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誠禮用手指了指西面,轉(zhuǎn)身就在前頭帶路。
李澈對蕭博易微一頷首,抬步跟上。
三人一路閑談,未出半里,河道復(fù)又寬闊不少,幾近有三丈,然因是枯水季,水位極低,兩邊河槽裸露在外,盡是淤泥腐土。
百多步外,一座粗造簡制的草亭兀入眼簾。
其由四根一人半高的樹干撐持,頂棚是雜草枝葉鋪蓋而就,尚能夠遮蔽日曬,四面通透,底下則擺放著數(shù)只木樁,其中兩只已是座上有人。
三人近到亭外不遠(yuǎn),一名年約二八,身著藍(lán)色衣裙的圓臉女子就迎了上來。
她伸手挽住洪誠禮小臂,脆生生喚了句“二哥”,一雙明眸先掃過蕭博易,隨后滿是好奇地望向李澈。
洪誠禮溺笑著應(yīng)了一聲,對李澈二人介紹道:“兩位,此是舍妹,洪慕馨?!?p> 隨后空著的左手往后一招,喚來了草亭內(nèi)的另一人——一個身材黑瘦,面貌稚嫩的少年。
“這位是謝良溫,良溫出身自以御獸而聞名的屬州謝氏,是洪某特地請來助力的。”
宸虛派從未阻止過門下結(jié)伴參加升云會。
蓋因絕大部分弟子少經(jīng)世故,心性不夠堅定。
許多人在外間安排得好好的,入界之后,生死攸關(guān)之際,卻極易旗靡轍亂,鳥獸般散,少有人能夠遵循原先計議。
徒勞而已。
再者,人多人少,于狩獵其實并無直接關(guān)系。
人多,動靜也大,十分容易驚擾或是引來那些極具攻擊性的兇獸,危險異常。
反而人少有時能夠接近一些警惕性十足,卻又輕易好對付,還飽含靈機(jī)的兇獸。
這些要點,那位宮裝女子在升云殿前,早已宣告得一清二楚。
若還執(zhí)意要邀上三五好友一道參會,那么,卻也不會有人來攔你,只是諸般惡果,須得自家承擔(dān)罷了。
謝良溫面貌稚嫩,性格內(nèi)斂,倒與那黃俞信頗像,有些局促地對李澈與蕭博易執(zhí)了一個晚輩禮,算是打過了招呼。
幾人互相認(rèn)識一番,步入草亭,在木樁上隨意坐了。
洪誠禮開門見山,直奔主題,“李兄,蕭兄,想必你二人甚為疑惑,洪某何以在此阻路?”
“其實從某一方面來說,也算為了爾等好?!彼x良溫一點首,“良溫,還是你來替二位解明?!?p> 謝良溫稍稍坐正,并未立馬出言,似乎在思索從何說起。
過得數(shù)息,他“唔”了一聲,“聽說兩位入界之后,是沿著這道河流,一路西行至此?”
雖是疑問,但他卻顧自回答道:“確實,野獸、兇獸極少會將領(lǐng)地圈劃在水源附近,這不失為一種趨安避危的好辦法。”
“有如此安排,兩位對于兇獸,想來還算了解的,”他頓了頓聲,“那我就直說了,前頭河畔的淤泥下,藏匿著一只花頭百足蟲?!?p> 蕭博易聞言,臉上寫滿了困惑,似是在問:“你在說什么?”
李澈亦然,不過他習(xí)慣不動聲色,因而未表于外。
謝良溫所言,前半句話他尚還能理解,只自己是以經(jīng)驗談之,遠(yuǎn)不如對方那般言來有自。
至于那什么花頭百足蟲……
百足蟲即蜈蚣。
“是一種蜈蚣兇獸么……”李澈暗忖,“這又怎么了?”
他對兇獸的了解,僅僅局限于在那片荒野山林里曾經(jīng)所遇到過的,遠(yuǎn)稱不上了若指掌。
洪誠禮見李澈反應(yīng),心下卻不禁暗嘆一聲:“果是大族出身,見識非凡?!?p> 此前謝良溫告訴他發(fā)現(xiàn)了這只百足蟲時,他大感疑惑,表現(xiàn)比蕭博易好不了多少去。
但看李澈的模樣,顯然心中有底。
他對謝良溫笑道:“呵呵,良溫,不急,你把前后說清楚來。”
洪慕馨在一旁亦是掩嘴輕笑,“良溫哥哥,你慢慢道來,這與兇獸相關(guān)的學(xué)問有趣得緊,馨兒也想再聽一遍呢!”
謝良溫眼神飛快地瞟了她一眼,黝黑的面皮下微微發(fā)紅。
他假意咳嗽一聲,這才用比方才要響上許多的聲音娓娓道來。
原來,洪誠禮等人是憑借著謝良溫對兇獸習(xí)性的了解,在這道河流以南的深林內(nèi)狩獵。
他們本未打算穿林而出,是謝良溫在近河的一截巨大腐木下,發(fā)現(xiàn)在了這只花頭百足蟲的蹤跡,追循至此。
這種兇蟲雖然猙獰可怖,但一般不過尺許大小,在一些悶熱潮濕的雨林內(nèi)稀松常見。
然而這只卻不同,它不知為何,長到了足有近兩丈!
更叫人瞠目的是,它如今仍在蛻皮,尤自生長!
這種兇蟲一旦開始蛻皮,便就不再進(jìn)食。
因為生性喜陰,此時他們多會藏身在一些濕腐之地,譬如朽敗的樹根底下,或是截斷的腐爛樹干之內(nèi),靜待蛻皮完成。
然而,這只花蜈體型太過巨大,樹根底下根本藏不住,樹干之內(nèi)又太顯眼,幾乎無有容身之所,它沒得辦法,這才棲身在河槽邊的淤泥里蛻皮。
“我等本是九人同行,入界時,因地貌緣故,折損了一人,”洪誠禮眼神黯淡,接過話頭,“循跡至此,這臭蟲藏匿得太好,大家一時沒注意,被它暗里暴起,又去了一人。”
蕭博易不解,奇道:“它不是在蛻皮么,怎還能傷人?”
“它蛻皮是自頭部始,用新軀鉆頂,破開頂部外殼,一點點掙扎而出,整個過程,一般的花蜈,須要半日時候。
但這支花蜈,又很不同,它蛻皮應(yīng)是持續(xù)了有數(shù)日,早已蛻出觸角,只差蛻離尾足了,因而頭腹部能夠在近處稍稍活動?!敝x良溫出聲解釋。
李澈聽罷,心下也有幾分悚然。
若果真如對方所言,兩丈大的花蜈,輕心之下,被其襲擊,那確是一件駭人的事情。
只他也不單純,能夠相信對方會這般好心,還專程派人在河道邊警醒勸離那些有可能經(jīng)過的路人,分明是另有所圖。
沒料到,洪誠禮卻是坦蕩:“洪某留在此處,一來當(dāng)真是為了警醒路人,不致如我那好友一般,大意受害,再則……
這臭蟲蛻皮時最怕驚擾,稍有動靜,就會走脫了去。
而我如今正在靜待一個良機(jī),將其梟首,盡取其靈機(jī),若有旁人路過,將其驚走,卻最得不償失,”
他話語一頓,“實不相瞞,也有這層關(guān)系在里頭?!?p> 升云會是以個人取用的武器,將兇獸結(jié)果后,自其體內(nèi)所攝取到的靈機(jī)多寡來分高低。
不同種類的兇獸體內(nèi),它所蘊(yùn)含的靈機(jī)不盡相同。
有一個十分通俗的辦法可以藉以判斷——愈是不同于尋常野獸,無論體型還是習(xí)性,其體內(nèi)靈機(jī)就愈足多。
這花蜈迥異于同類,將之?dāng)貧?,不消想,所得靈機(jī)定然實足。
對方這一說法,明顯更加實在可信。
思索了一陣,為免爭端,李澈正要表示他二人無意爭搶,稍繞遠(yuǎn)路也并非不可。
下一刻,他卻不覺失神。
只見洪誠禮解下腰間長劍,又從懷里摸出了一個指甲蓋大小的白色晶塊,將其往鋒刃上一抹。
幾乎是一道肉眼可見的氣霧,從晶塊內(nèi)逸散而出,融入了劍身之內(nèi)。
“有了那臭蟲的靈機(jī),再加上這些云晶,我要占得升云會的一席名額,當(dāng)是穩(wěn)妥了!”洪誠禮滿面振奮!
……
啃西蘭花的皮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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