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塵觀察了獄司一小會兒,心中便有了判斷。
那獄司一開始還沒感覺怎么樣,見古塵臉上變得嚴肅,心里感覺有些不自在。
好像這年輕人的眼里藏著一汪潭水,目光深沉地令人捉摸不透,他用手摸了摸脖子,不耐煩道:
“好了沒有?!”
古塵問道:“敢問今年貴庚?”
獄司微微皺眉,隨意答道:“三十左右。”
古塵一聽,臉色越發(fā)凝重,自顧自地不斷嘆息。
旁邊的那名獄卒見古塵搖頭晃腦,也不說下文,先急了,揚起鞭子就要抽他:“奶奶地,再給老子裝神弄鬼。”
“慢著!”獄司突然阻止道。
此時,獄司心里七上八下,因為他自始至終都看不透古塵。對方年紀輕輕,卻給他一種高深莫測的感覺。
特別是他現(xiàn)在的這幅表情,嚴肅地詭秘。像極了藥師府那些老頭子,下達病危通知時的斟酌狀態(tài)。
獄司心里發(fā)虛,表面卻風輕云淡,微笑道:“呵呵,你嘆氣干嘛?不要有什么顧慮,但說無妨。”
“既然獄司發(fā)話了,那我也就實話實說吧!”
古塵仰頭望著屋頂,唏噓道:“我嘆你心有報復,便要英年早逝,替你悲傷罷了?!?p> 獄司聽后,怔了怔,氣得將杯子往桌子上一磕,眸中涌動寒光,意味深長道:“英年早逝?你確定是在說我嗎?“
那獄卒也是被古塵的話嚇了一跳,見獄司大人動了怒,朝古塵幸災樂禍道:
“嘿!到底是個冒牌貨,這下得罪了獄司大人,待會兒你不死也得剝層皮!”
便見他一甩長鞭,探進一旁的熱鍋中,沸水不停向上冒泡,發(fā)出“咕咚咕咚”地恐怖聲響。
古塵無視這一切,繼續(xù)說道:“我曾到過祝國邊境,因為地理原因,祝國氣候嚴寒,常年冰雪覆蓋,所以祝國人的功法通常為冰系,想必你昨晚也見識過他們的厲害了吧。”
獄司沒有回答,眼睛死死盯著古塵,似乎古塵蒙著一層神秘面紗,想要看個一清二楚。
古塵垂下眼簾,笑望獄司道:“如果我沒算錯的話,這一宿疼痛下來,你的脖子馬上就要僵硬了!”
獄司心底發(fā)笑,覺得自己高看對方了,自己的脖子只是有些酸困而已。
“呵呵,猜得有模有樣,可惜……”
低頭剛要喝茶,結(jié)果脖頸處發(fā)出一聲“嘎吱”脆響,他心中一緊,發(fā)覺自己竟然動不了了。
“然后發(fā)寒!”
古塵迅速補充道。
獄司頓感后脖子根冰冷無比,一股涼意從脖子通向大腦,變得頭暈眼花。那股涼意如同有了生命,又返了回來,竄向脊椎。
他這下徹底慌了,艱難地抬頭,望向古塵,目露驚詫之色。
“體內(nèi)玄氣逐漸停滯運轉(zhuǎn),三日內(nèi)血液凍結(jié),最后活生生凍死??!”
一股腦兒說完,古塵猛地昂首挺胸,眼中精光爆射,牢牢鎖定獄司。
獄司不由全身發(fā)寒,這家伙的目光似乎更加寒冰,冷得他呼吸急促而費力。
那獄卒怎曉得其中乾坤,見古塵越說越離譜,手中的鞭子已經(jīng)熱得滾燙,用盡十二分力氣,往他身上揮去。
“死到臨頭了,還敢胡言亂語!”
古塵仍然一動不動,雙目緊盯獄司,閃爍著瘋狂之色。
“住手??!”
哐當!
說時遲那時快,一只茶杯忽然閃至,砸中獄卒手腕。
鞭子失去了準向,打中墻壁,鞭尾甩了回來,結(jié)結(jié)實實地抽中獄卒額頭,瞬間燙掉了一層肉皮。
衙役捂著腦袋,跌坐在地上,不住地痛苦呻吟,他難以置信地望著自己的頂頭上司,苦著臉道:
“獄司大人,這、這……”
獄司霍得一聲站起了身,語氣冰冷道:“還不快給藥師大人卸下腳鐐,備好一桌酒菜,接風洗塵!”
“藥……藥師大人……”
衙役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轉(zhuǎn)頭仰望古塵,眼睛瞪得滾圓,一副大白天見鬼的摸樣!
此時正值中午,一抹陽光透過天窗,剛好照在古塵那自信的臉龐。
古塵屹立不動,光芒給他勾勒出了一個金邊,將他的身影襯托得更加高大威武。
——
而另一邊的錢府,似有大事發(fā)生,全府上下人心惶惶。
大院深處,一處廂房內(nèi),有位老醫(yī)師正給床上的錢老夫人把脈,雅兒就服侍在一旁。
床邊還守著一位中年男子,穿著錦衣高帽,大腹便便,十分雍容華貴。
此人正是錢府的主人,錢尚余,楓葉城有名的賈商。
待老醫(yī)師把完脈,錢尚余著急問道:“劉醫(yī)師,我母親身體怎么樣?”
劉醫(yī)師捋著胡子,嘖了一下舌,慢慢說道:“錢老夫人本就氣血虧損,這趟出去又遭了暑氣,脈象薄弱,有些難治,畢竟她年歲已高?!?p> 雅兒聽完,“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啼哭道:“老爺,都怨我,沒有照顧好老夫人?!?p> 錢尚余嘆了一口氣,并沒有責罰之意。
雅兒又跪到劉醫(yī)師腳下,哀求道:“劉醫(yī)師,您醫(yī)術高尚,再想想辦法吧?!?p> 劉醫(yī)師掏出一只藥瓶,倒出一顆紅色丹藥,有龍眼大小,不忍道:
“老夫這兒有一顆補神丹,乃一階上品丹藥,有養(yǎng)神補血之功效,給錢老夫人服下,可續(xù)命半月。”
藥師算得上神武大陸頂尖職業(yè)之一,一共分為九階,而這位劉醫(yī)師就是一階藥師。
這顆補神丹,是他前不久煉制的最高品質(zhì)的丹藥。
“續(xù)命半月!”錢尚余心頭一熱道,“劉醫(yī)師,只有一顆嗎?
“僅此一顆!”
劉醫(yī)師長眉一挑,有些不悅道:“這本是留給老夫自己的,念在老夫與你父親多年的交情,才愿意出手相讓。即便與此,也僅是保她半月性命,中途能否醒來,還要看她自己的造化?!?p> “唉,這樣啊?!崩襄X長嘆一口氣,絕望道,“看來命數(shù)已定,我老母親注定逃不過此劫。”
“不,老夫人福大命大,不會有恙的!”
雅兒不相信眼前的結(jié)局,繼續(xù)哭喊道:“劉醫(yī)師,求您了,她一定有救,還能蘇醒過來——”
話到此處,她突然想到什么,腦海中出現(xiàn)一個身影,急忙道:“銀針!對,用銀針可以救醒老夫人!”
劉醫(yī)師不由得生氣,自己苦修醫(yī)術三十載,難道用你一個小丫頭片子指教嗎?
但見他袖口一甩,板著臉,冷哼道:“不好意思,老夫不善針術,恐怕難以勝任?!?p> 錢尚余心中升起希冀,急匆匆問向雅兒:“難道之前有人醫(yī)治過老夫人?”
雅兒知道自己說漏了嘴,低頭支支吾吾。
“還不快說!”錢尚余厲聲呵斥道。
雅兒見自家主人發(fā)火,嬌軀一顫,嚇得不輕,望了眼昏迷的錢老夫人,下定了決心,一口氣將店鋪發(fā)生的事都說了出來。
錢尚余氣得不輕,指著門外的仆人,咬牙切齒道:“叫胡開那渾貨滾過來。”
不一會兒,胡護衛(wèi)一瘸一拐地進了廂房。
他拜見過錢尚余和劉藥師,見錢尚余沒有讓他起來,有些不明所以,便望向雅兒,想要獲得一些信息。
雅兒心中有愧,目光躲躲閃閃。
錢尚余怒氣騰騰道:“那人呢?”
胡開納悶道:“老爺說地什么人?”
“店鋪內(nèi)與你交手的人!”
胡護衛(wèi)打了一個激靈,硬著頭皮,甕聲甕氣道:“被、被衙役帶走了!”
劉醫(yī)師發(fā)出一聲感慨:“命也,哀哉!”
錢尚余氣得暴跳如雷,破口大罵道:“混賬,還不快快將那人請來!”
胡開‘騰’地一聲站了起來,擺擺手,理直氣壯道:“一個來歷不明的江湖騙子,信不得!“
劉醫(yī)師冷笑連連。
錢尚余氣得臉色都青了,爆出粗口:“騙子?!娘的!騙子能用針扎醒我老母親,你也扎一個試試!”
一旁的劉醫(yī)師看不過眼了,分析道:“糊涂啊,胡護衛(wèi)!我聽了雅兒的描述,此人年紀輕輕,針法出神入化,說不定是名師之徒,你這么一弄,唉……”
他雖然話沒說完,但意思很明確了。
你胡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不僅耽擱了老太太的病,說不定還因此得罪了某個醫(yī)道高手。
這一刻,錢尚余氣得真想將這個糊涂護衛(wèi)一腳踹飛,他竭力壓制內(nèi)心的怒火,命令道:
“把人帶來,否則你也別回來了!”
胡開一聽這話,知道老爺是真怒了,再也不敢多嘴,抬腿就走,剛踏出門檻,又停了下來。
錢尚余嘴角抽了抽:“又怎么了?”
胡開撓了撓頭,道:“我突然想起一件事,那人被帶走時,說了句,讓老夫人喝一劑‘吸閑散’還是什么散的……”
“吸閑散?”
錢尚余愣了片刻,心里罵道這么重要的事竟然都記不住,等回過神想再仔細問問,結(jié)果發(fā)現(xiàn)胡開已經(jīng)消失不見了,氣得七竅冒煙。
而一旁的劉醫(yī)師念叨著這三個字,渾濁的眼睛驟然發(fā)亮,一個勁兒地夸贊道:“秒啊秒?。∠∠焉?,我怎么沒想到啊!”
錢尚余忙問道:“劉醫(yī)師,這‘吸閑散’是怎么一回事?”
劉醫(yī)師捋了捋灰白的胡須,一邊寫著藥方,一邊解釋道:
“老太太一直肺熱,回府一路顛簸,淤痰上行,導致呼吸不暢。這稀涎散雖是民間藥方,卻能化痰,還有解除昏眩的功效,而且藥性溫和,當真是小方治重癥,哈哈,你說妙不妙?”
“真的?!那我老母親這下有救了!”
錢尚余嘴里跟著喊‘妙妙妙’,看了藥方,一味草藥都不認識,遞給雅兒道:“快去抓藥!”
雅兒用力點點小腦袋,將藥方藏好衣領深處,興高采烈地跟著劉醫(yī)師走了。
所有人走完了,錢尚余來回踱步,回想著劉醫(yī)師剛才的興奮摸樣,心里越來越踏實。
可下一秒又想起了胡開這個家伙,不知怎地,總感覺右眼皮跳個不停,不放心道:“不行,我也得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