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李澈有些意外,他本以為這位郭師叔應當不會關(guān)注這些瑣事,未曾想也清楚一二。
“哦?”郭世君眼珠子滴溜溜一轉(zhuǎn),帶著幾分狡黠,“說吧!你尋上門來,不知想要老夫如何幫你?”
李澈為免失禮,稍稍錯落開眼,并未直視這位郭師叔,因而也沒覺察到對方神情變化,只是搖了搖頭,“倒不須師叔替我做什么,弟子只是有些疑惑想要請教師叔?!?p> 說著,道明了來意。
“是嘛……”這下輪到郭世君意外了,他瞪大了眼,沉默了一瞬,待反應過來,輕咳一聲,背過身子,飄然回往屋內(nèi),“那且先進屋,站著說話成何體統(tǒng)?!?p> 李澈應聲,提步跟上。
郭世君在正座上落位,指了指身邊幾案上一套精巧古樸的茶具,“自個兒來?!?p> 李澈在下首方才坐定,聞言本想婉稱不須勞煩,又見這位郭師叔手邊也沒得茶吃,心思一轉(zhuǎn),變換了主意,起身近前操弄起來。
他在伏羅派時,所學頗雜,琴棋書畫、詩酒花茶每道皆有所涉獵,對于茶藝倒也并不陌生。
烤茶、碾茶、潤杯、烹茶……一通工夫下來,不緊不慢,有條不紊,配上他那副出塵若同謫仙一般的形貌氣質(zhì),雍容大雅,跌宕風流。
便連郭世君也被吸引過去目光,背身倚在榻上,一手扶著憑幾,靜靜看他動作。
接過李澈奉來的清茶,輕抿了一口,見他又要退回下首落座,郭世君拍了拍臥榻,一指幾案對面,“就在這坐,不須回去,也好給老夫添茶。”
李澈自不會拒絕,施禮過后,大大方方坐了。
郭世君咂巴下嘴,開門見山就道:“這些日子同你有關(guān)的風聞愈傳愈烈,宗門倒是清楚你做沒做過這些事兒,但也不會主動替你發(fā)聲。
看你樣子,也沒甚動靜,不著緊么?不想辦法處理此事么?
莫看只是些流言蜚語,卻要曉得,眾口鑠金?。 ?p> 李澈有些意外這位郭師叔的語重心長,不過一想到對方古怪的為人,倒也沒去過多計較,權(quán)當是前輩對后進子弟的一番關(guān)懷指點。
他點頭贊同道:“勞師叔掛懷,此事個中利害關(guān)系弟子清楚,其實源頭還在于門內(nèi)一十二位真人輪番表態(tài),不愿收我為徒。
那造言生事者,也只是借勢之舉,弟子心下也大概有一些應對之法,不過還是想先問清楚緣由再說,免得有所疏漏?!?p> “嗯——”郭世君拖長了語調(diào),借機抿了口茶湯,遮掩了下眼角如何也藏不住的笑意,“不錯,你倒是清楚得很!”
李澈替他把茶盞斟至七分滿,放下茶壺,雙手安在兩膝頭,微微欠身道:“還請師叔指教!”
郭世君右手握拳,放在嘴邊輕咳了兩聲,“行!那老夫我就好好提點提點你!”
原來,當日門內(nèi)諸真的那一番爭論,乃是在商酌李澈究竟該拜入誰人門下。
起初有數(shù)位真人表態(tài),愿親自教誨與他,但卻被另幾位真人制止,理由則是李澈嘉峻李氏子弟的身份緣故。
要知道,若他只是尋常弟子,或原本就是與宸虛派自家淵源深久的氏族,那么收了也便收了,并沒甚大礙。
然而因為這層身份的緣故,倘使哪位真人果真與李澈結(jié)下師徒之緣,以后者在族內(nèi)的特殊地位,那么勢必要與嘉峻李氏牽連成一線,干系不可謂不大。
但話又說回來,這其實也并非是不可。
李氏早在兩百年前,就送來了一名弟子,如今亦在門內(nèi)學道,且迥非李澈一般聲名不顯,正是風頭無兩時。
只不過此人被送來宸虛前,李氏便先行與一十三位真人之一的單真人搭上了線。
同時還知會了掌教顏真人,兩方坐下來好生敲定了一些章規(guī)約法,這才由單真人直截收了這位李氏子弟。
轉(zhuǎn)看李澈,嘉駿李氏可沒有提前同門內(nèi)任何一位真人,甚至哪怕任何一位金丹、元嬰之輩接觸過,除了與其訂立下《靈修法約》的掌教顏真人。
幾個屬意李澈的真人便問了一聲掌教顏真人,李氏對于這名弟子可有作出何等樣安排。
掌教顏真人搖頭稱否,直言嘉峻李氏對這李澈,無論師承也好,還是說別些甚么事,全沒有半點要求,幾如放養(yǎng)了一般,任其自流。
這幾位真人見事情弄得這般沒有章法,遂也就按落了念頭,不再多言。
畢竟,在他們想來,李澈既然能被送來宸虛派學道,足見他在李氏心中的分量。
也料定了這家整個南三洲最大的道門氏族,不會真?zhèn)€甚么安排也沒有,當是另有想法,就不知具體是為何罷了。
這些真人生怕自己冒冒然插足,屆時萬一橫生出變故,收徒不成,還惹來甚么麻煩,弄得兩邊都須不好看,那就沒甚意思了。
于是便有了翌日一十三位真人,一十二位輪番表態(tài),禁止座下門生同李澈結(jié)下師徒之緣一事。
李澈聽到這里,只覺腦袋有些糊亂。
但卻不是針對郭世君所解釋的,為何自己沒能夠被諸真收入門下這一問題。
此事說來易好理解,就是宸虛派高層對于收納自己為徒有頗多顧忌。
畢竟他如今非是孤家寡人,結(jié)緣師徒,牽扯頗多,迥非普通弟子一般,單純的同人建立起師徒關(guān)系,也并不是某一個人或者某一方所能夠單獨敲定的事情。
這些李澈都能夠理解。
只這會兒怎又冒出個李氏弟子來,還是兩百余前就被送來此處的!
無論嘉峻李氏,亦或伏羅派那位,都不曾說起過此事,難道是覺得對他在宸虛派行事全沒甚影響么?
李澈眉頭輕皺,頗有些頭疼。
他都能預想到,作為唯二被送來宸虛派的李氏子弟,日后必定會有許多人,將這位與他相比較,傳出些前者在這般年紀是何等境界,做了何等樣事,而他李澈又是如何如何,誰人更勝一籌等等諸如此類的話語。
其舉目程度,勢必會影響到他在宸虛派潛伏。
況且,就個人而言,李澈對此人全然不了解,他實在不想莫名其妙就矮人一頭,多出一個“長輩”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