！?p> 她定定地瞅著耿原。
“想說什么？”耿原笑著問。
“……梧依哥哥現(xiàn)在同我住在一起。跟那時一樣，沒有好轉(zhuǎn)，但也沒有惡化。我每日為他讀他喜歡的《楚辭》，給他按摩針灸……我會照顧好他。有時間，嗯，明日，不，一會兒我回去了就推他過來，你可以看看他，跟他說說話?！?p> 耿原的喉結(jié)抖動了幾下，眼睛濕潤了，他想道謝，可張了幾次口喉頭都滯澀得發(fā)不出一個音調(diào)。若早知他身有奇毒，他會不惜代價派人尋找那個他并不相信真的存在的“冰磯子”，然而他現(xiàn)在不過是一介階下之囚。
巽兒垂下眼簾，再望著近旁的男子她會先他落下淚的。眨了幾下眼睛，可還是沒有擋住眼淚，說了一聲“我走了”，轉(zhuǎn)身匆匆離去。
“你走這么快做什么！”蕭弇不知從哪里跟了上來。
“我以為你走了。”她進去很久了！
“怕你記不住回去的路?！?p> “多謝。”巽兒確實沒記住。
“客氣?！?p> 蕭弇恍若未看見巽兒的眼淚，巽兒感謝他的體貼。
“我想快點回去推梧依哥哥來……看守的侍衛(wèi)們會讓我和梧依哥哥進去嗎？”
“大不了我再送你一趟?！?p> “這會影響你們兄弟間的關(guān)系嗎？”
“我和兄長的感情可不會如此脆弱?！?p> “真的？你千萬不要哄我。”
“真的，我不哄你?！?p> “……！”
蕭弇的好巽兒銘感五內(nèi)。
遠遠地，看見侍衛(wèi)筆直立在院門口，巽兒心中一驚。出門前她特意拜托他在屋里看著彘兒和毋梧依，現(xiàn)在這樣，一定是又得到誰的命令了。
蕭弇幾個快步追上巽兒，閃身到她身前說到：“別擔心，除了兄長不會有別人。”
望著蕭弇篤定的目光，撲撲亂跳到發(fā)疼的心漸漸落回到巽兒能承受的速度。
蕭弇說對了一半。
來的人的確是蕭拓，不過他還帶來一個男子。那人抱著彘兒，笑容明媚地望著巽兒。
“好明麗的男子！”巽兒心中慨嘆。
見巽兒回來，小豬跑到她身旁，用頭蹭她的腿。巽兒蹲下身撫摸它的腦袋，夸它乖。
“終于見面了。巽兒姑娘可好？”
這聲音……是個女子？
“啊，我，我很好！”她認識自己？她們見過嗎？
“看吧，先生，都怪你。我早說要你引薦巽兒姑娘給我認識的?！?p> 巽兒驚詫，她第一次見有人這樣同他說話！她稱他“先生”，梧依哥哥也這樣稱呼他，她是山谷里的人？
“你沒有見過我，我可是常常偷看你。我叫風(fēng)飄瑤?！?p> 巽兒胸口猛然一股刺疼，慌亂低下頭去。
縱然她垂下頭，可臉上的灰敗卻遮不住。
風(fēng)飄瑤收起笑容，不解為何聽到自己的名字巽兒會是如此反應(yīng)，她猜是毋梧依說了她的壞話。
咳，咳，繼這兩個音后，男嬰呲騰著哭起來。
這哭聲來得恰到好處。
風(fēng)飄瑤抱著孩子來到巽兒身邊，邊將孩子遞給她邊說：“彘兒很乖，醒了也不哭，我逗他玩了不小一陣兒，許是餓了?！?p> “嗯?！辟銉好懔︼L(fēng)飄瑤笑笑，抱著孩子走去里間。粘她粘得厲害的小豬自然也跟了進去。
等她喂完孩子出來時外面只剩一人。
那人立在門前，仰望天上的流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