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魏長天的馬車駛離李府。
與來時不同,這次李刊一路送到了大門。
李陽對他爹的轉(zhuǎn)變十分驚訝,更好奇他走后兩人到底說了什么。
不過李刊當然不會告訴他,只是看著自己的兒子重重嘆了口氣。
為官者,越往上走就越危險。
他本想處在夾縫中獨善其身,可誰曾想到頭來居然被一個小輩給拿捏了。
時至如今多想無益,只能期盼著魏家這個出了名的混世魔王靠點譜,別把自己帶到溝里。
“唉……”
李刊這邊為自己的命運擔憂不已,而馬車里的魏長天也是看著手中的兩張紙搖頭嘆息。
一張是人證名單,一張是李刊剛剛親筆寫的“謀逆信”。
有了這兩樣東西,自己就算是掐住了李刊的七寸,不怕他以后不聽話。
雖然這個結(jié)果基本符合來之前的預(yù)期,不過魏長天還是覺得過程并不算太順利。
其實他一開始并沒打算威脅李刊,本來是想把“巨額貪污”這張牌留到以后再用。
但當時李刊舉棋不定,明顯是信不過自己,最后也只好將牌提前打了出來。
把兩張紙收進胸口放好,腦海中又一次想到了蕭風。
也不知道他現(xiàn)在在干啥,又在琢么著什么壞心思。
剛剛要是換做蕭風,估計只需三言兩語,李刊就得倒戈投降吧。
淦特么的主角光環(huán)!
魏長天憤憤的拉開車簾,放眼望去。
此時正行至鬧市,行人摩肩接踵,路邊店鋪掛著的各色招幡迎風抖動。
自打兩百年前與西邊大奉的舉國之戰(zhàn)后,大寧便再未經(jīng)歷過大的戰(zhàn)事,就連毒魔狠怪的妖精近些年都快被數(shù)以萬計的“柳葉”殺干凈了。
如此太平盛世,百姓自然大都也生活的滋潤,甚至都要忘記了這份平靜到底持續(xù)了多久。
視線的盡頭,蟹殼青的天幕之上剩下最后一道溫柔的橘紅色暮光。
看著這唯美祥和的日落之景,魏長天突然沒來由的小聲嘀咕了一句。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
魏長天回到魏府時正好趕上晚飯時間。
他一直沒回來,也沒差人帶回口信,陸靜瑤等人自然是不敢先吃,便都守在院里等著。
然后就又等到牌桌上去了。
“夫人,您還有幾張牌?”鳶兒皺著眉頭謹慎問道。
“兩張?!标戩o瑤將紙片捂在手里,笑瞇瞇的回答。
“那……”
鳶兒一喜,輕輕將一張五放到了桌上。
“夫人,我出一張五。”
“十!”
陸靜瑤瞬間把手里唯一一張牌丟掉,高興的攤開雙手:“我贏了!”
“???”
鳶兒愣了半晌,明白過來后旋即不滿的嚷嚷道:“夫人!您騙人!”
“我、我這叫兵不厭詐?!?p> 陸靜瑤臉有些紅,不過微微勾起的嘴角卻還是暴露了她內(nèi)心的喜悅。
“公子就總是用這招騙我,想不到夫人也學會了……”
鳶兒撅著小嘴還欲繼續(xù)譴責陸靜瑤,不過卻被秋云突然打了一下腦袋。
“輸了就是輸了,哪里來的這么多話!”
鳶兒一聽就連秋云都不站在自己這邊,一下子更委屈了:“公子也是每次都說這話!你、你們欺負人!”
“你……”
秋云看著快要哭出來的鳶兒大感頭痛,而陸靜瑤此時則更是內(nèi)疚,忙不迭拉住鳶兒的手安慰道:
“是我不好,我以后打牌時不再騙你了,你莫要哭呀?!?p> “夫、夫人此話當真?”
“當真!”
“……嘻嘻!我就知道夫人最明白事理了!”
鳶兒瞬間喜笑顏開,哪里還有半分委屈的模樣。
陸靜瑤這才明白上了這丫頭的當,好氣又好笑的撒開手不再管她,把牌歸攏到一起后才招呼道:
“快點,再來一局!”
“好呢夫人!”
“……”
“叫魔頭!”
“我搶!”
“……”
清風拂過涼亭,微晃的青絲之下是三張各具特色,卻又都楚楚動人的俏臉。
如此另類的主仆關(guān)系放到別的大戶人家簡直就是匪夷所思,但在魏長天這卻已是常態(tài)。
再次成功搶到“魔頭”的陸靜瑤很是開心,尤其當看到鳶兒因為牌不好而又皺起的小臉時,更是差點就要笑出聲來。
而就在她抿住嘴唇喜滋滋的整理著手中之牌時,一個略顯悲傷的念頭卻突然閃過腦海。
自己,已經(jīng)多久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笑過了……
“夫人,您想什么呢?快出牌呀!”
“……催什么催嘛!我這不就要出了嘛!”
……
晚飯的時候魏長天總感覺陸靜瑤不太對勁。
平時吃飯時她總是一言不發(fā)的,這次居然主動問起拜訪李刊的事情,甚至還揚言過幾日要上街買點布料,親自給自己縫件衣服。
怕不是壽衣吧……
魏長天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忙不迭拒絕掉這份“好意”。
并且連吞了幾大口米飯壓驚。
陸靜瑤對此似乎有些失落,又恢復(fù)到了悶頭吃飯的常態(tài)。
魏長天懶得管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匆匆吃過飯,換了件衣服就去找魏賢志商量今日李府之事了。
整個過程很順利,魏賢志理所當然的很震撼。
不過魏長天也沒把所有的經(jīng)過都和盤托出,只是選擇性的講了章洪文飼妖和三司會審的事情。
至于李刊的那封“謀逆信”則是始終沒有拿出來。
此舉倒不是不信任魏賢志。
而是魏長天覺得,是時候要開始組建只效忠于自己的勢力了。
“王二?!?p> 走在回去的路上,他突然問向提著燈籠的王二:“你來魏家多久了?”
“回公子,小人五歲便進了魏家。”
王二如實回答:“到如今已經(jīng)整三十年了?!?p> “嗯?!?p> 魏長天點點頭,很直白的又問:“那你會不會有一天背叛魏家?”
“絕無可能!”
雖然這個的問題有些無厘頭,不過王二卻是想都沒想就沉聲答道:
“公子,小人雖然本事不大,但生是魏家的人,死是魏家的鬼!哪怕您就是現(xiàn)在讓我去殺皇帝,我也絕不會皺一下眉頭!”
魏長天點點頭:“嗯,我信你對魏家的忠心,不過……”
“如果我希望你以后只效忠于我呢?”
“……”
效忠魏家,效忠魏家獨子。
乍一聽好似這二者并沒有區(qū)別。
但王二卻懂得其中不同。
燈籠中的火光猛然搖顫一下,周遭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也不知過了多久,黑暗中才突然響起的一句。
“是,公子?!?