巽兒第三次聽到外面響起當(dāng)當(dāng)當(dāng)?shù)挠泄?jié)奏的敲擊聲,和前兩次節(jié)奏不同,她想這可能是軍隊(duì)報時用的。
外面早已入夜,莫非到了三更?
懷中的嬰兒均勻地呼吸著。來到新地方他顯得很興奮,困到眼皮兒打架也不肯睡。巽兒嘗試了很多方法,最后估計(jì)實(shí)在是玩累了,在母乳的誘哄下他才沉沉睡去。
手指輕輕刮著孩子的粉頰,在他臉上親了又親。此刻,她的心,腦,神,意,都在懷中剛剛?cè)胨膵雰荷砩稀V贿@短暫的片刻,她忘了昏迷的毋梧依,忘了對他的承諾,忘了吉兇未卜的小豬,忘了南楚皇宮里她牽掛的太后,忘了她一點(diǎn)辦法也想不出的談判,忘了母子即將分離的心如刀割……
輕柔極了,解開襁褓,將他放在床上,蓋好薄毯,又端詳了一會兒才舍得把目光調(diào)開。
猛然看見一個全身甲衣的高大男子立在里間入口!
巽兒一驚,轉(zhuǎn)過身手忙腳亂地整理著未系上的衣裳,滿臉通紅,羞臊地?zé)o地自容。蕭弇帶她進(jìn)來的這帳篷,她以為是臨時調(diào)配給她的,怎么會有別人?這中間是哪里出了錯?
男子進(jìn)了里間,將手中的兜鍪放在床邊的矮幾上。
“我,我或許走錯地方了?!辟銉捍掖移鹕?,鋪好襁褓,要抱孩子離開。
“天下能有幾個認(rèn)不出丈夫的妻子?”
嗡的一聲,巽兒什么也聽不見,什么也看不見。空白一片的腦子里熟悉的聲音一遍遍回蕩……
待眼睛里又映出襁褓,巽兒緩緩坐下,說不出心上是悲傷還是什么。孩子的出生緩解了她思念的痛苦,那樣的心傷她并不想再經(jīng)歷一次。
帳外響起鐵甲唰唰的聲響,巡邏士兵的身影投射在帳篷上。
巽兒看著帳篷上的影子走來又遠(yuǎn)去。
“梧依哥哥中毒昏迷了,你那里有藥嗎?”
見他久久不回話,巽兒猜測他也沒有更好的解毒的藥。
“你知道當(dāng)世醫(yī)術(shù)最好的人是誰嗎?”巽兒疊好襁褓,和小包裹放在一起。盤算著以他的能力會把孩子照顧得很好,她一個人去訪名醫(yī)也方便。
“知道?!?p> 在再三告誡自己要鎮(zhèn)定后巽兒起身望向男子,問那名醫(yī)名諱,住在哪里。
男子深深地望著巽兒。
巽兒目光漸漸飄忽,雙手無措地抓了幾下衣服后垂下視線。
“我出去……唔?。?!”
男子上前猛地攬巽兒入懷,在她驚愕地抬起頭時被壓著后腦吻上他的唇。最伊始,他只是重重地壓著,像在克制,又像在蓄積著什么。隨著呼吸的濁重,像蟄伏了許久的獸發(fā)起對獵物志在必得的一擊,他突然用力的吮吸啃咬,似要將巽兒生吞入腹。
她的臉頰,咬她的耳朵,粗魯?shù)爻吨囊律选?p> 寒星般燦亮的瞳眸罩上一層月華的朦朧,在那朦朧漸漸染上紅色時他喊了一聲“備馬”,然后咬上巽兒光滑細(xì)嫩的肩頭……
方破曉的清晨,空氣里彌散著薄薄的霧氣。
軍營里很安靜,除了輪值的士兵,燒火做飯的伙夫,其余還未有幾人起床。
數(shù)百騎騎兵踏碎曉夢,馳騁回營。
被層層護(hù)衛(wèi)著的男子披散著頭發(fā),發(fā)梢被霧水打濕,發(fā)根也還是濕的。
在大帳前,他跳下馬。
因這一震,懷中用衣衫包裹著的昏睡的女子微微抬頭,卻被他按回懷中。
“……彘兒?!迸泳霕O,含混不清地念著孩子的名字。
“蕭弇會照顧好他?!?p> 了了這個惦念,女子幾乎立刻又昏睡過去。
引人遐想的畫面令久戰(zhàn)在外的將士口干舌燥,稍一深思便如火焚身。
一個巡邏的年輕士兵流了鼻血,惹來同伴低聲的嘲笑和長官的白眼。
“沒定力!沒出息!”長官敲一下他的兜鍪,低聲數(shù)落一句。
他們進(jìn)帳后不久,蕭弇抱著孩子也來了,等在外間。
“軍營里不許帶女眷?!?p> “小嫂子不是‘女眷’,是南楚的‘使者’。”
蕭拓望了弟弟一眼,卻舍不得指責(zé)。
“你覺得她能影響我的決定?”
“我沒有覺得什么,只是想我的小嫂子和小侄兒罷了。”蕭弇將孩子遞給蕭拓,“半個時辰前方喂過,現(xiàn)在睡得正熟。餓了喚賬外親兵,他們會取羊奶過來。今日軍中無甚要事,兄長安心歇息?!笔拸m施禮退出賬外。
蕭拓僵硬地抱著身體軟到令他有些無措的嬰兒。拿捏著姿勢,拿捏著呼吸,生怕一個不小心傷著他。
嬰兒沉沉睡著,握著的兩只小手舉在耳側(cè),微張菱口,瑩白到幾乎透明的小鼻翼一鼓一鼓的。
愛憐地捏了捏,誰想驚動了嬰兒,他眼波翻動幾下,掀開眼皮。大約是想和吵醒他的人玩,但是昨夜玩得太瘋,睡得太晚,帶著濃濃睡意的眼皮只掀開一半,翻了個白眼就又合上了,唇邊的笑容也只來得及綻放一半。
心,軟了!
生命的孕育真是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