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文靜領(lǐng)著李錦瑤去看了胭脂鋪子,門口掛著一把重重的鎖,門上貼著“店鋪轉(zhuǎn)賣”的大字樣。
推開門,灰塵撲面而來,顯然已經(jīng)很長時間沒有人來打理過了。鋪子里物品陳舊,散發(fā)著霉菌的味道,但擺放的整整齊齊,顯然以前是有人用心設(shè)計過的。
“以前這鋪子是我娘操持的,”尚文靜神色黯然地說道,“她對女子妝扮頗有心得。我娘很好看,手也巧,說起話來輕聲細語?!?p> “那她……”
“后來我娘被史太守看上了,要強娶回家。爹娘誓死不從,就被史太守以一個莫須有的罪名,入了監(jiān)獄,生死不明?!?p> 這個史太守,果然和他那個無賴小舅子一般,不是什么好東西。
“那年我才六歲,我爹娘進了大牢以后就音信全無,我和爺爺相依為命。一老一小,都不懂女子妝扮之術(shù),這胭脂鋪子自然是經(jīng)營不下去了。只可惜我年齡小,沒有學(xué)習(xí)娘化妝手法的毛皮?!?p> 原來如此,李錦瑤觀這鋪子位置尚可,不該如此冷清落寞,無人問津。
“機緣巧合之下,棲霞寺的主持為爺爺謀了一份挑水上山的活計。爺爺就這樣含辛茹苦地把我養(yǎng)大,我很想報答爺爺,卻勢單力薄,無能為力?!?p> 尚文靜說著說著眼淚噗嗤噗嗤地往下掉,晶瑩剔透的淚花飽含著一個姑娘的孝心,她不好意思地別過頭去,“李姐姐,讓你見笑了?!?p> 連大白都忍不住心疼地嗚咽了兩聲。
“尚姑娘,如果你肯信我的話,這間胭脂鋪子你先別賣了,我想整頓整頓,讓它重新開業(yè)。”
“李姐姐,我信你……只是……”尚文靜猶豫著,只是要重新開業(yè),重新進貨,都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其它的你先別管,你信我就行。”李錦瑤自信地說,“你把鑰匙給我,這些天你先去照顧好爺爺。五天后我在鋪子里等你?!?p> 尚文靜毫不猶豫地把鑰匙交給李錦瑤。
李錦瑤笑道:“這么快?不要考慮一下嗎?萬一我是壞人呢?”
尚文靜轉(zhuǎn)涕為笑:“不考慮?!?p> 天色漸晚,夕陽暈紅,兩個姑娘相視而笑。
十多年了,尚文靜只覺除了爺爺以外,她從未感覺到如此溫暖。
李錦瑤抱著大白回到溫家時,正碰到阿鴻臉色匆忙地往外趕。
“阿鴻,怎么了?”她叫住他。
“李姑娘,”見到她,阿鴻的臉色瞬間放松下來,他如釋重負地說:“天色已晚,公子看您遲遲未歸,心里焦急,催我出去尋您?!?p> 又看她懷里的大白,這狗真是恃寵而驕,才一個下午,之前那副楚楚可憐的樣子已經(jīng)一掃而空,趴在李姑娘懷里,神氣洋洋,享受至極。
李錦瑤抱歉地說:“路上遇到些事情耽擱了,溫兄在哪,我去跟他打聲招呼。”
阿鴻道:“公子本來是要親自來尋姑娘的,只是突然有人來找他談生意,他現(xiàn)在在書房處理事務(wù)。說等您回來了,讓您和夫人先吃飯,不用等他了?!?p> 李錦瑤點點頭,突然靈光一閃,問阿鴻:“那些找溫兄談生意的人,要帶什么嗎?小樣?計劃書?”
阿鴻被問懵了。公子是在書房聽取“羅網(wǎng)閣”里傳來的消息,他不過是找了個“談生意”的借口。而且,小樣,計劃書,這又是什么?
李錦瑤見阿鴻一副茫然的樣子,笑道:“我又在說胡話了。吃飯吃飯,回去吃飯?!北谋奶赝堇镒呷?,徒留阿鴻在風(fēng)中凌亂。
這頓晚飯吃得很是歡樂。雖然溫闕不在,但李錦瑤同溫母相處得其樂融融。兩個女人先是詳細地討論了養(yǎng)狗的話題,溫母還吩咐嬤嬤給大白做衣服。
阿鴻不得不佩服這狗的眼力見,當時大街上那么多人,它一眼就相中了李姑娘,咬著她的裙子撒嬌。
之后李錦瑤又問起溫母,江南地方姑娘們的審美喜好,妝容打扮。
江南姑娘溫婉愛美,溫母也不例外,談起胭脂水粉不由地興致高漲,滔滔不絕,嬤嬤催了好幾次“夫人該休息了”,溫母還依依不舍。
這些話溫闕都是聽阿鴻說來的。此刻他正站在李錦瑤的屋外,看著屋里明亮的燈光,映著墻上女子伏案疾書的身影。
她在做些什么呢?這么晚了還不睡?他想敲門問問,可夜已經(jīng)深了,進一個女子的房間,終是不合規(guī)矩。
溫闕有些高興,他沒想到母親會這么喜歡李錦瑤,沒想到她們倆相處的這么和睦。她在江南似乎很開心,還養(yǎng)了一只小狗,她會不會永遠留在江南呢?
這個想法一出來,溫闕就忍不住想笑話自己,李錦瑤才在江南住了兩天,他就開始擔心她會不會離開了。
自己該擔心的,應(yīng)該是別的事情才對。溫闕的眉毛微微蹙起,那位段公子可不是什么善茬。
而且,溫闕也是今天在書房里,聽“羅網(wǎng)閣”的情報,才知道原來史太守背后的勢力中有皇后一黨,怪不得他在江南為非作歹這么多年,有恃無恐,甚至愈演愈烈。
涉及朝廷的人,多少有些難辦。如今溫父應(yīng)江湖門派之邀,人不在江南。要動用“羅網(wǎng)閣”的力量對抗朝廷,必須請示母親。
可是,溫闕想起,母親對朝廷的人事一向諱莫如深。上次去京城,母親三番五次地告誡他要遠離皇親國戚,到底是因為江湖人的準則,還是另有原因,溫闕不得而知。
深夜不眠的人除了溫闕,還有遠在京城的謝懷瑾。
他望著平鋪在桌子上的畫像,眼眸冰冷似霜雪一般,不知道在想什么。
畫像上的女子明眸皓齒,活潑靈動,正是李錦瑤,是謝懷瑾筆下的李錦瑤。
是他相思成疾,卻無處安放。只能想象著她的一顰一笑,把思念匯聚于筆尖,傾注在墨汁上,凝固在宣紙上。
裴衡不知何時溜進了他的房間,悄悄站在謝懷瑾的身后。九哥很少作畫,總是讓擅長丹青的自己代筆。如今他在燈下這般認真,不知道在畫什么?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裴衡站在謝懷瑾的身后,一看畫像中的女子,幾乎是下意識地脫口而出:“這不是三皇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