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銘梵背著聶淮生走了好一會兒,聶爸終于開車過來看到他們了。
“麻煩你了啊,銘梵,回去就收拾這小子!”聶爸下了車,接過醉得不省人事的聶淮生,把他塞進了車里。
“上車,銘梵,送你回去,不然你爸可得找我要兒子了?!甭櫚挚戳艘谎圻€站著的小段。
“知道咯,聶叔叔?!毙《握f完就坐進了副駕駛。
小段靠在座位上面,曾經(jīng)的畫面飛快地閃過。
*
小學三年級的段銘梵很胖,脾氣溫和,看起來就是又呆又好欺負的樣子,他愛干凈也很禮貌,女同學都喜歡圍在他身邊轉(zhuǎn)。班上的幾個愛惹事的人看著有這么一個白白胖胖的人,還這么受歡迎,就老是去捉弄他。
“你個哈(傻)胖子長得這么胖,以后沒有幺妹兒喜歡你!”
“你長得這么肥大,我要看看你的鳥是不是也這么大!”
“你為什么有這么多的好吃的和嶄新的文具?我也要?!?p> “......”
伴隨著這些聲音,是小段他的文具和零食被偷,是他被堵在男廁所里面要被扒褲子。
那時候的小段不會還手,也不哭,也沒有喊人,任由著比他矮小不少的人欺負。
“你們住手,哪有這樣欺負同學的安?”說話的是和小段一個班的聶淮生,這小子從小就好管閑事,又喜歡用拳頭說話,誰惹到他了,他就會還回去,大家都害怕這個“小霸王”。
聶淮生嘴里叼著一根棒棒糖,隨手拿了把廁所的掃把,就往幾個小屁孩兒身上劈過去,邊打邊喊:
“警察叔叔,快來啊!快來?。∵@里有偷東西和欺負同學的壞小孩兒??!”
惹事的幾個人,作鳥獸散,倉皇地跑掉了。
聶淮生頗有“黑幫老大”的氣勢,走到小段旁邊,拍拍他的肩膀,奶兇奶兇地說:
“他們都被我嚇跑了,你別怕,以后我保護你!”
“謝謝你。這個,送給你,他們都想要這個玩具……”小小段從兜里掏出了他最喜歡的最新版的奧特曼。
“哇!是迪迦奧特曼,我們都可以像他一樣厲害!”小聶淮生一邊舉著奧特曼飛,一邊圍著小小段轉(zhuǎn)圈圈。
小小段站起來,比聶淮生壯不少。聶淮生斜他一眼:
“雖然段銘梵你是胖娃兒,又邦(很)重,但是我還是大哥,你是小弟,曉得不嘛?”
小小段點點頭,捏了捏自己身上的肉肉。從此在聶淮生的保護下,再也沒有人敢欺負段銘梵。而小段是養(yǎng)成系的,是很大的潛力股。
小學畢業(yè)的那個暑假,小段有了厭食癥,怎么都不愿意進食,體重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減了下來。連聶淮生再見到他都差點沒認出來,瘦下來的小小段不就是妥妥的小帥哥嗎?
上了初一的小段不再愛吃膨化食品,就沒有再發(fā)胖過,認識他的人都不會想到他以前是一個小胖墩。但是因為他節(jié)食和厭食的緣故,偶爾體力撐不住,會直接昏倒在地。聶淮生嚇得一激靈,哪管得了那么多,連忙幫他扛在背上,學校到家的路,聶淮生硬是把他背回家了。
搖搖晃晃中,小段被聶淮生的肩胛骨硌得難受,但他知道,聶淮生一直都在他身邊。
“段銘梵,你可得撐住啊,我最喜歡你的玩具了,你要掛了,你的玩具就都是我的了……”聶淮生一路念叨,他是真怕兄弟出事。
小段不會忘記,他扶著腦袋,一遍又一遍地想。他也不覺得那是一段灰暗的經(jīng)歷,恰恰是因為這樣,讓他交到了一個這么鐵的好哥們兒。
他看了一眼睡得像頭豬一樣的聶淮生,釋懷地笑了。
兄弟呢,就是打抱不平,兩肋插刀的存在啊!
*
這兩天,徐凌在外婆家歇著,看看書,或者逗逗附近的野貓,悠閑快活??粗馄盘嶂@子出門,他也跟著去了。
菜市場人很多,各種蔬菜都很新鮮。外婆挑選,徐凌幫著提東西。時不時有攤主問外婆:
“哎呀!梁婆婆,好久沒看到你外孫來幫你買菜了安?”
“就是啊,就是啊,他放暑假了,來看看我這個老婆子。”外婆一邊撿西紅柿一邊說。徐凌提著菜,有人看他,就禮貌性地笑笑。
徐凌今天壓著一頂黑鴨舌帽,掛著件白背心,隨便套了條灰褲子,踩著人字拖就出門了。
外婆買菜買得差不多了,徐凌拿過籃子,單手拎著走。外婆在他后面時不時拍拍他的背,咧著嘴笑,牙齒都已經(jīng)掉落了幾顆了。
徐凌和外婆走回家的時候,路過了一家酒店,徐凌本來沒在意,但是他看到了停車位上的那輛慕尚——他爸徐白的車。隨即徐白扶著一個大學生模樣的女的下了車,徐凌就在他們的后面,看著他爸的手在那個女的身上游走,那女的緊緊靠在他懷里,真是狼狽為奸!
徐白,你對著那個女的笑得這么開心的時候,你可曾想過我媽?
徐凌的內(nèi)心防線轟然崩塌,感受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屈辱和憤慨,手中的拳頭捏得越來越緊。外婆還沒發(fā)現(xiàn),正要隨著徐凌的目光看過去,徐凌往那個位置遮了遮,說:
“外婆,我餓了,您先回去做飯吧。家里沒鹽了,我去買?!?p> 等到外婆走遠,徐凌抄起了垃圾桶旁邊被人丟棄的鋼管。
他握住鋼管,毫不猶豫地對著那輛慕尚,猛然砸下去,全是擋風玻璃碎掉的聲音,他撿起碎玻璃,發(fā)了瘋地往車身上面劃。徐白的司機正說去買包煙,聽到動靜回來看,
“哎呦喂!徐凌,你這是鬧哪一出?”
徐凌突然狂笑起來,對著他說:
“你給那個渣人打電話,讓他趕緊滾出來!”
司機手抖著趕快摸出手機,給老板打電話:
“老板,您的車……被……被……您的兒子給劃了……”
徐白正準備和女朋友上樓梯,被這一出給擾了興致,讓女朋友先上去,他沉著臉走出酒店。
徐白走近,看到徐凌眼里的猩紅都快要溢了出來,他到嘴的話“徐凌,我跟你媽早就離……”還沒說完,
徐凌一拳頭就揍了上去,一字一句地說:
“徐白,你真是爛透了!你對不起我媽,你不配做我父親,從此你也沒有我這個兒子!”
徐白一個踉蹌,司機趕緊扶住他,徐白用一只手捂住自己鼻子,血止不住地往外流,另一只手的手指顫抖地指著他:
“畜牲……畜牲……你個沒良心的狗東西!”
徐凌重重地摔了鋼管,司機和徐白跟著“膽戰(zhàn)心驚”。
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徐凌想起還得買鹽,他進了孫奶奶的小賣部。
“孫奶奶,買一包鹽,再給我來幾罐啤酒吧,謝謝了?!毙炝枵铝锁喩嗝?。
“徐凌啊,是發(fā)生什么事了嗎?好端端地怎么要喝酒?”孫奶奶一臉擔心地看他。
“莫得事(沒事),今天外婆要燒好菜,我高興得很!喝點兒?!?p> 方方把煙和酒裝好,遞給了徐凌。徐凌沒再說話,走出了小賣部。
他找了個附近沒人的角落,靠著梯子,易拉罐一拉,一罐酒便下了肚。
白與黑,罪惡與懲罰同在。
徐凌突然覺得很好笑,他爸媽都離婚了,而他現(xiàn)在才知道。他就那樣躺著,天色逐漸暗了,連星星都躲了起來。
徐凌還是很清醒,想酩酊大醉一場,都不行。他很懊惱,酒精侵蝕著他的神經(jīng),胃也在灼燒,有一種親情磨滅后的疼痛感。喝空了的瓶罐,七歪八倒地被扔在地上。
他很久沒有哭一場了。
“?。≌l???嚇我一跳?!膘o萊從舅舅店出來倒垃圾,差點被伸出來的腿絆倒。
“是我……”徐凌晃了晃腦袋,站了起來,酒氣撲了靜萊一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