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錦瑤同林湘、沈照二人說笑，溫闕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她。
從前他不曉得一見鐘情是何意，現(xiàn)在只想用“近鄉(xiāng)情更怯”來形容。
上次匆匆一見，只記得她一身素衣，笑意盈盈，精靈灑脫。
今天仔細了看，李錦瑤身著華服，神色從容，顯得成熟端正。雖然不像其他青樓里的老鴇艷麗，但也氣場十足，壓得住這樓里上上下下幾百人。
臉上脂粉略重了些，但那一雙明亮的眼睛，猶似一泓清水，澄澈干凈，不染一絲塵埃。
“哎呀，差點忘了向溫兄介紹，”林湘見溫闕在一旁看了李錦瑤許久，道：“這位是'笑春風'的李媽媽?！?p> 李錦瑤向他頷首，微微一笑。
來青樓的客人一般不會主動自報家門，但溫闕卻點頭回應：“在下江南商賈溫全?！?p> 溫全？李錦瑤心想，上次不是告訴我你叫溫闕嗎？難道是我記錯了。
“那我就不打擾三位公子的雅興了，”李錦瑤此番前來，一是確認雅閣里服務周到，二是借機認識些賓客，特別是一些有錢人，盡快完成她一百兩黃金的目標。
“李媽媽看起來年紀倒不是很大?！崩铄\瑤走后，溫闕裝作不經(jīng)意地問道。
“這倒是，李媽媽看著也就二十五六，”沈照想了想，“比起其他青樓里那些個年過半百的媽媽，確實是年紀輕輕?！?p> “李媽媽年紀雖輕，但頭腦清醒，處起事來也有板有眼。她從不會貼上來勸酒巧笑，倒是叫我們輕松不少呢?！?p> 林湘想起以前去別的青樓，老鴇們知道他和沈照的身份高貴，都圍著他兩團團轉(zhuǎn)。
他回到家身上都還是一股濃郁的脂粉味道，差點被父親罰去跪祠堂。
“李媽媽是何時接管這'笑春風'的？”溫闕問道，“看她這穩(wěn)重的樣子，像是在青樓已經(jīng)呆了十幾年了。”
“那倒不是，”林湘說，“我記得李媽媽是大約幾個月前才接管的'笑春風'?！?p> “哦？”溫闕饒有興趣地從阿鴻手里接過暖手抄，“那她是原先那位媽媽的什么人了？”
“好像也不是，”林湘解釋說：“從前倒是沒見過李媽媽，只知道幾個月前她花了一筆錢把'笑春風'盤了下來?！?p> “'笑春風'的生意一向差勁，老鴇早就不想干了，正好來了個冤大頭。”沈照說，
“如今突然冒出個紅玫瑰，李媽媽算是撿到寶了?！?p> “是嗎？”溫闕抿了一口酒，“那我對這位紅玫瑰還真是好奇得很?！?p> 你哪里是對紅玫瑰好奇，阿鴻心想，正常人都能看得出來，閣主你好奇的是剛剛那位老鴇才對。
“不知道今日'笑春風'會來哪些貴客？”沈照興奮地朝一樓望去，“肯定能有不少熟人?！?p> 林湘也好奇地張望了一會。他們兩個畢竟年紀小，總是喜歡湊些熱鬧。青樓里又沒有繁文縟節(jié)的約束，是最快活不過的了。
“聽聞慶王爺風流倜讜，慣是喜歡風花雪月?！睖仃I提到。
他說的慶王爺是當今圣上的弟弟，也是沈照母親的哥哥。
“舅舅肯定會來。”沈照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這個老頭，都五十多歲了，哪有曲就往哪鉆?！?p> “但如今圣上昏迷，朝局不穩(wěn)......”林湘猶豫地說。
“放心，天塌下來都不會影響慶舅舅喝酒聽曲，”沈照見怪不怪地說，“朝堂上的事情，舅舅才不會插手分毫。再說，現(xiàn)在有太皇太后坐鎮(zhèn)著呢。”
溫闕心想，這位慶王爺真是個頂頂聰明的人。
“不知道舅舅會不會把裴衡帶上，”沈照剝了一?；ㄉ舆M嘴里，“這么多外甥里面，舅舅最喜歡的就是裴衡了。”
“裴世子要查九王爺?shù)陌缸樱ㄈ皇菦]有空閑的?！绷窒娣瘩g他。
沈照還想說些什么，只聽見樓下傳來一聲：“各位客官，晚上好?！?p> 正是李錦瑤。從窗戶看去，她正站在舞臺中央，幾百雙眼睛齊刷刷地落在她的身上。
她絲毫不慌，從容淡定地說：“今天晚上，紅玫瑰姑娘將進行她的第二場表演......”
她話還沒說完，臺下爆發(fā)一陣歡呼喝彩聲。
李錦瑤示意大家安靜，然后說：“紅玫瑰還在進行最后的裝扮，先請各位欣賞一出說書，由文姬墨容姑娘帶來?！?p> “笑春風”樓里的姑娘們文采平平，墨容姑娘是李錦瑤在數(shù)十個文姬里面，慎重挑選出來的。
她雖然書讀得并不多，但好在眉目清秀，吐字清晰。最重要的是，比起那些弱柳扶風之姿，墨容姑娘多了一份陽剛之氣，聲音也更中性一些。
她這樣的嗓音條件，在青樓里做文姬并不討好，只能做當紅文姬的幕后撰稿人，從來沒有登過臺表演。
客人們想聽的都是喁喁細語、婉轉(zhuǎn)柔情，因此當李錦瑤把說書稿交給她的時候，她還大吃了一驚。
李錦瑤卻對她說，這份說書稿名為三國，需要的就是英氣一些的聲音。相信她一定能做好。
此時慕容坐在李錦瑤的后面，聽著她向客人們介紹自己。第一次登臺，心不由地砰砰直跳，當李錦瑤從臺上退去時，鼓勵地看了她一眼。
墨容長吁一口氣，念到：“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
“這姑娘的嗓音倒是與眾不同啊，”江照立馬聽出不同，“青樓里的說書娘子講究的是柔、是甜、是美，她這倒像茶樓里的說書先生了?！?p> 臺下的客人們都是沖著紅玫瑰來的，所以也都不以為意，全當是開胃小菜，隨便聽聽。
可當墨容最后說道：“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時，許多客人們突然不樂意了。
“接著說下去呀，這聽得正起勁呢?！?p> “說得好，說得好，再往下講講。”
“誒，”沈照也聽得入迷，如夢初醒，埋怨道：“這怎么就不說了?！?p> 樓下李錦瑤連忙上臺解釋，說書自然是一章一章的，想要聽下一章節(jié)明日再來即可。
再說，馬上就是紅玫瑰的表演了?？腿藗冞@才作罷。
李錦瑤忍不住想要夸贊自己，這波湊熱度效果很理想，又推出了新的吸引客人的方法。
有了新的引流方法，就可以早點讓紅玫瑰“下線”。
雖然與謝懷瑾做了約定，可誰知道他腦袋好了以后還認不認賬呢。
“這話本不錯。”溫闕鼓了鼓掌。
“這姑娘講得中規(guī)中矩，”林湘跟著點評道，“這話本倒是難得一遇?！?p> “是啊，”沈照連忙不甘示弱地加入到話題中，表示英雄所見略同，
“這可比往常青樓里講得那些鶯鶯燕燕的故事有意思多了！比茶樓里講得也好聽，總之是我聽過的最精彩的開篇了。”
溫闕微微輕咳了兩聲，奇道：“這青樓里的話本是由文姬撰寫而成嗎？”
這話本故事著實精彩絕倫。但他看得出來，那說書娘子雖然講得不差，卻總覺得像在背書。
“是啊，”沈照毫不猶豫地說，“這文姬表演，比得就是才華。表演的都得是自己寫的詩，寫的詞，寫的話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