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子聽得這一聲喚,登時不敢再怠慢,笑著橫臂一擺,道了句:“師兄請!”便走在前頭,將李澈引入了宮殿內(nèi)。
李澈松出口氣,理了理衣袍發(fā)髻,端正儀容,緊隨其后。
這座寰霄星宮從內(nèi)至外每一處都是墨玉打造而成,宮殿內(nèi)雖不甚光亮,但憑著拱頂上的一道道璀璨星河,他垂首時,幾能從地板上看清自家映照而出的模樣。
經(jīng)過殿內(nèi)兩旁一根又一根的墨玉高柱,也不知行了有過多久,前方視線豁然一敞,一片開闊出去的廣場驀地出現(xiàn)在李澈眼前。
他四下一觀望,就發(fā)現(xiàn)這里錯落安置有不少玉石臺座,稍一數(shù)數(shù),恰正是一十三座。
李澈腦海里稍稍一轉(zhuǎn),便猜到這大概是宸虛派內(nèi),除卻掌教顏真人以外,那一十三位真人平素議事時所安坐之地。
只是掌教顏真人又在哪呢?
李澈正自疑惑,前方童子卻突然頓駐了腳步,朝宮殿內(nèi)深處猛地跪了下去,“掌門真人,童兒已將李師兄帶到了!”
李澈朝他拜倒方向望去,卻并未見到有甚么人在那里,再一凝神,才發(fā)現(xiàn)大約三十余丈開外,有一座玉石飛臺高翹聳立。
他微微仰首,這才看清楚,飛臺上有一位羽衣星冠的道人。
這位道人盤膝趺坐,手挽一柄拂塵,身周為一道綺麗燦熠的星河彩帶繚繞,涓涌波浮,光華耀目,叫人覷不清面目。
李澈見狀,緊忙合手躬身,恭恭敬敬喚了一聲“掌教真人”。
顏真人卻并未立馬理會他,只把拂塵一蕩,揮送出一縷清風,先托了童子起身,溫聲叮囑道:“童兒毋須多禮,且去外頭候著,若再有人來,便知會他們,貧道今日須不見客了?!?p> 說罷,他靜待童子走出了殿外,這才偏過首來,望向李澈,“李澈,你來尋我,所為何事?”
這位掌教真人話語聲調(diào)不輕也不重,但卻異常清朗宏亮,在這座空曠幾無它物的宮殿內(nèi)回響,透人心扉。
李澈思忖了一瞬,不敢顧左右而言他,先前肚內(nèi)所打腹稿半句也說不出口,只好直截明了回答道:“弟子近來為門內(nèi)流言所困頓,爾今無法,故想來求掌教真人收我入門!”
聽他為得此事而來,這位顏掌門卻絲毫也不露意外之色,只是淡聲問道:“哦?但未知是你個人想法,還是宗族授意?”
他從飛臺上落下身來,在李澈身前站定,收了繚繞在周身外的星河,目光炯炯地望著他。
李澈一時沒忍住好奇心,抬首望了一眼,這才發(fā)現(xiàn),如今在宸虛派內(nèi)威信極重的掌門真人,竟是一位模樣才三十歲許的中年道人!
他氣清神秀,俊雅過人,顎下留有三縷長須,渾身透著一股從容無迫。
又尤以一雙深邃幽幽的明睛最為奪目,只消與他對視一眼,便就要被吸引去全數(shù)注意,再挪不開。
李澈不敢胡亂觀瞧,過了一眼后,就低眉垂首,生怕失了禮數(shù),更也不敢有甚僥幸之心,老老實實回答道:“卻是弟子個人想法,與宗族無關(guān)?!?p> “你可知自家提議意味幾何?”顏真人古井無波,話語里始終聽不出喜怒。
李澈自也判斷不出,面前這位宸虛派掌教對此事的態(tài)度,他來宸虛又是圖謀不軌,心底鬼祟,只能硬著頭皮回話,“弟子省得。”
掌教顏真人眼神微瞇,眸光掃過他臉龐,沉默半晌后,卻道出了句讓李澈如何都難以置信的話來,“自無不可?!?p> 李澈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尤自在心底思忖該說些什么。
他也知曉,自己提出來的要求是何等過甚,何等離譜。
毋論宸虛這等靈門大家,便是些小門小戶,似這一派之主的座下大弟子,那必定是要方方面面盡數(shù)考評過后,才能擇選落定。
或許有人能靠著自發(fā)奮進,出人頭地,引來宗門或氏族的關(guān)注,藉以一步一步攀爬上位。
但如李澈一般毛遂自薦來的,簡直聞所未聞,也是楊文瑤不喜冷嘲熱諷,若把此事說與旁人聽去,只怕李澈徒會被人恥笑不知好歹。
李澈心底自也很清楚,也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其實他本意是想退而求其次,讓這位掌教真人替自己出聲解釋,化去這場風波。
畢竟他在升云會上的所作所為,都經(jīng)得起敲打,全沒有半分取巧,只因有人針對自己,惡意詆毀罷了。
李澈還在想,下來如何把事情來去用最簡明的話語講述清楚,好叫顏真人愿意出手,沒曾想他就直截應(yīng)承了下來,不由得就是一呆。
顏真人看他模樣,輕笑一聲,“不過你也別高興太早,想做我顏某人的弟子,卻沒那般容易,你還須先替我辦一件事,權(quán)算作考校。
若辦的妥當,我就把你收入門下,親授道法,你若力有不逮,那就休再來提此事!”
李澈雖不知這位掌教真人為何會作出如此考量,但也知曉,此事對他來講,確是沒有害處。
不過他還是強行按捺住心頭激動,深吐出一氣,回復了一直以來的沉穩(wěn)鎮(zhèn)靜,肅然道:“真人可否先把何事說來弟子一聽?”
顏真人自然清楚他爾今困境,見他如此難過的情況下,卻也沒有不管不顧,滿口答應(yīng),不禁目露欣賞之色。
“卻是替我蟄伏入一處地,打探來些消息?!?p> “……”李澈嘴角一抽,有些莫名無語,“未知是去往何處?”
顏真人一擺拂塵,走動了兩步,“南瑤州當?shù)氐囊患易谧謇?。?p> 李澈思忖了下,“弟子是以何等樣的身份混進去呢?所為又是何事?門內(nèi)可有人與我?guī)外??消息如何回傳??p> 顏真人聽他問了好些要點,捋須贊道:“不錯,你所慮周到,正適合料理此事。
這些我自有安排,你若答應(yīng)了,我自會與你分說清楚?!?p> 李澈聽他夸贊,卻沒有半點喜悅,轉(zhuǎn)還在心底罵了自己一句“糊涂”。
卻是他代入太深,真?zhèn)€在想事情的可行性,把心底思慮給問了出來,好在就是幾句話,還不致對方生疑。
李澈皺眉想了想,自己要沒能把這場風波處理好的后果,當即不再猶豫,堅定地道:“弟子愿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