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榕城,我和越州都已經(jīng)饑腸轆轆。顧不上回家卸東西,我們先去找了個地方填飽肚子。
喝了兩個月的雞湯鴨湯排骨湯,我現(xiàn)在只想吃點不一樣的。越州把我拉到家附近的小吃街上,很接地氣的給我點了一堆炸串,又點了一鍋梭子蟹。秋天,梭子蟹正是肥美的時候,我望著金黃油亮的螃蟹,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越州戴上一次性手套,非常自覺的要給我剝螃蟹。我趕緊攔住他,“我要自己啃!我又不是小孩子!”
我媽曾經(jīng)說過,螃蟹得自己啃才有滋味。
越州吃得很斯文,一點也不接地氣。我啃得滿嘴的油,蟹肉飽滿,蟹黃又足,還是咸蛋黃味的。嗦一口,這味道簡直直擊靈魂。
“你跟我媽一樣,這么喜歡吃螃蟹?!?p> 越州突然悶悶的開口,眼神里擠滿了落莫。
我歪頭想了想,不對啊,前幾天在二叔家,他明明說他母親已經(jīng)走了很久了,那服務區(qū)給我套鐲子那個是誰?還有,這個“走了”到底是離開越家,還是離開人世?
見我滿臉疑惑,越州咬了一口炸淀粉腸,無聊的捻著竹簽子,緩緩開口說道:“我媽去世了,剛才在服務區(qū)那個夏萍媽媽實際上是我小姨。”
我一邊啃螃蟹一邊盯著他,八卦的等著下文。
越州抬眼看向我,見我是這副樣子,明顯有些不滿,“喂!你聽到我媽媽去世了不應該表示一下同情么?”
我很麻木的繼續(xù)啃螃蟹,“我媽也去世了,你至少還有爸爸。我媽獨生女,姥姥姥爺去世得早,我除了爺爺奶奶和二叔一家之外早沒有親人了。所以,咱倆到底誰需要同情?”
聽我這么說,越州不說話了,默默的又遞上來一只螃蟹。
我接過來繼續(xù)啃,越州看著我,眼神有點復雜??赡芩麤]想到我會這么平靜的把父母雙亡這件事說出來。六年了,其實我每次想起來都痛得要命,尤其是逢年過節(jié),看著街上的行人和萬家燈火,想起爸媽血肉模糊的臉,我的心就像被人揉碎了,疼到窒息。
可是,生活還要繼續(xù)。單位里那些八卦的辦公室大姐和矯情又謝頂?shù)念I導不會因為我父母不在了就會對我另眼相看,他們依然會在背后議論我,甚至刁難我。所以,懷念歸懷念,該干嘛還得干嘛。
越州沒再繼續(xù)這個話題,默默的吃了點炸串,然后把我送回了家。
東西很多,冰箱都塞不下了。我坐在小馬扎上認真的挑出來一些不太容易保存的蔬菜,打電話讓李月來提走。又把家鄉(xiāng)特產(chǎn)分成若干份,準備明天帶到單位分給同事。
李月上樓前,越州接了個電話,說是江城有點事,匆匆忙忙就開車走了。我吃飽喝足了,暫時不擔心晚飯,所以對他的去留抱著的是無所謂的態(tài)度。
越州臨出門時突然抱了抱我。雖然現(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是情侶關系了,但是這些情侶間的親密舉動還是總讓我面紅耳赤。
我掙扎著從他懷里掙脫,張牙舞爪的抵住他湊過來的腦袋,“快點走吧,李月上來了!”
越州好笑,“她管得也太寬了吧?你可是我女朋友?!?p> 我見他一副不罷休的模樣,狠了狠心,在他下巴上輕輕啄了一口,隨后連推帶搡的把他弄出了門。
電梯下去了又上來,我正在心里笑他小孩子心性時,門開了。李月突然竄出來,一把抱住我,肆無忌憚的哈哈大笑,“你終于回來了,可想死我了!”
我才不相信她,“拉倒吧,我不在,你約會的時候不是正好少個電燈泡?”
“怎么會?”李月指天發(fā)誓,“男人是男人,姐妹是姐妹!”
我趕緊讓她進屋,二叔給我裝的那些東西我實在吃不完,正好她懷孕了,拿回去補身體最好。
李月看著滿滿當當?shù)谋?,又四處看了看,隨口問道:“越州呢?”
“回江城了,剛走?!蔽铱兄O果,順手遞了一個給李月。
李月接過去卻不吃,拿在手里拋來拋去的玩。我看她紅光滿面,看來目前她和那個語文老師的感情還是挺不錯的。
“婚期定了么?”我盯著她的肚子問。
李月沉吟了一下,“下個月,十號。”她看著我的腿,嘆氣道:“本來想請你做伴娘的,但是現(xiàn)在看來恐怕不行了?!?p> 我的腿雖然好了些,但是現(xiàn)在走路還得拄拐,要不是我堅持,越州甚至想讓我坐輪椅。我對他的大驚小怪非常不理解,氣急了就想掄起拐打他。
李月的表情突然變得嚴肅,她握著我的手,眼底泛紅。我知道她是真的為我高興。我倆這么多年的朋友,我父母去世后,她爸媽真的拿我當自家人,有什么好吃好喝的都留些給我?,F(xiàn)在我有了越州,在她看來是苦盡甘來了。
“干嘛啊姐妹?!”我知道她肯定要哭,所以趕緊打岔,“你這么愛哭,將來生個小哭包就不好了!”
李月仰起頭,又把眼淚憋了回去,她反復摩挲著我的手,半晌才道:“我這是高興的。”
我知道,李月是真的為我高興。我擁抱了一下她,哄道:“好了好了,那些不好的事情都過去了,接下來全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