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冰涼的冷風吹著并不怎么舒服。
花府。
半夜的時候,不太起眼的后門被悄悄推開了,兩個門衛(wèi)把著門,在人影輕手輕腳的溜進來之后,才再將門重新遮掩嚴實了。
月光有些勉強,稀稀落落的,這人間也就照不到多少。
黑夜重重,花月打著幾個哈欠,眼里有淚光閃爍,迷迷糊糊的,邁著搖搖晃晃的步伐,有路就抬腿走。
自信的大跨步,眼看著就要拐進一條漆黑的小路里。
“公子,是這邊?!迸赃吿嶂鵁艋\始終落后花月半步跟著的小廝伸手指著相鄰的另一條小路,壓著聲音小聲提醒道。后面還跟著幾個小廝,正打著十二萬分的精神,隨時準備接住倒下的公子。
花月?lián)]一下手,嘴里不耐煩嘟嚷道:“我知道?!比缓笈ゎ^拐進小廝指著的小路里。
花府不小,除了一些重要的主干道路旁有充做路燈的燈籠散發(fā)著亮光,其余地方雖也偶有燈光照拂,但依舊都是黑漆漆的。
抄著小路,花月在自家府院里緩步行進,看起來頗為悠哉,即使困乏欲睡,也依舊風度不減,努力控制著自己不倒下就睡。
這府里果真占地寬大無比,花月拉著睡眼緊趕慢走了十幾分鐘,要不是身旁有小廝跟著,估計都摸不到自己的院門。
院門在前,看著門口上掛著一副上書“二十四城明月院”的牌匾,花月才忍不住輕舒了口氣。
隨行的另一小廝早就跑到前頭十分麻利的打開院門,花月剛要抬腳走進自己的小院子,這眼看著自己臥室的房門就要觸手可及了,柔軟舒適的大床也就在眼前。
卻在這時,有一個穿著青衣小廝服飾樣的青年男子不知從何處拐了出來,快速走來,幾步就走到花月跟前攔住。
這人身形挺拔有力,穩(wěn)穩(wěn)站著,就給人一種長身玉立的感覺,一身清朗溫雅不像是個下人,倒更似某家矜貴不俗的公子。
先是給花月簡單的行了一禮,笑起來果真溫潤如玉,開口即道:“四公子,您終于回來了,公子已經(jīng)等了您許久。”
說完,他手一伸,腰微彎斜,輕輕向院門外做了個請的姿勢。
雖是如此恭敬屈于人下的語氣和姿勢,溫和中卻給人不容拒絕的意味。
在他出現(xiàn)的一瞬間,花月便已經(jīng)哀嚎了好幾聲,此時無奈站定轉(zhuǎn)了個頭,腳步卻遲遲不肯走起。
“流莊,你什么時候回來的?”花月揉了揉眼睛,戳戳太陽穴,可算清醒了些許。他皺著眉頭問道。
十三四歲的年紀,青澀的臉龐在門口路燈的照耀下瑩瑩生光。
花月用腳重重的踢了一下門口栽種著名貴花草的花盆,雙手別在腰后,這才抬腳走在前頭。
明流莊跟在花月旁邊落后半步,行走如松,帶一陣風。聞言不緊不慢的回答:“回四公子,是今日辰時。”
“知曉我哥找我什么事嗎?”花月有些不安的問道。
明流莊沒有思索一秒,便回道:“四公子晚歸?!?p> “我又不是第一次?!被ㄔ骂D時嘟嚷了一句。轉(zhuǎn)而又咳了一聲,忙解釋道:“我是說今晚的月色甚美呀!”說著抬頭望月,奈何月兒早就躲進厚厚的云層里,遍尋不得,頗為尷尬。
“四公子去了便知道。”明流莊不是性格冷漠惜字如金,而是確實想不到有什么話可說的。
花月走得再慢,也終于還是到了。
花澤厲的院子,門口的牌匾寫的是“松下容院”,黑夜里,還能就著微弱的燈光,看到院墻外的一角確有一棵蒼翠高大的松樹,撐著巨傘向院內(nèi)延伸,幾乎遮住了半個院子。
院門開了半扇,可以直接走進去。書房里亮著燭光,書房外昏暗交錯。
花月停在書房門口,回頭望著明流莊。
“公子就在里面,四公子自去就是?!泵髁髑f淡淡說道。
花月睜著大眼睛,指了指明流莊,又指了指跟著的自己的小廝,問道:“你不進去?他們也不能跟著?”
“是。”明流莊給了肯定回答。
花月心中直呼,事情大條了哦。
做了好一番心里建設(shè),花月才伸手推開門,徑直走進去。后面明流莊則替他將門掩上。
書房內(nèi)只有花澤厲一個人,他坐在案前翻閱著什么,手邊有厚厚的一疊紙張,整個人面無表情,時而提筆批注幾句。
還算明亮的燭火和燈光落在他的臉上,明暗交織。又映照在一旁的墻壁上,顯得高大、認真而專注。聽到人進來了眼皮也沒有掀起一下。
花月乖乖走過去拉過案桌前的椅子坐在花澤厲對面,兩只手拽了拽衣角,有些正襟危坐。
哥哥沒說話,他也不敢吱聲。
夜深人靜,亮著光的屋子更顯得落針可聞。
花月已經(jīng)連著打了好幾個哈欠,他本來就很晚回來,愛睡覺的年紀,犯困得只想要趴床?,F(xiàn)在坐在椅子上,不說身體都要整個半平躺在椅子上,上眼皮也直往下滑呢,一直掙扎著睜開一絲絲,真心不容易。
許久,
“去哪了?”一道冷聲響起,真如冰水泠泠凍人。
花月便瞬間被凍得驚起,整個人滑到椅子下,才又慌忙站起來坐到椅子上。
見他哥已經(jīng)將桌面收拾得非常干凈、各類東西也已經(jīng)擺放整齊,正皺著眉頭看他。
連忙用雙手抹了把臉,端坐起來。
“嘿嘿,哥,沒去哪兒呀,就、隨便走走?!被ㄔ碌氖衷陬^上撓撓,下巴捏捏,臉上的討好不能再明顯了。
花澤厲嫌棄的皺了一下眉頭,不說話,目光清冷銳利,看得花月小腿直打哆嗦。
“誒呀誒呀,我說還不行了嗎?!被ㄔ略谶@個哥哥面前向來堅持不了多久,心里嘀咕一句要嚇死個人,才說道:“這不是聽說紅石鎮(zhèn)有人出了個極品蛐蛐兒,我跟魏旭、余業(yè)還有幾個小子就去見識了一下?!闭f著還偷偷翻起眼皮瞄了一下哥哥的臉色,對上花澤厲淡漠的眼神又慌忙垂下頭來。
“見識一下需要夜半才回來?”花澤厲咬重‘見識’二字,語氣中有著明顯的不滿和嚴厲。
“這不是有事耽擱了嗎?!边@樣說著,花月抬起頭來,看著他哥,湊近了一點,用悄悄的語氣大聲說道:“哥,我跟你講,紅石鎮(zhèn)那個大地主老財,今天突然橫死家中,聽說家里的財庫也沒了。”
“嗯?”花澤厲眼神微凝。
花月也沒在意,麻溜的繼續(xù)說道:“我們本來戌時初起就要回來的,就是被這事耽擱了。夜黑風高,聽到那里的捕頭說最近江湖人士繁雜,很可能就是江湖大盜殺人劫財?!?p> “但我看著可不像,那干凈利落的手法,可沒怎么掩飾?!闭f到這里,花月先止住話頭,伸出食指在案桌上快速寫了一個字,‘兵’!
然后又開口說道:“哥,保準明天全古封城都要知道了,瞞不住。”
意思我沒騙你,到時就知道了。他觀察著自家哥哥的臉色,這樣的意外情況總不會再怪他了吧。
花澤厲點點頭,抬眼看著花月,說道:“這次就算了,以后酉時之后不許再出府,也不準跟你那些狐朋狗友來往。”顯然他是知道自家弟弟有多少次是晚歸的。
花月聞言立即不滿的喊道:“哥!”
又聽他哥語氣嚴肅的說道:“最近安分點,別給老子惹事,既然閑得發(fā)慌,那就每天晚上抄一遍書經(jīng)?!被蓞柶沉艘谎刍ㄔ骂D時生無可戀的臉,又補充了一句,“我檢查?!?p> 花月徹底癱倒在椅子上,淚眼朦朧,凄凄慘慘戚戚的看著眼前這個人前‘溫潤公子’,他前‘想當老子’的兄長,氣得渾身發(fā)抖。干脆閉上眼睛攏上耳朵不聞不看。
“行了,回去吧,還要我扛你嗎?”花澤厲看著花月?lián)e了揺頭,說道。
“不用!”花月立馬站起身,硬氣的轉(zhuǎn)頭回了一只手,大步走出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