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對立面的父子
待用完了飯,裴衡才不緊不慢地趕到父親的書房。
他剛抬腳進(jìn),就聽到里面的人得意洋洋地說,“快,衡兒,來看看為父新作的這副山水圖如何?”
裴相正提著毛筆,伏案低頭,為自己剛做好的圖題字。
在父親這,裴衡顯然沒有在母親面前拘謹(jǐn)。他快步繞到裴相身后,掃了兩眼,不客氣地點(diǎn)評道:
“這山嘛,歪歪扭扭的不夠雄偉;這水嘛,曲曲繞繞的不夠開闊?!?p> “去去去,你個小毛孩子,不懂欣賞?!迸嵯鄽獾么岛拥裳郏淖髁艘簧衔绲膱D,就得了裴衡這兩句差評。
裴衡隨意地靠在紫檀木的椅子上,悠閑自得,“這可是老爹你自己叫我點(diǎn)評的?!?p> “京城里都說我兒在作畫上頗有造詣,”
裴相寶貝似地把畫舉起來細(xì)細(xì)欣賞,然后轉(zhuǎn)過頭對裴衡擠眉弄眼,
“不過為父覺得,我兒的欣賞水平還不夠?!?p> 這個老狐貍,老頑皮,裴衡又好氣又好笑,烘手服輸,“行行行,那我就這回去再修煉修煉。”
他說著就起身要走。突然身后傳來一聲問話,氣氛立即冷了下來。
“九王爺現(xiàn)在如何了?”
裴相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一邊把手里的山水圖鋪在桌上,用鎮(zhèn)尺壓好。
“我也想知道?!迸岷廪D(zhuǎn)過頭盯著裴相,無奈的攤了攤手。
“你們大理寺派出那么多人,還是沒找到?”裴相沒有直視他的眼睛,反而是慢里斯條地拿起紫砂茶壺,給自己沏了杯茶。
有一些墨跡沾染到了茶壺的提手上,他也不甚在意。
“大理寺的人——”
裴衡眨了眨眼睛,拉長了音調(diào),看著裴相正飲下第一口熱茶,才說道,
“怎比得上三王爺?shù)娜擞杏??!?p> 人人都知,大皇子背后是皇后,三王爺背后則是裴相。
果然不出他所料,裴相登時被嗆到,猛烈地咳嗽了兩聲。
“你個小兔崽子,不是說好咱們爺倆在家不議朝政嘛?!迸嵯嘤眯渥诱诿妫人粤撕靡粫牌綇?fù)。
“我又沒說錯,三王爺現(xiàn)在肯定比我還著急,要找到九王呢?!迸岷馍衩刭赓獾販惤嵯?,一臉壞笑,
“老爹,三王爺那邊就沒有什么消息?”
“去去去,”裴相嫌棄地推開裴衡的臉,“三王爺嚴(yán)明守矩,事關(guān)皇子他定然會避嫌,絕對不會干涉大理寺辦案?!?p> “那老爹你剛剛問我,找沒找到九王?”裴衡翻了個白眼。
他著實(shí)無語,老狐貍這么精明,怎么會相信三王爺謝懷璧——那個笑里藏刀,道貌岸然的家伙。
他想起來前年皇宮家宴上,圣上正夸贊自己的風(fēng)雪臘梅圖,三王爺看似恭維的一句“裴世子好畫,難怪京城盛傳——茉莉花開,千金難買”,牽扯出自己為聆音閣花魁白茉莉作畫一事,惹得長公主當(dāng)場勃然大怒。
雖然謝懷瑾毫不猶豫地站出來,承認(rèn)是他讓裴衡作的畫,但那晚他們兩都成了談資的漩渦中心。
“我關(guān)心一下九王,跟三王爺有什么關(guān)系,”此時在書房里,裴相無語,
“九王從小也是我看著長大的,出了這么大的事,我能不著急嗎?”
裴相一向知道自己的兒子對三王爺頗有微詞,因此他們父子倆立下規(guī)矩,在家不議政事,不談皇儲。
“況且你娘因?yàn)檫@事已經(jīng)好幾天吃不下飯了,”裴相慈愛地拍了拍自己兒子的背,“你是不是太不信任你爹了?”
裴衡啞口,這次九王的事太過突然太過嚴(yán)重,他處處小心,生怕給了大王爺三王爺可乘之機(jī)。確實(shí)有些太提防著“老狐貍”了。
但他們父子倆一向互相誰也不服誰,裴衡犟嘴道,“那還不是因?yàn)椋闫綍r老是偏袒謝懷璧那家伙?!?p> 三王爺謝懷璧,父親對他總是多加贊許。果然,裴相又開始絮絮叨叨了起來,“三王爺年輕有為,性子持重,待人接物都禮數(shù)周全,潔身自好,結(jié)交的都是大儒文人,連圣上都總在我面前贊賞三王爺。”
可能是年紀(jì)大了,裴相嘮叨起來越來越?jīng)]完沒了。
“知道了,知道了。”裴衡不耐煩地說。
心想,謝懷璧不就是知道圣上喜歡舞文弄墨,才去結(jié)交那些文人墨客,裝點(diǎn)門庭么。還搞了一個“曲水流觴”詩會,附庸風(fēng)雅,沽名釣譽(yù)。
“你再看看你,成天往青樓跑,別以為我不知道?!迸嵯嗥沉伺岷庖谎?。
果然一提到青樓,兒子就緊張,“放心,我沒告訴你娘?!?p> 裴衡暗自松了口氣,他強(qiáng)詞奪理道,“那我去青樓,我也是去陶冶文情。爹,沒得感情怎么寫的出好詩好詞呢,你說是吧?!?p> “讓聆音閣那暖風(fēng)吹吹,欣賞幾朵茉莉花,你就有詩情詞情了?”裴相撫著深淺不一的胡子,呵呵笑道。
“哎呀老爹,我現(xiàn)在滿門心思都在找九王,哪有時間去聆音閣啊?!迸岷忄止镜溃拔椰F(xiàn)在對待九王,可比對待什么茉莉玫瑰上心多了?!?p> “你呀你,”裴相狡黠一笑,“我得讓你娘趕緊給你定個親,收收你那玩野了的心。”
“別別別,”裴衡舉手投降,緊接著他又想起什么,好奇地問,
“對了,老爹,話說三王爺和李尚書家那門婚事現(xiàn)下如何了。我可是聽說,李尚書家那個嫡長女李錦瑤跳湖自盡了。”
三王爺謝懷璧和李尚書家嫡長女李錦瑤的婚事,是從娘胎里就定下了的。
世人都說,三王爺英姿瀟灑,才高八斗,李錦瑤卻是實(shí)打?qū)嵉牟莅笮〗?,字都不認(rèn)識幾個,性格飛揚(yáng)跋扈,真是委屈了三王爺。
大家還說,李錦瑤的妹妹,“天下第一才女”的李思茹,她和三王爺才是天作之合。
如今李錦瑤得了失心瘋,跳湖自盡了,不少看客反而悄悄為三王爺松了口氣。
“聽說李尚書要把他們家小女兒嫁過去…只不過眼下三王爺哪顧得上這些,”裴相收起笑容,眉頭緊蹙,
“如今圣上昏迷不醒,九王下落不明,大皇子野心勃勃,朝中局勢瞬息萬變,實(shí)在讓人不安?!?p> “衡兒,太皇太后著大理寺主審此案,你定要不負(fù)重托?!?p> “放心吧,爹?!迸岷恻c(diǎn)點(diǎn)頭,安慰父親,“對了,還有一事,聽說寶珍閣將于三月十五拍賣神藥紫鳳凰,不知道爹可有耳聞?”
“這我倒未曾聽說過。”裴相撫了撫胡渣,表情疑慮,“早些年間倒是傳聞,紫鳳凰可解天下毒,可醫(yī)天下人?!?p> “我懷疑是有人想借拍賣會引九王出來?!?p> 裴衡微微靠近,說出自己的猜測,“如果紫鳳凰解得了圣上的毒,就能洗刷九王的冤屈。不管九王在哪,
他知道這個消息就一定會去拍賣現(xiàn)場?!?p> “只是,據(jù)聞?wù)鋵氶w從來不拍賣贗品。”裴相沉思。
“所以…要么真的是件真品,要么能操控寶珍閣,背后定有位厲害的人。”裴衡脫口而出。
“只是這世間誰也沒見過紫鳳凰,真品贗品如何分辨得出?”裴相說出自己的擔(dān)憂。
裴衡突然想到了一個人,她或許知道一些關(guān)于紫鳳凰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